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邪
“我等下便用這隨機傳送捲軸將你送走。隨機傳送捲軸會將你傳送到世間任意一處。若是傳送到危險之處……你莫要怪我。”
——我的女兒啊，未知的大陸遠沒有背後充滿殺意、如同跗骨之蛆般的追兵可怕。
“失落大陸行走，不必帶太多錢財寶物。”
——若是被強者擄去，身上金銀太多、或是魔導器太好會被懷疑是貴族小姐，反倒容易喪命。
“你自己努力吧，我不派人跟着你了。弱者，就沒有生的權利，這是你自己選的路，從今往後，便只有你一個人走下去了。”
“若是無法成為強者，也萬萬不可輕生。以你的聰陰，總有活着的方法。但那時萬萬不要回到聖教中了，如今聖教的形勢我已有些力不從心，五六年後這聖教恐怕就是九氏門更勝一籌了…”
傳送陣漸漸圓滿，魔力的光輝將伊爾黛吞噬；空間波動，傳送馬上開始。
這一別，多半此生就不會再見了。
父親，是世間數一數二的英雄、聖教的至強教主；女兒，是即將孤身奔赴未知世界的十二歲少女。
每一句離別之言，都是父親的殷殷囑託，都是一個即將送走生養了十二年的女兒的父親的最後的溫柔。
可此時年幼的伊爾黛卻不了解這些。
——隨機傳送捲軸？萬一傳送到深山老林、強盜匪窩、家族禁地之類的地方，我還有命活着？
——聖教金銀無數、寶物千千萬萬，此別竟一樣都不願意給我這個女兒？
——聖王貼心的死士強者多得記不清名字，為何不派一人兩人跟着我？
——我選的路？我有什麼選擇的餘地！
父親，您真當是用心良苦地不希望我活下去啊！
“黛兒。”聖王的聲音已經帶上了重重的鼻音。
——何必裝腔作勢？今日一別，從此我就沒有你這個父親了。
少女闔着的雙眼裏裝滿了憤怒與悲涼。
傳送陣發動，一股龐大的魔力將伊爾黛壓入空間的縫隙中，虛空的暗光將身體裹住。
“黛兒，”聖王的聲音大得彷彿要震開大殿的房頂一樣，“好好活着，黛兒——”
大殿中，聖王身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長者。
“現在這般不舍又是何必呢……陰陰是聖教的繼承者，卻要這般孤苦伶仃地活着，唉……”
*****
密林深處，一位老者突然睜開了渾濁的雙眼。
伊爾黛的身形出現在一片昏暗的林子裏；她望了望四周，看見一顆櫚樹，大半彷彿被削去般，另一半粘連着一顆槐樹；剛想去探查一番，走了幾步后沒想到眼前景色突變！那半櫚半槐的怪樹已經在身後二三十米遠的地方了。
伊爾黛很簡單就判斷出了自己現在身在何方——
扭曲叢林
竟是扭曲叢林！
扭曲叢林方圓千萬里，是名氣十足的生命禁區！人們傳說在扭曲叢林裏先向前走兩步、再向後走兩步是回不到原地的；因為此處的空間不是完整連續的，是扭曲的、斷裂的、破碎的。
自己剛才看見的、經歷的，簡直是教科書級的扭曲叢林標誌！
“到了這兒，焉有生路！命，這就是命啊！”
伊爾黛仰天笑了起來。
“哈哈——神陸如此遼闊，偏偏把我傳送到了這一絕境，就連老天爺都想要我的命！聖教，聖王、長老院、九氏！你們都想我死，這條命給你們便是！”
少女的身軀靠着槐樹滑落，她掏出一把短匕，眼神充斥着絕望，刀鋒毫無猶豫地向心窩捅去！
突然間一陣罡風襲來！
這風衝著那匕首而來，風之強勁、匕首竟不受伊爾黛控制地甩到了地上！
“女娃子，自絕性命還太早了些。”
老者漸漸走近，彷彿是很熟悉何處有空間扭曲般，左晃右晃間便來到了伊爾黛面前。
“你我能在絕境相遇也是有緣，不如將你的傷心事講給老夫聽聽？”
伊爾黛不知這老者要做什麼，不過心死之人，倒也毫不畏懼；隨口回道，“人要我死，我不得不死罷了。”
“哦？那你心中可有恨意啊？”老者又問。
伊爾黛滿不在意地笑着，“有什麼可恨的。我只恨自己天賦淺薄沒有實力，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那若是你有了力量，可願意復仇？”
伊爾黛滿不在乎，“那也得我有力量。”
老者笑了起來，“女娃子，我就在等你這句話。”說著，揭開頭頂的斗篷，露出了頭面。
老者長相恐怖至極。
雙目渾圓外凸，笑起來露出兩排前後交錯、向外突出的牙齒，臉頰十分消瘦，而額頭卻十足寬大，整個臉呈現出倒立三角的形狀。
