第490章望江樓1
“應天似乎比平江府冷啊,”百里濯纓把手放倒嘴邊哈了口氣,淡淡地說,“劉先生,你太不了解我啦,為了北伐大業,即便知道吳王要殺我,我也會來的……不過,念在舊相識的情分上,先生一定要幫我。”
劉伯溫正色道,“劉某自有道理,你儘管放心吧。今夜你且在驛館歇息,明日我帶你去見望江樓見吳王殿下。”
百里濯纓施禮告別。
次日,百里濯纓吃罷早飯便在驛館中等待朱元璋召見,但一直到了中午,也不見消息。
不過好歹飯菜還可以,中午更是上了一條長江中新捕的鱸魚,味道極為鮮美,還有一壇好酒。
“看來老朱要冷落我了,正好,這麼寒冷的天氣,適合喝醉了睡一覺!”百里濯纓一邊自言自語,一邊飲酒吃魚,直到酒足飯飽,往床上一倒,呼呼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被從人叫醒,“劉先生來了!”
百里濯纓揉着惺忪的睡眼,喃喃地說,“讓我再睡會兒……”
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不能睡了,吳王殿下召見呢!”
隨着那聲音,劉伯溫走了進來,看着百里濯纓還在被子中,忍不住皺眉道,“昨日還對我說,這是龍潭虎穴,在龍潭虎穴你能睡得這麼香?”
百里濯纓推被坐起,發現窗外紅日已經西斜了。
沒想到自己真的睡得很香,居然睡了整整一中午。
當下穿衣坐起,一邊往身上套衣服,一邊說道,“劉先生給吳王殿下說說,明日再談吧,今日已經晚了,咱們喝酒去!”
劉伯溫知道百里濯纓在胡扯,只是微笑。
等百里濯纓穿戴整齊,劉伯溫領了他一起出門,一輛馬車在驛館外等待。
兩人上車。
“走了!”劉伯溫吩咐道。
只聽一聲鞭響,馬車馳離驛館,往獅子山而來。
那望江樓建在長江邊的獅子山頂峰,本來是個眺望長江的好所在,騷客詩人多在此賞景吟詩,後來兵荒馬亂,這裏又有了一個用處,便是眺望敵情。
馬車奔馳了半個時辰,便到了獅子山下。
百里濯纓跟着劉伯溫下了車。
此時天天色尚早,百里濯纓放眼看去,只見從面前到山頂,兩排黑衣持刀武士,一個個手握刀柄。
百里濯纓搖搖頭,舉步便要往山上走,卻被眼前的黑衣的武士攔住。
劉伯溫解釋道,“見吳王殿下時,任何人身上不可帶有寸鐵,這是我們的規矩,卻也並非對你嚴加提防。”
“哈哈,你們去弱水之畔請我來的時候,我怎麼沒有聽說有這樣的規矩?”百里濯纓哈哈一笑,知道朱元璋提防自己,卻也並不反抗,順從地把兩手抬起,讓那兩名黑衣武士細細檢查了一遍。
“最近才定的,人怕出名豬怕壯,如今不得不防範啊!”
百里濯纓順口道,“是啊是啊,現如今狀得多了。”
他的話中有話,劉伯溫當然聽得出來,卻也不過多糾纏。
“請!”劉伯溫見檢查完畢,百里濯纓身上沒有任何兵刃,做了請的手勢。
百里濯纓昂然前行,往山道上走去,劉伯溫跟在他的身後。
這獅子山其實並不很高,只不過佔據了這江邊的地勢,周圍又沒有比它更高的山,於是便顯得高了。
百里濯纓沿着山路一路往上,不多時便到了山腰。
他放慢了腳步,這時,他才發現,山腰的路邊站着很多認識的人,不過,這一次不必在鄱陽湖中共同對付陳友諒,也不同於在平江府對付張士誠,這些人的臉上大多沒有笑容。
百里濯纓的目光落在傅友德的臉上,傅友德把目光太高,並不和百里濯纓的目光相對。
百里濯纓再把目光投到鄧輝臉上,鄧輝也不作聲。
百里濯纓摸摸自己的臉,對身邊的劉伯溫道,“劉先生,這些人好生奇怪,似乎不認識我了……”
劉伯溫尷尬的笑笑,低聲道,“吳王軍紀嚴明,此時不讓人妄動而已。”
“是嗎,”百里濯纓倒着往後退,眼睛卻看着劉伯溫,“我倒是覺得,他們怎麼對我充滿敵意呢,要知道,我們好歹也曾經並肩作戰呢……劉先生,你和我並肩而行,就不怕吳王殿下猜忌?”
“這個,劉某做人做事坦坦蕩蕩,對吳王殿下忠心耿耿,自然不用擔心。”
百里濯纓笑道,“我明白了,傅將軍做人不那麼坦坦蕩蕩,對吳王殿下也不是那麼忠心耿耿,自然就擔心吳王猜疑了。”
傅友德的臉上抽搐了幾下。
劉伯溫嘆了口氣,“百里濯纓兄弟,你已經是定河軍統帥了,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麼刁鑽古怪?”
便在這時,一個人從人群中站了出來,張開胳膊,把百里濯纓擁抱在懷中。
原來是常遇春。
百里濯纓看看常遇春,只見他的眼中洋溢着由衷的笑意,知道他見到自己是真的高興。
但他反而輕輕把常遇春推開,淡淡地道,“常將軍,久違了!”
常遇春毫不顧忌,大聲道,“百里師弟,久違了,我一直很想你呢!啥時候咱們喝一杯?”
百里濯纓看了一眼山頂,道,“這要看我能不能下山了。”
常遇春正色道,“主公請你來,是談共同對付韃子的事,韃子是我們漢人共同的敵人!你能來,說明你定河軍有誠意,主公萬萬不會為難你的!”
百里濯纓站住,抬手指着傅友德、鄧輝等人道,“常將軍若是看看這些人的臉,便知道未必如你所想!”
氣氛一時間凝固了。
傅友德等人不曾想到百里濯纓居然根據他們的臉色,便能判斷朱元璋的真實想法。
暴露朱元璋的底牌,可不是一件好事。
傅友德當下笑道,“百里兄弟說哪裏話,我一向喜歡沉着臉,不拘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
鄧輝也拱手道,“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劉伯溫出來解圍,“百里兄弟啊,吳王殿下等你談大事呢,不要磨蹭了!”
百里濯纓笑笑,衝著傅友德等人大聲喊道,“傅將軍,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記得請我喝酒啊!”
傅友德的臉都綠了,卻不好發作,只是拱拱手,敷衍道,“一定,一定!”
百里濯纓不再說話,信步往望江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