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宗師李坤?”張烈心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前代峨嵋掌門李坤,被天下術派尊為一代宗師。此人自幼便表露出常人難以企及的術法天賦,三歲入門,到十七歲便已精通峨嵋整門法術。此後遊歷天下,尋師訪友,到三十歲回門內接任掌門之位,已習得一身秘法,其所學之駁雜前所未有。而在這期間,死於他手中的有名妖怪不計其數,威震天下。
此後六十年,在李坤的統領下,整整一個甲子,神州妖族遭到極力打壓,境況之慘前所未有。不過天理循環,道消魔漲總是不變,隨着十年前李坤開始閉關苦思仙道,加之妖族出了張烈等幾個極厲害的妖怪,人間又天下大亂,漸漸的妖族又開始壓過人,而這一境況在去年李坤仙逝之後,更是達到頂點。
“正是。”青年頓了頓又道:“先師也曾說過,天生萬物,無論是人是妖,皆有其存在之理,不能簡單的就將妖怪歸為邪類。因此在二十年前先師才會主動歸隱,放妖族一條生路。可惜他這番苦心卻無人得知,世人皆怨如今局面先師脫不了干係,哪知他老人才是真正的窺破天理。所以我才會相信你,因我也認同先師的觀點,不能對所有的妖怪一概而論。”
不得不說,在人和妖怪嚴重對立的今天,像他這樣的人簡直可以說是異類,但最難得是他能打破成見,不會將妖怪簡單的視為邪類,年年紀輕輕就已見識不凡,果然不愧是一代宗師李坤的弟子。
張烈不由道:“不過聽說李坤二十年前就不收徒弟了,你是怎麼…”
青年臉上的自豪很快化為沮喪:“我是師父的關門弟子,兩歲便隨他在‘靈空山’內修行,一直到他老人家仙去,寸步未離。只是我天資駑鈍,這二十年也只學到一點皮毛,實在愧對他的教導。”
“這麼說這是你第一次下山?”張烈突然問道。
青年不豫有它,點點頭:“是,年初安葬師父后,我本擬守靈三年。但掌門鑒於天下大亂,生靈塗炭,這才命我依本門規矩出外遊歷。”
深深的看了青年一眼,張烈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所以才到了這兒?”
哪知青年卻突然道:“說起來,這次來到左近,卻還是和你有關。”
“什麼?”張烈心裏一凜,兩手已在暗中結起印法,同時不動聲色的道:“為什麼和我有關?你是來找我的?”
青年卻搖頭道:“不,我是追滅蒙和棘傷,才追到這附近。因為一時失去他們的蹤跡,又察覺到這裏異常的屍氣,所以才找來。我想這兩個妖怪,你並不陌生吧?”
“什麼!?”張烈這一次是真的驚呼出聲:“那兩個傢伙也在附近?”
正如青年所言,張烈對這兩個妖怪自然不會陌生,事實上,全天下的妖怪對他們都不會陌生。十年,僅僅十年時間,這兩個不知從什麼地方來的妖怪,已統合天下幾乎三分之一的妖族,和各大術派毫不相讓的對抗。
可以說,這十年來妖族勢力膨脹得如此迅速,除了李坤的淡出,其中大部分原因,就是因為他們。而張烈之所以重傷流落深山,就是因為拒絕他們的招納,而被滅蒙棘傷合力打傷。這事早已傳聞天下妖族,難怪李坤會有剛才的話。
以張烈的性格,雖然不怕滅蒙和棘傷,卻也不願輕易和他們鬧僵。因兩妖掌握着極大的勢力,和對方鬧翻是件相當麻煩的事,而對張烈而言,最不喜歡的就是無謂的麻煩。不過他更加不願去做別人的手下,因此一來二去,終於還是談崩,被滅蒙和棘傷聯手追殺三天,才負傷脫身,後來就遇上小玉。
卻沒想到風水輪流轉,現在兩妖居然也被人追,而且就是面前這個其貌不揚的小子,這讓張烈非常驚訝。
他忍不住道:“你是說,你是追他們才到這裏的?”