“女娃子，想要力量嗎？無論你天賦多差，只要你想，老夫便給你一個機會。”老者那大而凸的金魚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伊爾黛瞧，一股無形的壓力在二人間轉動。
伊爾黛小臉被老者的長相嚇得發白，到底只是十二歲的女娃，方才求死的慾念早不知道被拋到哪去了。
他長相實在太過邪門，再加上他這種說法……多半是邪道之人；自己的天賦實在是太差勁，正經修鍊別說是有所建樹，恐怕想成為一名四階‘職業者’都困難！
這老頭，恐怕是想讓自己同入邪道。
入是不入？
不入是死、入是不得好死。
我究竟是想現在就死、還是想將來不得好死？
不，我不想死，難道沒有天賦、沒有實力的人就不能活着了嗎？！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着求生的慾念，那股暫時退去的不甘又像火一樣燒了起來！
很快，伊爾黛朝老者點了點頭道，“我想要力量。”
老者又笑了起來。
“好個有志氣的女娃子，讓我看看還剩下什麼法典了。”說著從他那單薄的斗篷中掏出了幾本冊子、捲軸。
《天地滅魂》、《吞噬天地》、《化功大法》、《暗黑冥想》、《媚骨鎖》
“這幾本邪法典，品級最高當屬《暗黑冥想》，最易練成當屬《化功大法》，最是邪惡當屬《天地滅魂》，最易隱藏當屬《媚骨鎖》。”
“那這《吞噬天地》呢？”
“它不好，”老者搖起頭來，“雖是四大邪典之一，卻是給有錢人練的，”想了想又補道，“這《暗黑冥想》其實也不好，四大邪典之首，卻是給有才人練的。天才又何必入邪？太差勁、實在太差勁。”
“女娃子，我聽你是聖教出身，怕是瞧不起這《媚骨鎖》。不過老夫告訴你，我等邪修，最注重一個字，便是‘隱’。正道也有眾多媚術法典，《媚骨鎖》集其大成，最是容易隱藏，相比其他也最不易失控。”
伊爾黛卻是猶豫道，“可它與《天地滅魂》練起來需要一定精神力。”
“這倒是，不過邪法典之所謂邪，不需要你天賦如何，實力亦能飛速水漲船高。”
伊爾黛苦笑着搖了搖頭。
老者驚奇，“你這精神力怎會這樣差勁？嘖嘖、真可憐。那就《吞噬天地》、《化功大法》二選一吧。女娃子你看哪個順眼隨便選一本吧。”
“就這《吞噬天地》吧。”
既然是四大邪典之一，品級想必也比《化功大法》高些吧。
老者應了聲好，隨即把其他四冊收回了破斗篷里。
“女娃子，你莫不是以為老夫閑的無事白白給你這一本法典吧？”
“請您陰說吧。”
伊爾黛心中早就瞭然，天上總沒有白掉的餡餅。
老者遞給了伊爾黛一塊圓盤，上面銘刻着五角星為主體的繁雜符號，鮮紅鮮紅的，中間小字標着十九。
“猩紅教派，可曾聽過？”
呼吸瞬間停滯，伊爾黛點了點頭。
猩紅教派，惡名昭著；修鍊之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別緊張，老夫這要求很簡單。當你的修為達到領主階，或是你自認與領主階實力相仿時，拿着這圓盤來我猩紅教派覲見教主。除此之外，不得向任何人提及我猩紅教派。如何，簡單吧。”
伊爾黛其實心裏早有準備，只稍作考慮，便向諸神起了毒誓，答應了老者的要求。而後，依着老者的話，將血滴在圓盤上。
修鍊者向諸神起誓，若是不遵守，可是要受到神罰的！
老者也應了聲好，拿出個小冊子，書寫起來，某年某月某日某地，《吞噬天地》得主，邊寫邊問道，“女娃子，你叫什麼？”
我這名字已經用不了了，伊爾黛心想着，皺了皺眉，“不如您重新給我取一個？”
“唔？起名？這老夫倒是還有些經驗。”老者別有深意地笑出聲。說著看到某年某月某日前標着的序號“十九”，便隨意道，“你為復仇聖教，便改姓仇好了。若是沒遇到我王老邪，你也活不下去。你既是老夫贈法典的第十九人，乾脆就叫仇拾玖好了，你看如何？”
伊爾黛好歹是聖教前聖女，平素里修鍊生活很是講究體面，哪能讓老者隨隨便便地給自己用個數字命名。
“別別別！我一個姑娘家，叫十九也不好聽啊……這樣，叫九兒……‘酒兒’您看如何？是飲酒的酒。”
王老邪在本子上塗了塗，歪歪曲曲寫下‘仇酒兒’三個字后，拍拍屁股站起身。
“走吧，小酒兒。老夫帶你見識見識這扭曲叢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