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爭鋒平江府4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那兩個親兵匆匆趕了回來,在羅貫中的耳邊說了幾句,羅貫中點點頭,讓他們退下。
待那兩名親兵退下,羅貫中感慨地說道,“沒想到文天祥居然把地道的入口設置在湖水中,若非有人提醒,旁人實在難以發現!”
原來,這地道的入口在城中一個叫作“仙女湖”的湖水中,這湖不大,地勢卻稍微有些高,若要進入地道入口,只需掘開湖堤,讓湖水瀉下后,便可以開啟湖堤鐵門,進入地道。
剛才,羅貫中派出的兩名親兵,便是到達仙女湖,潛入湖堤,用倒劍鑿開淤泥,發現了百里濯纓所說的鐵門,敲擊則發出“咚咚”的迴響,表明鐵門下是空的,從而確定百里濯纓所受地道真實存在。
“出口在哪裏?”羅貫中問道。
“城外小青山上,屆時推開擋在地道口的泥土即可出去,”百里濯纓答道,“那裏本來是一片墳地,平常人跡罕至,不易被人發現。”
“為了對付蒙古人,文天祥真實殫精竭慮,只是時勢不與,只好抱憾終生了!”羅貫中感嘆道,“今日已晚,明日我便把你的計劃說與主公,儘力勸說他按計而行,你等我的好消息吧!”
“先生若有答覆,請遣人到定河軍中,只說找楚帥密友便可。”百里濯纓施禮告辭,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百里濯纓和羅貫中雖然謀劃得挺好,但事與願違,張士誠經歷了兩次失敗,再也不願冒險一試,只想在這城中守得一日算一日,對羅貫中的建議,只是推脫說,“容我想想,日後再議!”
一連二日,羅貫中去見張士誠,張士誠都這樣回答羅貫中。
第三日白天,羅貫中想要再見張士誠,張士誠推說身體不適,不再見他。
晚上,羅貫中繼續求見,依然沒有獲准。
但羅貫中卻知道,張士誠並非真的身體不適,他抱着過得一日是一日的想法,在城樓上大張盛宴,遍擺銀椅,與親信左右飲美酒,食佳肴。
羅貫中憤然推開張士誠的親兵,昂首來到城樓上,對張士誠道,“主公身體不適,為何還在飲酒?主公可知,本月這平江府中多少百姓餓死么,又有多少百姓正掙扎在死亡線上即將餓死?”
張士誠舉着酒杯,飲也不是,不飲也不是,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羅貫中看着張士誠,接着苦勸道,“主公,事不宜遲,我所說之事,需要主公速拿主意啊!”
張士誠皺眉道,“此事不宜倉促,且再過兩日再說罷!”
羅貫中道,“戰機轉瞬即逝,哪能再等?”
“汝一介酸儒,乞食於我兄門下,我等吃杯酒豈容你來敗興!”張士誠的弟弟張士信早已聽得不耐,勃然大怒,指着羅貫中罵道,“軍機大事,自由我兄弟做主,何須你這酸儒啰嗦!”
羅貫中一代宿儒,到平江府之後一直受到張士誠的尊重,哪裏受過這等輕慢?也大怒道,“主公,此人雖是你的同胞兄弟,但蠻橫愚蠢,你身為長兄,需得好好教育才是!”
張士誠只是不語。
喝醉了酒的張士信指着羅貫中,笑罵道,“不識趣的窮儒,再不滾蛋,老子一刀砍下你的腦袋拋下城去!”
羅貫中看張士誠,張士誠微笑不語。
羅貫中知道張士誠固步自封,不敢冒險一試,只想加固城防,過得一日算一日,滅亡已經不可避免,事已不可為。
他心中悲憤,昂首而出,上了馬,也不回府,往城門而來。到了城門,喝令守門士兵開門。
守門士兵知道羅貫中是張士誠的座上賓,不敢怠慢,開了城門,放了羅貫中出城。
適逢百里濯纓和楚映雪巡城,見羅貫中一身布衣,獨自一人騎馬而來,便上前招呼。
羅貫中不理,面上儘是悲憤之色,打馬昂然向前。
百里濯纓嘆了口氣,已經知道結果,便下令士兵讓開一條道路,放羅貫中離開。
離開平江府之後,羅貫中不再涉身政事,而是潛心著書立說。
十年後,羅貫中寫成《三國志通俗演義》,皇皇巨著,傳遍天下……
羅貫中離開五日後,張士誠依然在城樓大擺筵席,他的弟弟張士信也在席間。僕從向他進獻一個大水蜜桃,張士信欣賞良久,剛張嘴要吃,忽然城下發炮,恰恰打中張士信,這位爺腦袋被擊爛,與桃汁一起四濺飛迸。
又兩個月後,徐達和楚映雪展開總攻,百道攻城,張士誠終於不支,城陷。
時值日暮。
大英雄張士誠真是日暮途窮,獨自呆坐室中良久,望着齊雲樓的大火,忽然想起羅貫中所說的地道,便帶了身邊殘餘的十餘名親兵往仙女湖而來。
決堤放水,打開鐵門,從地道入口入,馳馬良久,到達地道盡頭,依然有一個鐵門。
張士誠下令打來鐵門。
鐵門開啟之後,便是一層土層,眾人合力撞開土層,眼前霍然開朗,原來已經來到了敵軍之後。
張士誠此時方後悔不聽羅貫中之言,倘若當初依計而行,未必沒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他長長嘆了口氣,知道說什麼都已經晚了,能逃得姓命已是萬幸。
便在這時,他忽然覺得有些不自在,抬頭看去,只見不遠處的灌木叢中露出一個人來,這個人騎在馬上,手中一桿長槍,槍頭閃爍着寒芒。
這個人正是百里濯纓。
百里濯纓知道,張士誠在城破之後,若要逃命,必然會想起羅貫中告訴他的這個秘道,故而帶人在秘道出口外等候,果然,張士誠便從秘道出來了。
衝著羅貫中的面子,百里濯纓也不想太為難張士誠,當下,百里濯纓抱拳道,“張公,我在此待君久矣!”
此後,百里濯纓將張士誠交給常遇春,常遇春則下令由水路送往應天府。
其間,張士誠一直堅卧舟中絕食。被押送應天府後當夜,趁人不備,張士誠上吊自殺,終年四十七歲。
消息傳到百里濯纓耳中,百里濯纓嘆道,“雖非霸王之才,然不失為一大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