青年有些傲然的點點頭:“下山時就聽掌門說,天下為禍的妖怪,為首便是他們,當時我就發誓一定要將兩妖剷除。前些日子意外碰上他們在幾百裡外孤身徘徊,所以就打了起來,追追逃逃好幾天,還是讓他們給跑了。”
說到這兒,青年臉上不由現出懊惱之色,而張烈已是目瞪口呆。
要知滅蒙棘傷妖力天下可數,否則無無法統領如此之多的妖怪和各大術派相抗,就連赫赫有名的狐妖族也對他們忌憚三分。面前這人究竟有什麼本事,竟像是有十足把握殺死他們一樣?
憑直覺,張烈感到他並非說謊,那麼他的實力比自己應只高不低。想到這裏,他心裏不由暗暗苦笑:“看來這次似乎遇到了個不得了的傢伙啊…”
就在這時,忽聽嬰叮一聲,卻是小玉已經醒來。迷迷糊糊的揉揉眼睛,她不禁奇怪道:“張烈哥,我怎麼會在這裏?”
“剛才太陽有點大,你昏過去了。”張烈隨口說道。
啊了一聲,小玉趕緊爬起身,有些慌亂的撣撣衣上的灰塵,又忙着整理頭髮。突然她看到那青年正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不由露出一副兇險:“看什麼看?”
臉上一紅,青年趕緊別過頭。半晌,小玉拉着張烈不住的問:“張烈哥,你看現在好了么?還有哪裏沒弄好?”
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張烈唯有連連點頭:“好了好了,都好了。”
小玉這才滿意,隨即她又將注意力放到青年身上。悄悄走到他身邊,小玉突的在青年肩頭一拍,同時道:“喂,你幹嘛別著頭?”
“我…”青年本能的轉過身,卻發現小玉的俏臉近在咫尺,下意識的退了一步。一時面紅耳赤,說不出話來。
“我什麼我?對了,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呢。”
經小玉一說,張烈才想起和對方談了許久,居然還不知道他的名字。這時只聽青年道:“在下峨嵋定字輩弟子,葉定歧。”
“好老氣的名字哦,跟你這人真像。”小玉不由撇撇嘴。
似乎已怕了小玉的脾氣,葉定歧好脾氣的笑笑,並未說話。見他沒反應,小玉甚為失望,她做出老練的樣子,大大咧咧的擺擺手:“好了好了,本姑娘就不和你計較了,我的名字是謝小玉,這是張烈哥。”
她明明比葉定歧小上好幾歲,卻偏要充作大人模樣,稚氣的臉上裝精作怪,模樣別提有多可愛。葉定歧不由一愕,隨才哦了一聲。
“哦什麼?你也嫌我的名字土氣么?”小玉突的湊過身去。
“啊,不不不,姑娘誤會了。”葉定歧連忙擺手:“在下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小玉卻不依不饒。
葉定歧自幼隨師在深山修行,平日連第三個人也難得一見,更別說小玉這種精靈古怪的丫頭。幾番搶白立讓他瞠目結舌,張大了口卻說不出一個字。
張烈看得心裏暗笑,再怎麼厲害,也不過是個剛出道的毛頭小子罷了。他不由拉過小玉笑道:“好了好了,你就別再捉弄葉兄了。”
“哪裏,不敢當,叫我定歧就好。”葉定歧認真的對張烈道。
“哪裏,不敢當,叫我小玉就好。”小玉也學着葉定歧說話。
想不到連這也會被她抓住捉弄一番,葉定歧不由瞪大了眼,一臉無辜的看着小玉。顯然他非常鬱悶,而且也確實拿這丫頭沒法。
張烈輕輕的在小玉頭頂一拍:“還鬧?剛才你昏過去的時候,葉兄…嘿,定歧已決定幫我們收拾瘟鬽,你還不感謝人家。”
“啊,真的么?”小玉驚喜的歡呼起來:“那我真要謝謝你啦。”
“不,斬妖除魔,份所應當。”葉定歧不由正色道。
“可是…你的法力怎麼樣?別是個半桶水,打起來還要張烈哥照顧你吧?”哪知小玉接下來的話,立將葉定歧好容易建立起的自信給粉碎。
“你…你…”饒是葉定歧脾氣再好,也有點急了。
像是急於剖白般,葉定歧憤憤的道:“若是姑娘不信,我現在就去…”
見這小子一急之下,居然要往山谷里去,張烈是又好氣又好笑。他趕緊拉住葉定歧:“你別理她,這丫頭就是這樣。”
說著他已轉過頭,聲音轉厲:“小玉,定歧幫的是全城百姓,你怎能這樣?你可知剛才差點壞了大事?還不快向定歧道歉!”
