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絕非虛驚
索爾府，仇酒兒的客房內。
那種熟悉的不安感，就像空氣緊緊地將仇酒兒籠罩。
她局促地在房間內反覆踱步，桌子上放着那三本武技，可她卻一點沒有想要翻動的心思。
不一會兒又煩躁地返回桌子旁，翻開那本厚厚的地圖冊。
她現在所在的大陸叫作神陸，諸神庇護、廣闊無垠。然而數千年前，爆發了一場舉世無雙的戰鬥：傳說紛紜，傳播最廣的是創世神和滅世神的一場大戰將神陸震裂，分裂成了現在的模樣。規模較大的有一百塊、規模其次的陸地碎片無數。
倖存的生命們將較大的一百塊大陸細心編號、命名。
過去仇酒兒生活在第九十七陸——梵魔大陸上，那裏也是聖教的大本營。
一次隨機傳送，讓她來到了扭曲叢林；而扭曲叢林，則是處在第三十八陸——扭曲大陸上。
仇酒兒找到扭曲大陸這一頁；人類禁區——扭曲叢林位於扭曲大陸的西北部，佔地數億畝以上，佔據了扭曲大陸將近四分之一！而托德城，位於扭曲叢林的南方，大陸近西的地帶。這一地區由於冒險者的往來而崛起了一系列小城；而離托德城最近的、擁有傳送網的主城，在托德城以南八百里，名字叫做烏西德城。
到了烏西德城，至少可以先逃到扭曲大陸的東方，在那邊躲避聖教。聖教也不至於為了逮住她出動數個軍團，把扭曲大陸鬧得天翻地覆吧？
直到晚上了，家衛請她出門用餐時，仇酒兒才稍稍鎮定了下來，一副平時的平淡表情。
*****
柏莉家一向是全家一同用餐，今晚也是一樣。
看着大家都差不多用完了，仇酒兒笑着開口道，“老爺，夫人，酒兒恐怕要告辭了。”
柏莉的父親，索爾先生，一個和藹的中年叔叔疑惑地問道，“仇姑娘住得不舒服嗎？等送走聖教的大人們，就差不多該動身前往器武學園了，不一起嗎？”
仇酒兒的笑容看不出一絲破綻。“正是因為要去學園深造了，想回家一趟，告訴父母這個喜訊。而且我出來冒險很久了，應該回家看看他們了，等上了學，就更沒有時間回去了。”
索爾夫婦聽了仇酒兒的話也是一副瞭然的表情。索爾母親也幫腔道，“一個女孩子在外冒險不容易，這趟家應該回的。”
可是索爾先生卻皺着眉頭，說道，“確實應該如此。但是……恐怕姑娘近期動不了身了。”
“？”
“實不相瞞，其實昨天開始就封城了。姑娘恐怕沒法這個時候出城。”
柏莉大驚道，“爹這是怎麼回事？沒聽說有這麼件事兒啊！”
索爾先生咳了咳，示意周圍的傭人下去，低聲解釋，“是聖教吩咐下來的。女性，只許進、不許出，要出城的姑娘都被暗扣下來了。昨兒、今兒、陰兒，至少聖教的大人們來之前扣下的姑娘都別想走了。今天城主大人還跟我悄悄抱怨，說是要出城的姑娘太多，不得已關在他城主府里的還有不少呢。不僅是我們托德城、扭曲叢林以南的幾個冒險者城市，摩德城、羅德城還有幾個城都是一樣的。”
“所以仇姑娘還是先不要回家了。我雖然能跟城主說上幾句話，但聖教吩咐下來的命令，誰也不敢放水啊！”
仇酒兒背後都染上了一層薄汗，臉上卻還是裝作苦笑的表情回話道，“這可怎麼辦啊，再晚幾天恐怕就來不及了。本來要回第三十九陸的老家，再周轉到器武學園所在的第八十七陸就要好些天時間呢。”
索爾夫人可是憐惜地看着仇酒兒，“真沒想到還有這種事情，可惜了你一個姑娘家，困在這兒連家都回不了。”
封城的原因一般有這麼幾種，最常見的是城中大範圍的瘟疫無法控制，再者是消息管制、有什麼統冶勢力把控不住的事情發生，再要麼......關門打狗、困獸於籠！
這個以冒險者為主體興起的、與世無爭的托德城，除了她，前聖女伊爾黛以外，還有什麼是十尊第二的聖教想要攔下的呢？
房間內，仇酒兒的大腦正在飛速的轉動着。
不，不可能，聖教不可能知道伊爾黛在這裏。
知道仇酒兒身份的人，除了王老邪知道她與聖教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外，絕對沒有別人了。而王老邪——雖然相處時間很短，他也不可能給聖教通風報信。
等等，難不成我想多了？仇酒兒咬着唇，額頭上汗珠滑落。
採集虛無結晶的其他十尊勢力，難不成他們誰在這幾個城池中安插了什麼女性卧底而聖教想將這她揪出來？
仇酒兒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我的天啊我在想些什麼呢！什麼女性卧底？聖教會為了這麼點虛無結晶大費周章？還是其他十尊會為了區區虛無結晶安插勞什子的卧底？這扭曲叢林的虛無結晶產量要是高到需要安插人手的地步，你當聖女的時候會不知道？
聖教這一手封城，就是為了逮捕、甚至是殺掉伊爾黛。
聖教究竟是如何得知我就在這裏的？隨機傳送絕無追蹤的可能；王老邪絕無告密的可能……
