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水鬼
“沙河眼,鬼王臉,神仙難逃三道卷!”
王大林神情嚴肅地盯着面前兩個人:“你們應該聽說過這句話吧?”
“聽說過又怎麼樣?”封子楊不解地問道。
沙河眼是一個非常神秘的地方,正巧處於東莎鎮範圍之內,若是汛期,根本看不出沙河眼的存在。
一旦處於旱季,水流量減少,河面上就會出現一個巨大的空洞,無數的黃沙向上翻滾,形如泉涌。
哪怕遭逢大旱之年,這裏都不會枯竭。
上流水域斷流,但從沙河眼中依然會有黃沙水涌動,奔流至西沙湖。
這個地方就會稱之為沙河眼,被認為是沙河的眼睛。
有眼的地方自然就有臉,而整個方圓三十米的範圍內就被命名為鬼王臉。
鬼王臉每隔十米會形成一道浪卷,一共三十多米,三道浪卷,所以稱之為三道卷。
這一片水域陰晴不定,命如黃泉。
這個地方是禁地,連水鬼都不敢踏入這個範圍。
任何東西在三道卷中都會被吞噬,泥牛入海,音訊全無。
“剛剛你親眼所見,應該能看清楚是一件什麼東西吧?”王大林凝重地說道。
“不就是一張木床板子嗎?”封子楊啐了一口:“要不是咱們三個人都看到了,我還以為自己看花眼了呢!”
的確,剛剛漂浮的形似木床板子的東西,此時已經悄無聲息的消失於茫茫的沙河浪濤中。
三人之中,只有王大林擺了擺手,搖了搖頭,故作迷陣地說道:“你們難道就沒有想過,它除了像木床板之外,還像是什麼東西的蓋子?”
“什麼東西?”封子楊、王小高異口同聲地問道。
“棺木!”王大林信誓旦旦地說道。
“你可別胡說!”封子楊當即否定道。
王小高也顫顫巍巍地迎合道:“是啊小叔,你可別亂講!”
“哈哈哈哈!”王大林突然放聲大笑起來:“看把你們給嚇得,你們不會真以為是棺木吧?”
此時,封子楊與王小高的臉上卻一點笑容都沒有,他們都陷入到極度的恐懼之中。
“難道......”王大林臉色瞬間也抹上一股凝重。
王大林、封子楊以及王小高三人都來自東莎鎮,他們今天正在討論沙河水到底是清的還是渾的。
這個問題困擾了王大林二十多年的時間。
從他懂事的時候就開始思考這個問題,現在已經二十三年了。
這一次大學畢業回來,王大林就是要搞清楚沙河水到底是清的還是渾的。
王大林、封子楊以及王小高三個人的關係有些複雜,三人原本是同班同學。
王大林與封子楊乃是至交好友,王小高是王大林的侄子,封子楊又是王小高的結拜大哥,三人在稱謂上似乎有些毫無頭緒。
不過,東莎鎮的人都不會如此講究。
如同他們取的名字一般。
王大林的名字裏之所以有個林字,那是因為他母親姓林。
封子楊的名字裏有個楊字,同樣因為他母親姓楊。
而王小高,完全是因為他從小發育不良,一直都比同齡人矮個半頭,在五歲那年他父親無奈之下給他改名小高,希望他能茁壯成長,長得高一點,能娶個媳婦,不至於打光棍。
這個年代,大家都一樣貧窮,家庭背景就顯得沒那麼重要了。
要讓女孩子看上你,身高是很重要的一個必備條件。
人窮志短,身高上眼。
高俏的人,永遠都會比別人爭得更多目光注視。
沙河是一條神秘的河流。
沙河的神秘來源於它的深度。
正所謂海無邊,江無底。
沙河應該歸屬於大江大河的行列。
似乎這條河是深不見底的。
當然,這所謂的海無邊與江無底很快也被打破,畢竟人類發展到今天,科學技術佔據一切,大海的另外一邊也是海岸,江河也不過是十幾米或者二十幾米罷了。
那個時候人類只能靠着血肉之軀潛入水中,不攜帶任何輔具,自然無法看透這十幾米的距離。
王大林之所以由此疑惑,那是因為這條河的河水是可以直接喝的。
隨便舀一瓢,稍稍靜置片刻,渾水很快就會變得清澈透明,而只是在最底層留下一抹沙塵而已。