被張烈責備,小玉不由委屈的嘟起嘴:“我又不是故意的,誰叫他那麼開不起玩笑…”但還是乖乖的對葉定歧道:“好啦,對不起啦。”
葉定歧不好意思的連連擺手:“不不不,姑娘別放在心上,我沒有生氣。”其狀反倒像是他做錯了事一樣。
小玉轉氣為喜,她高興的道:“我就知道你人很好,以後別姑娘姑娘的叫,我說了我叫謝小玉,你也叫我小玉好啦!”
說著,她突的轉過頭,看着下方山谷幽幽的嘆了口氣:“其實我真的要謝謝你呢,若你能幫張烈哥收拾這個妖怪,不止雙水縣的百姓,也是救了定山鎮的伯伯嬸嬸們。我偷跑出來這麼久,也不知爹有沒有事…”
從側面望着小玉輪廓優美的臉頰,葉定歧認真的點點頭:“小玉放心,我一定會將瘟鬽剷除,保得附近無事。”
“嗯。”小玉高興的轉過頭,又問張烈道:“張烈哥,你們現在就要動手嗎?要不要我馬上下山?”
“不,現在還不是時候。”張烈搖搖頭:“這些天我們先幫城中百姓驅逐瘟疫吧,聽聞峨嵋‘凈體符’極是神效,定歧恐怕要費點力了。”
“敢不從命。”葉定歧一臉正色的點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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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水縣裏來了兩個活神仙的傳聞,很快就不脛而走。
因瘟鬽修成在際,從前幾天起,可怕的瘟疫也開始在縣城中流傳開來。這對雙水縣的百姓來說,不啻火上澆油。每天都有人因疫病死去,往往一人得病,很快便是全家傳染的後果。一開始人們還會將屍體下葬,很快隨着死亡人數的增多,已沒人有餘力和膽量再去管隨處可見的屍體了。
張烈和葉定歧進入雙水縣,一個用法術,一個畫‘凈體符’,開始為百姓治療瘟疫。嚴重的疫情早讓城中大夫束手無策,甚至連藥鋪張掌柜也剛得病死去,人們已不報任何希望,因此一開始,居然沒什麼人願意受治。
張烈無法,只好和葉定歧找來病情嚴重,躺在街邊等死的人率先救治。他們是何等樣人?張烈的法術自不必說,峨嵋凈體符本只能治些小病,但葉定歧的法力有夠恐怖,經他畫出的凈體符,當真是“符到病除”。
很快,被治好的人奔走相告,一時間城裏所有患病的百姓都聚到兩人處接受治療,他們這才真的忙了起來。
這時小玉的行動也讓人刮目相看。她不僅沒有迴避,反而在兩人救治百姓時奔前走後,毫不避嫌照顧還未接受治療的患病百姓。有的人因患病無法受到照顧,身上滿是污物穢氣,平日嬌生慣養的小玉也表現出驚人的忍耐力,一視同仁的盡心照顧,一天下來,累得幾乎虛脫,身上也滿是污穢。
葉定歧也驚訝於她的表現,這時他才發覺,這個似乎只會撒嬌的丫頭,也有着這麼堅強的一面。漸漸的,連他自己也沒發覺,每當在治療間隙,他的眼睛都會飄到小玉那邊,總也不肯離開…
三人的義舉受到全城百姓的稱讚,人們為他們拿來食物飲水,越來越多的人主動幫助照顧患病者。好幾戶人家還為三人送來乾淨衣物,並熱情邀請他們晚間去家裏住。總之,死氣沉沉的雙水縣,終因他們的來到而有了一絲生氣。
因這些時日瘟疫和役屍的肆虐,城中百姓心力交瘁,居然沒有一個人認出小玉的身份,倒省卻他們不少麻煩。
不過小玉晚間還可休息,張烈和葉定歧卻還要忙着驅除侵入城中的役屍。這些役屍對他們來說,本不會放在眼裏,但連日來白天消耗大量法力治療瘟疫,夜間又通夜除屍,不得絲毫休息,幾日下來兩人均感覺法力損耗過劇,漸漸的已有難以為繼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