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張冠李戴
段匡獰笑兩聲,道:“別急別急,你們一個挨一個的來。我先砍下這魔頭的一隻手,然後就是你這淫賊的,看那個先撐不住。哈哈···”大笑聲中,扇刀向魏通斬落下去。
突然聽得一聲喧號:“南無托佛,此仍佛門凈地,段施主放下屠刀,不可妄自造孽!”楊名霍然轉身,只見門口站立一個比丘尼。其時已是晨初熹微,雨過天晴,旭日雖然半露。但光線格外明媚,從她背後射入,看不清她的面容,隱隱之中,只覺她穿着寬大的僧袍。
段匡愕然的望着來僧,吃驚的道:“你···你···”他重重的喘着粗氣,說不出話來。
那尼姑道:“貧尼靜思,見過段施主。”說著緩步而入。楊名見師傅的神情頗異,不由多看了靜思一眼。但見她眼角眉梢間微有皺紋,約莫三十五六歲年紀。臉上不施脂粉,面色白嫩。雖然是尼姑模樣,但她身態臃腫,竟似懷胎十月,臨盆待產的一般,又不倫不類。
段匡瞪直了眼睛,澀聲道:“你···你···懷上孽種了?哈哈···你來的正好,正好一塊兒送你們上西天。我先誅了這孽種!”悲憤的大笑中,他突然急縱而起,向靜思撲去。二人相距二丈有餘,但他一撲即至。摺扇張開,猶如一柄鋒利無比的圓斧,直剖向靜思的大凸腹。
莫忘我叫道:“不要——他是你的···”靜思霍地抬起頭來,厲聲喝道:“莫施主,不要毀了約定!”段匡咬牙切齒的道:“好,很好!此時此刻,爾等居然還記着海誓山盟。那我先殺了你這淫賊,讓這孽種一生下來,就無父無母,任人欺辱而死!”他一步跨了回來,舉起摺扇,劈向莫忘我的脖子,要割下他的腦袋。
靜思叫道:“冤家,他是局外人,你殺他幹什麼?放了他吧,權為你段家積點陰福!”段匡悲憤的道:“住口!你們男盜女娼,毀了我通靈庄。匡無兒無女,還要什麼陰德?”摺扇當頭劈落,要將莫忘我劈成兩片。
靜思身形一晃,寒光閃動,手中多了一柄青鋒劍,“噹”的一聲,擋住了摺扇。說道:“冤家,你不能濫殺無辜!因為他是···”莫忘我厲聲道:“不能說,你莫要毀了約定!”
段匡腦袋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喝道:“姦夫淫婦,到了此時,你們還纏綿不休,沒有羞恥,不知死活。嗯,我先割下你的舌頭,看你還怎麼的勾引人!”扇子一沉,將靜思盪了開去,左手探出,抓住莫忘我的脖子。
莫忘我吃痛,舌頭不由伸出唇外。靜思喝道:“住手!冤家,不能傷他!因為他是···”莫忘我喊道:“不能說!難道你就不怕應了毒誓么?”
段匡扭轉頭去,冷冷的盯視着靜思,森然的道:“不管你們這對狗男女之間,有什麼驚天的秘密,我都要先割下他的舌頭!”舉扇插向莫忘我的嘴巴。
靜思道:“冤家,他是死是活都捏在你的手中,你又何必急在這一時,難道連片刻都等不及么?“
莫忘我掙扎着道:“你···你不能···說,難道···就···就不怕毒誓···應在身上?說···說不得!“他嘴巴被捏開,說話關不住風,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語音不清,上氣不接下氣。
靜思道:“你是無辜的,我又怎能眼睜睜的看着你枉死?我先破誓,就讓那些毒咒,統統應在我身上好了,反正我已經是軀行屍走肉了。”莫忘我道:“你不能這樣的自暴自棄,我不許你說!”靜思道:“你是干大事的人,你不能死。最重要的,你忍心拉上這位小兄弟,無辜枉死么?”
段匡冷笑兩聲,森然的道:“事到如今,難道你還想讓某饒了這淫賊的性命嗎?哼,最多也不過苟延片刻。某倒要看看,你是如何的將天花說得亂墜!”靜思道:“她是個女子,莫愁堂里沒有一個男人。你要殺她就動手好了。”說罷轉身向外,跚跚而去,再也沒回頭看誰一眼。
這句話猶如晴空霹靂,震得段匡、楊名、魏通等三個大男人的腦袋嗡嗡直響。段匡叫道:“不對!他若是女子,這孽種又從何而來?”楊名一個箭步邁到莫忘我的身前,一把抓下她的頭巾。只見一波爆發,飄散肩頭,直垂至腰,正是個大姑娘,霎時間他也呆住了。
莫忘我冷笑着道:“你們這些大男人,只要見到妻子和男人單獨在一起,就認定妻子不忠···”段匡愣愣的出神,全然不知莫忘我說些什麼。他自言自語的道:“原來夫人沒有對不起我!沒有對不住我!可是···可是她肚裏的孽種···”他突然記得有那麼一個晚上,因為喝醉了酒,糊裏糊塗的進過夫人的房間,難道···他看了莫忘我一眼,突然醒悟,大聲叫道:“這孽種···是我的?我有兒子了!我有后啦!”
段氏的人丁不旺,歷代單傳。段匡娶妻多年,一直無兒無女。他擔心絕後,就接連二三的納妾娶小。本想老婆多了,總有一兩個能生的。不料卻被莫忘我攪亂了宏偉計劃。一把火之後,妾小個個離他而去。他恨極了莫忘我,倒不是因為通靈庄,莊子沒了,可以重建;但他祖傳劍法沒有人繼承,他可沒臉去見列祖列宗。此刻知道有后,又驚又喜,大叫大嚷着追了出去。
楊名望着師傅遠去的背影,心思如潮:“夫人沒有對不住我!她這麼做,只是逼我跟她長相廝守,原來她還是愛我的。可是這莫忘我為什麼女扮男裝,做這天下人共唾棄的事情呢?但不管怎麼樣,她總是為我好的。”念及此次,抬手拍開莫忘我的穴道,說道:“一個姑娘家,不塗粉插花,卻要裝龍戲鳳,很好玩么?”
莫忘我道:“女子又怎麼了?不是一樣做成男人能做的事情嗎?我小的時候,娘常常撫摸着我的頭,流淚說:‘孩子,你若是男兒,娘就有指望了。可你是女兒身,這一生一世,娘是沒有盼頭了。’所以我在小的時候就發誓,只要男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一定也要做到;男人辦不成的事情,我也要辦到做成。姓楊的,我雖然是女兒身,但你要是怠慢了青姐姐,我照樣燒了你的楊家莊!”
楊名心道:“夫人又沒有都不起我,我憐她惜她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再辜負她呢?嘿嘿···倘若那斷腸花再來煩我,我將責任往你身上一推,讓你們就去斗吧!”想到得意處,逕自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