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年末
淺灰色的信鴿撲哧着疲憊的翅膀終於奔到了終點。越過小丞相府的大門,飛過彎彎曲曲的精緻走廊,掠過小花園,來到那個沉寂已有兩年的卧房。
停落在了欞上:“咕,咕。”
在信鴿幾聲清晰的鳴叫后,卧房的窗戶“咯吱”一聲被人從內打開,露出了一雙骨節分明的手。等帶着幾顆玉米粒的手指吸引到了信鴿后,輕鬆幾下,便指法靈活且熟稔的從信鴿的腿邊摘下了信筒。
靠着窗子坐在軟榻上,司馬毅清將信筒拆開,將一張寬約兩指,長有三寸的紙條抽了出來。
將紙條上面密密麻麻的數字翻譯過來后,司馬毅清得到了來自草央的書信消息。
毅清:我已到達茂國,順利入宮。很抱歉又不能回去同你們一起過年了,茂國的三皇子很信任我。我打算在年後就行動,儘快將萬年雪蓮拿到手。拿到雪蓮后我就回去。現一切安好,勿念。——草央
看完了簡短的幾句話,司馬毅清盯着字條半晌沒有回過神來。這時程嘉怡從屏風後面走出,想必也是聽到了信鴿的叫聲。
“英兒又說什麼了?”
程嘉怡從司馬毅清的手中拿走了字條,兩眼掃完。
“這個兔崽子,到處找老虎拔鬚,”匆匆看完,程嘉怡立刻禁不住的輕罵道,“見一個騙一個,你說我怎麼沒這本事,開上個十來八個的青郎館!唉,今年又不能一起過年!”
嘉怡面帶惱怒與失望的將字條揉了揉,隨手扔在小桌上。
“現在有了萬年珊瑚,看樣子萬年雪蓮也必定手到擒來。還剩下咱們的萬年龜甲和北秋國的萬年靈芝,真有一種曙光在望的感覺。”
司馬毅清沒有理會身邊這個憂多話積的女人,細長的手指將已經揉皺的字條展平又揣進了懷裏。小桌上的筆墨紙硯樣樣俱全,毅清撕下了同樣大小的紙條,拿起了兔毫細筆沾了沾墨汁,靜靜寫下:盼歸。
嘉怡瞥了一眼,滿腔埋怨的話語瞬間吞回了肚子裏。從司馬毅清的手中接過要回寄的字條,小心翼翼的往上面吹着氣。待字條幹了以後折好,塞進了小小的信筒里。
密封好了信筒,重新綁回信鴿的腿上。從一旁的小籃子裏抓了一把玉米粒,先把信鴿喂個飽。
“你說……她這次又要去多久?”
雖是看着信鴿埋頭在自己的掌心中猛吃,可是程嘉怡的心思卻也不在這邊:“這都兩年了才拿到了一件,還搞出了這麼大的動靜。等她把四樣都湊齊,這天下就該大亂了。”語氣埋怨而充滿憂慮。
一直望着屏風的司馬毅清久久緩不過神來。腦子裏面滿滿的,都是草央信中的那句“茂國三皇子很信任我”……
什麼叫做很信任她?
司馬毅清不自覺的眉間蹙着。早知道,他也應該跟着去的。
日頭西斜。
信鴿吃飽喝足,又美美的睡了個夠后,終於在主人的催促下一聲“咕咕”展翅重新飛入高空。帶着新的消息、新的心情重新開始了它的旅程。等到鴿子的小身子從自己的視野里消失得乾乾淨淨后,嘉怡把腦袋從窗戶外收了進來。
看着從軟榻上起身,準備又繼續坐在屏風后守着病床磨功夫的司馬毅清,嘉怡又是憋不住的再次問道:
“她多會兒能回來嘛!”
挪了挪椅子,已經坐下的司馬毅清望着眼前垂下的層層床幔。雖然同樣的心急,但他還是開口安慰別人道:
“快了。”
兩年都等了,又何況再幾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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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草央入宮已有月余,已到年尾。
轉眼便又是一年要過去了。茂國仍然是八國之首,君德依然繁華昌盛,三皇子仍舊癱坐輪椅。
茂國的天氣已經進入了冬天,而今年的冬天來得格外的早,顯得尤其的寒冷。大雪小雪連着下了三天三夜,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黑色的屋頂上被積雪裝扮上了白衣,房檐緊緊拉着冰凌的小手,不願讓它驚嚇到跑進跑出在雪地里玩鬧着的孩子。
不過,到底是新年要來了,再大的雪也攔不住人們採辦年貨的腳步,掩不住孩子們吵鬧着要新衣服的撒嬌聲,藏不住家家戶戶打掃房間院落的動靜。
宮裏面自然也是如此。各宮各殿開始忙碌碌的打掃起衛生來,許多一年未見天日的東西也都被翻出來。
“主子,這是什麼東西?”
