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斬宦監
入夜。
換上乾燥軍袍的步軍六營士兵咬着糧餅,三五成群地聚在火堆旁,眉飛色舞地談論着白天的伏擊。
“狗賊寇還真把京師當關外了,騎兵跑得再快,進了街巷,那就是斷腿的狗。”
“韃子就是韃子,於尚書和石總兵略施小計,就把他們騙得團團轉。”
“今日我軍大勝,茂洛海被咱們徐千戶宰了,也先老賊的弟弟孛羅和平章卯那孩也被神機炮炸死,真是痛快!”
臉上一道猩紅刀疤的士卒掰碎糧餅:“嘿,老子今天也殺了兩個。”
一旁的老卒朝他屁股上踢了一腳:“趙勇你要點臉行不行,你殺的是兵,千戶大人殺的是將,能一樣么?今天不是老子替你擋了背後那一刀,你老娘就得來領撫恤了。”
老卒左手的無名指和小指齊根斷裂。
趙勇嘿嘿笑道:“羅老哥救命之恩,小弟做牛做馬也不會忘。”
“少放這種狗屁,今天我救你是為了明天你救我,打退瓦剌后咱們旗不知還能剩幾人呢。”
刀槍無眼,上了戰場誰也不能保證能活着下來,這兩天明軍雖然連戰連捷,但兵員損失也不小,趙勇這支十人小旗還剩六人。
等到大戰結束,能活下二三人就算不錯了。
趙勇埋頭大咬幾口糧餅,擰開葫蘆猛灌涼水:“聽說今日韃子進攻德勝門未果,又轉攻西直門,孫都督率軍迎戰,先勝后敗,退到城下,守城頭的官兒嚴令不許開城,幸虧其他城門及時增援,不然怕是會全軍覆沒。”
為首的黑臉軍士道:“嚴閉九門是於尚書的軍令,誰敢違反?何況於尚書和石總兵也在城外,守的還是最重要的德勝門,他們高官厚祿尚且不怕死,咱們更不能怕,咱們守的不是城門,是大明的國門啊!”
“說得好!咱們不僅是守城,更是報仇,狗韃子以為咱們好欺負,咱們就把它的狗頭都敲碎!”
眾人扭頭見到營帳口年輕高大的身影,紛紛起身行禮:“千戶大人!”
徐觀解了軍甲,披了一件黑色儒衫,看起來像個文士,但儒衫下肌肉鼓脹,如黑色山巒起伏。
俗話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反之亦然,別看徐千戶眉目清秀,殺起人來可是一等一的兇悍,衝鋒時次次打頭陣,手下受了他的鼓舞,也是勇猛無比。
徐觀沒有在帳外多停留:“大家早點歇息吧,明天還得繼續敲狗頭。”
營帳里的笑聲漸漸低了,徐觀雙手負后,抬頭望着黑黢黢的天空,這場戰爭很快就要結束了吧。
于謙背城死戰的策略非常成功,瓦剌沒有佔到半點便宜。
徐觀記得歷史上京師保衛戰的持續時間並不長,也先很快就會退兵求和了。
通過軍中情報他得知了支博羅的信息。
支博羅出生於瓦剌的一個小部落,五歲喪父六歲喪母,天煞孤星。
十三歲落草為寇,孤僻悍勇,殺人搶劫無數,還有收集獵物臼齒串成骨鏈的嗜好。
二十歲那年被瓦剌官軍圍剿捉拿,帳篷里搜出二十多條黃白色項鏈,除了虎牙、熊牙、狼牙外,還有數不清的人牙。
按瓦剌律法他難逃一死,但沒想到行刑時他突然成了異人,化作一個藍皮鬼臉的巨大夜叉,片刻間就將行刑者屠戮殆盡,引起各大部落恐慌。
也先得知此人後,親自出馬招降,從此支博羅便成了也先的左臂右膀,為他統一瓦剌立下汗馬功勞。
支博羅只有一腔孤勇,雖然挂名大將,實際上是也先的親兵,基本不離也先左右。
這對徐觀的任務很不利。
如果支博羅領兵的話,徐觀和他還能有陣上交鋒的機會,但他跟在也先身邊,想要擊敗他就必須靠近也先。
也先的大帳豈是那麼容易靠近,而且徐觀現在連自由行動的權力也沒有,該做什麼全聽軍令,或者說遊戲系統指揮。
十月十四日。
徐觀一醒來就接到了新軍令。
“賊寇進攻彰義門,步軍六營全軍迎戰!”