嘗到嘴裏,甘甜如蜜。
村裏的衛生室隔一段時間就會給小孩子分發糖丸,對於這種只有過年才能吃上幾塊糖的農村孩子還說,這糖丸簡直就是一顆活力四射、朝氣蓬勃、五彩繽紛的跳跳糖。
可惜,因為沙河水的甘甜,導致唯獨東莎鎮的孩子對糖丸不屑一顧,因為他們就是喝沙河水長大的。
可是,這種現象到了十幾里之外的西沙湖之後,哪怕你靜置一天都會渾濁不堪。
沙河與西沙湖之間,彷彿陰陽相隔,黑白相對,朝霞與落日,惡魔與天使。
沙河奔流不息,數年如一日。
最大的變化或許就是沙河的寬度。
因為沒有專人修繕,這些年只能眼睜睜看着沙河岸正在不斷蠶食擴大。
原本寬度只有三百米,現在怕是得有三百零三米了。
東莎小鎮地處沙河邊上,每年到了雨季泛濫的時候,都要提心弔膽不敢入眠。
每家每戶在家裏都會養狗和貓,而且都牢牢地栓在家裏的木樁上,而且木樁一定要楔進家裏最低洼的地方,一旦夜深人靜水漫過最低處,貓狗就會瘋狂的吼叫,從而預警。
這種方式看上去很殘忍,但卻最行之有效。
有時候圈養這些家禽、牲畜,目的也就是如此。
至於最終上升到談感情,或許就有些扯淡了。
感情是培養出來,不是從一開始就具有的。
等哪天吃不上飯了,還不是一樣宰了吃肉或者賣了錢買柴米油鹽。
人性是不可估量的,如同這沙河中的三道卷,哪怕神仙進去也難逃一死。
看破不說破,日子才好過。
王大林與封子楊以及王小高眼神對視,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多說無益,禍從口出,病從口入。
剛剛的確像棺木,而且是最上層的棺蓋,漂浮在水中,可不就是一張木床板子嗎?
可是,王大林卻一語道破天機,導致所有的恐懼油然而生,連同那些催人膽寒的事件撲面而來,令人不寒而慄,戰戰兢兢。
沙河裏淹死過不少人,其中就有東莎鎮的村民。
有的在河邊洗衣服淹死了,有的不聽勸告下去洗澡就再也沒上來過。
還有的直接在沙河裏沉船。
每年都要發生那麼一兩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王大林很小的時候就被家人警告過,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準下沙河。
因為每年河神都要找幾個可憐的人祭天。
人祭河神,河神祭天。
這是順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情。
祭河神是人類的一種習俗,尤其生活在河邊的人。
鵝毛御臘縫山罽,雞骨占年拜水神。
在古代,每年若是遇到大旱時,每家婦女各帶一隻雞到河邊祭河神。先將雞殺死,將帶毛的雞皮掛在插好的三角架上,待雞肉煮熟后,由主祭人致祭詞,祈求降雨除旱,然後參加者共餐雞肉,並持水桶或盆互相潑水,以求降雨。
可惜,這種習俗不知道在多少年前就因為破除封建迷信給消亡了。
所以,沒有了人祭河神,河神就拿不出貢品祭天,最終就會找人來成為貢品。
你不給我,我就自己來拿,看似你省下了很多,其實你失去了更多。
人、神、天,三者之間似乎存在着某一種必然聯繫。
即使你領悟不透,也能冥冥之中感覺到其中的因果關係。
在複雜的農村環境中,很多人都講求因果循環。
你種什麼因,就得什麼果。
因者能生,果者所生,有因則必有果,有果則必有因。
因果報應,如影隨形。
當然,用科學角度來講,這些都是無稽之談。
但凡讀書讀到一瓶子不滿半瓶子咣當的半吊子那些人,都會覺得可笑,明明是意外傷害,怎麼跟封建迷信扯上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