由於臨安和流希姑姑帶着草央出宮去了,徒留下臨悟一個人組織打掃事宜。所以菜鳥臨悟在收拾的過程中,總是會發現一些他不認識的怪玩意兒。
夏輕瑜手捧暖爐,身上披着一條雪白輕裘,下半身蓋着條毛絨厚實毯子。道是心冷連身冷,面色平靜,目光似無意卻又悠遠的望着院子。草央進宮也有一月,夏輕瑜原先萎靡的精神好了許多,眼神里恢復了些許神彩。只不過還總是冷冷淡淡的,話也不多。
聽聞臨悟的問話,坐在屋檐下默看雪景的夏輕瑜睥睨了一眼臨悟手中的物什,輕聲道:“留着。”
臨悟嘟嘟嘴:“哦。”他問了多少件東西了,主子總說留着,就是不告訴他是什麼。
就在臨悟忙着的功夫,出宮採購的臨安一行人回來了。三人提着大包小包。剛到殿門口,臨安就要從一顆蒼松下經過時,草央快跑了兩步,正好趕在了他前面,一抬手,在蒼松上面狠狠的拍了拍。
於是還沒等臨安反應過來,“吧嗒”“嘩啦”的一下,松樹上的積雪很給臨安面子的整塊掉落,將臨安給砸成了一個雪人!
“哈哈!”
瞬間,草央獨有的銀鈴笑聲張揚的飛遍了整座宮殿。
守在宮殿門口的小太監憋不住笑的扭身抖着肩膀,就連流希姑姑也是被驚了一下后,“噗嗤”一聲就大笑了出來。
全身上下都遭遇雪災的臨安眉頭急急抖動,臉都黑成了煤炭。
拍打掉一身的落雪:“死丫頭……你!”
“哎呀,馬上就要過年了,說這麼不吉利的話!”草央教訓道,“臨安,年紀越大就越要知道避諱呀!”
說罷,扭身就小跑進院子了。
“殿下,央兒給殿下帶了好吃的呦!”
草央一溜煙的越過前院,到了夏輕瑜書房和卧房所在的中院。當看到夏輕瑜正坐在屋外時,趕忙加快了幾步。
而一早就聽到草央聲音的夏輕瑜則是在看到她時,嘴角微揚。
屋內本就心神不安的臨悟一聽草央回來了,一下子就將抹布甩得老遠。不過他還不能休息,他得在師傅面前做了好好乾活的樣子后,再休息!
於是臨悟拿了個方才收拾出來的匣子,就躍出門檻,跳到夏輕瑜身旁彎身問道:“主子,這又是什麼?”
夏輕瑜正要和草央說話,聽到問話,斜眼瞄了一下,正想習慣性的答句“留着”時,忽然住了口。
看着那個匣子,這是……什麼?
伸手從臨悟的手中接過紫紅色的匣子,夏輕瑜沒有着急打開,而是先仔細端詳了端詳這個其貌不揚的盒匣。
盒匣極沉,顏色紫紅近黑,隱有紋理芳香,應是紫檀木無疑。對於這盒子他還有些印象,畢竟紫檀木是宮中專供,這盒子應該是己物,不過……他倒是不記得這盒子裏面,有放過什麼東物品。
見着主子也是一臉的迷惑,臨悟不禁猜測自己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好東西。
草央見着,就先提着手中的東西,進屋尋地方放去了。
沒有注意到草央已經離開,夏輕瑜只是思索着這匣子裏面能是什麼東西?往年收拾的時候,也沒見臨安問起過。是什麼東西,臨安記得,他卻不記得?
匣子很乾凈,不過因為著實是頗有些時候了,上面的雕花紋路黯淡深沉,所以顯得有些陳舊。
打開匣子,裏面放着一個用紅布層層包裹着的,約有掌心大小的東西。將匣子遞給臨悟,夏輕瑜拿起那個小紅包放在左手心上,右手細長的指頭將那顯得破損的紅布一層一層的掀開。
冬日的天氣是平穩而又溫和的。雖然是陰天下着雪,但是天空中也有着淺淺淡淡的陽光。當最後一層紅布被揭開,夏輕瑜看到自己的掌心中出現了個潔白圓潤的玉觀音時,他的深眸中難得的泛起了層層波紋。
好熟悉……卻也陌生。
輕輕的拿起那枚小小的玉觀音,玉的質地極好,觸感圓滑溫暖。觀音菩薩安置於蓮花寶座之上,體態曼妙而端莊,面態安詳而寧靜,柔軟端舉着的寶瓶,輕巧揮灑着柳枝,福澤降臨,苦難逝去。雕刻者的手藝極為精湛,觀音娘娘栩栩如生。若是信佛之人,怕是只一眼便要跪拜上香了。
“主子,這是什麼?”孤陋寡聞的小太監臨悟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小巧玲瓏、細緻入微的東西,“這……是個人嗎?”
夏輕瑜的眼中同樣略顯疑惑。這觀音是佛家之物,而佛教從東而來雖已有十幾年的光景,但也卻只是在西邊的東西善二國成了些氣候。據他所知,佛教在這幾年方傳入茂國,進入都城君德也就才是這一二年的事情而已。對比一下,這玉觀音在他手上可算得是件老玩意兒了。
如此想來,此物來得還真是稀奇。
眉頭輕皺,夏輕瑜怎麼樣也想不到此物從何而來。
此時臨安和流希姑姑才走到近前。夏輕瑜拿起玉觀音向臨安問道:“這是什麼?”
臨安瞅了一眼,笑:“這個呀。這個還是主子小的時候有一次出宮帶回來的,說是什麼小娘子給的呢!嘿嘿。”
臨悟也緊跟着“嘿嘿”兩聲。
流希姑姑翻個白眼:“老不正經帶出個小不正經。”
而這時,當放完手中東西又出來的草央,驀然看到夏輕瑜手指上拎着的玉觀音,剎那間呆愣原地。
玉,觀音?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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