轟隆隆的炮火聲不絕於耳,城牆房屋微微震顫,箭落如雨,瘋狂收割着瓦剌軍馬。
徐觀手提長槍,沉默地站在彰義門前,等待着瓦剌軍的到來。
于謙的策略與之前類似,堵塞街巷,不給瓦剌騎兵衝鋒的機會,在房舍和建築高處埋伏神機營。
前軍火器轟擊,后軍弓弩壓陣,等瓦剌軍突破到彰義門前時,明軍早已等候多時。
“報國殺敵,死而不棄!”
徐觀依然衝鋒在最前,兩潑熱油交匯之時,單手握槍橫掃,三四個瓦剌兵立馬被抽飛出去。
明軍以逸待勞,而瓦剌軍大多負傷在身,一交戰明軍立馬佔了上風,瓦剌軍節節敗退,徐觀如入無人之境,長槍刺、挑、掃、劈,殺得瓦剌軍心驚膽顫。
然而就在這時,數百名明軍騎兵突兀地闖進戰陣,直衝瓦剌軍,但還沒把敵陣踏破,倒先把步軍陣勢全部打散,一時間人仰馬翻,鬧得雞飛狗跳。
瓦剌趁亂反攻,前軍一觸即潰,想後撤反被自家騎兵堵住,損失慘重。
慌亂中陸州更是身中流矢,生死不知。
徐觀挑死一個瓦剌兵,抹掉滿臉血污,大吼道:“這群騎兵哪來的?”
陳岳認得旗幟,面目猙獰:“那是監軍宦官,一群胯下沒鳥的孬種,焦灼時躲在陣后屁都不敢放,搶功時跑得比誰都快!”
徐觀眼中閃過濃烈的殺氣:“為首的是誰?”
“申欒,那匹馬韁是花色的棕馬......大人,你要幹什麼?他們是監軍,切勿衝動啊!”
陳岳話沒喊完,徐觀已經踏着無數人的頭頂躍向混亂攪水的騎兵隊伍。
“你們快讓開,讓開!讓咱家過去!若是貽誤戰機,咱家非得到陛下面前參你們一本!”
申欒單翹一根蘭花指,緊握韁繩,深怕自己墜下馬去,他本不擅長騎馬,為了軍功也是趕鴨子上架了。
明軍與瓦剌大戰三日,只有今天是一面倒的形勢,瓦剌潰不成軍,這是白送的軍功等着咱家撿吶!
咱家雖身為監軍,也要為陛下分憂不是?
若能斬殺數千瓦剌軍,陛下定然龍顏大悅。
可恨的是被這群步軍擋着路了,步軍哪有騎兵厲害,這群廢物!
面白無須的申欒氣得牙痒痒。
就在這時,一個壓抑沉悶的男聲傳進他的耳朵:“你就是監軍頭領申欒?”
全身披甲的年輕武將正拉着自己的馬韁。
“是,快把你的人調開,讓咱家的騎兵衝出去,殺賊寇個片甲。”
申欒沒能把話說完,一個銀白色的槍尖劃破了他的喉嚨。
徐觀不喜歡啰嗦,更懶得解釋。
反正是死人,死得明白和死得糊塗區別不大。
徐觀提着申欒死不瞑目的人頭,放聲暴吼:“有擅亂軍陣者,斬!”
或許是申欒的死狀過於恐怖,或許是徐觀的殺氣鎮住了這群太監,騎兵隊詭異地頓在原地。
步軍得以重整列隊,與瓦剌軍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