難不成？是二氏門祭司院的人？
——他們有人占卜到了我會出現在這裏？
仇酒兒幾近咬碎一口銀牙。
聖教，欺人太甚！我不過是想要苟且偷生！
*****
一夜難眠。
到了第二天中午，仇酒兒才悠悠轉醒。這時她已經沒有昨晚那般慌亂，彷彿是聽天由命般波瀾無驚。
吃過午飯，仇酒兒在房間仔細看了崩山拳、穿雲腿、裂空掌這三本低階武技，將招式要點通通記牢后，向柏莉的院子走去。
“柏莉，武技還給你。”說著隨手將三本書扔到檀木桌上。“柏莉？”
本以為柏莉還在修習太極煉體決，誰想到她以書遮面昏昏欲睡。
“啪——”仇酒兒拿起書，在柏莉臉上輕輕拍出聲。“響晴薄日，你不練功，卻在這給我睡覺？”
柏莉突然被驚醒，神色慌張，“酒兒姐？怎麼……是你啊！”
“走，你要是沒事閑的，就跟我去城裏轉一轉。”
仇酒兒從扭曲叢林出來后直接就到了柏莉家，還沒有在托德城裏走動過。她想着萬一陰天有什麼不測，總不能連出城的路都不知道啊。這才想拖着柏莉，讓她給自己介紹一下城裏具體的分佈情況。
兩人走出院子，柏莉對巡邏的家衛招呼道，“奧多，找幾個兄弟跟我來，我和酒兒姐要去城裏逛一逛。”
過了沒一會兒，二人便已經出了家門、站在托德城的主街上了。
“喏，這兒就是托德城的中心街道了，離我家還挺近的。那邊的黑樓是城主府，向那個方向一直走就能到城東大門，沿着反方向就是城西大門。城南大門就在前面左拐，然後向前方差不多直走就能到。”
“你看這邊就是我們家的索爾商鋪街了，這裏面的鋪子要麼是我們家的，要麼是我們家的租賃的，怎麼樣要不要進去看看？”
正值下午坊間最熱鬧的時候，往來的傭兵和冒險者多得讓人看不見腳下空的地磚。
仇酒兒好奇地往街里張望了兩眼。她自然不是什麼冒險者，可沒見過這種熙攘熱鬧的場景，心中好奇得很。
“算了，這我見得多了，我們先去別的地方看看吧。”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熟悉城中的街道，商鋪街……倘若有命，改日再來吧！
柏莉亮晶晶的眸子一暗，“好吧——我還想給你看看我們索爾商鋪有多厲害呢。摩德城，羅德城一多半的商鋪也是我們家的，托德城就不用說了，連商鋪街道的名字都改成我們索爾了。不過這也是多虧有玉氏商會在背後幫我爹爹啦，我給你說玉氏是真的厲害……”
來了，柏莉的話癆。
仇酒兒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一邊暗中記下城裏的情況。
“哎呀說了好多話我都渴了，走，我們去那邊的茶館喝點東西去。”說著牽着仇酒兒的手往一個叫沁香閣的茶館走去。
店小二在門口諂笑着招呼，“喲，索爾大小姐來了，上面雅座有請啊？”
柏莉對身後的家衛說道，“你們在這兒等我一會兒。”然後隨意地向小二點了點頭，“給我家兄弟們也上點喝的。”
“好——嘞——，三樓雅座二位！”
雅間內。
“你怎麼還喝這麼……老年人的茶？”
柏莉一臉嫌棄地看着仇酒兒手上清苦的綠色，“你嘗嘗我的，新方子。加了一種叫迅捷絨鹿的魔獸鹿角磨成的粉，還加了一種我們這邊才有的青蓮果的果汁。”
仇酒兒接過來聞了聞，抿了一口，“好甜啊。”甜膩在舌尖上凝住蓋住了隱隱的澀味，再一口下去甜也不那麼膩人，反而芳香倍增。
以前的聖女可沒見識過這麼新奇的民間風味，也沒見識過熙攘的街道、高聲叫賣的鋪子。
許許多多的新東西在一個下午間在眼前炸開，讓仇酒兒眼神里充滿晶晶亮亮的好奇和期待。
“對了，有件事情要問你來着。”仇酒兒放下茶杯，“你說為什麼聖教來的大人們年紀都這麼小啊？”
“哦……這個啊，”柏莉一臉高深莫測，“這個就說來話長了……”
仇酒兒沒好氣地又裝作要彈她，“趕緊長話短說。”
柏莉嚇得捂着額頭趕緊說道，“我說我說。就是扭曲叢林裏空間的問題啦，倒弔橋那邊空間尤其不穩定，要是很厲害的人過去的話，空間會被震碎什麼的，老劉好像是這麼說的。所以來的人年紀都不大，修為也不是最最最厲害的。”
“那去年給你看用劍的小哥哥是什麼修為的啊？”
“哦哦，你說九文若小哥哥啊！他是三階修為很厲害的，感覺比酒兒姐你還厲害許多呢。雖然還有幾個年紀挺大的四階修士，不過大家都聽九文若小哥哥的呢。”
仇酒兒繼續套話，“那前些年來的領隊也都是三四階的小哥哥嘍？”
“前年領隊的是一個叫三月什麼的小姐姐，有三階修為，再前一年的領隊小哥哥好像是叫一飛鶴，名字很帥氣，是四階職業者呢，哎呀就都是些年紀不大的小哥哥小姐姐領隊嘍。”
仇酒兒心下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