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見鬼！”
幾天之後，纏着父親去南加大觀影的布萊絲，在最後的高潮部分過後愣了幾秒，發出一聲低咒。
她猛地轉過身，問自己的父親：“她是怎麼做到的？她看起來是個怪物！我發誓我在學校里見過她很多次，絕對不是這樣的！”
“很正常，這正是表演藝術的魅力所在。”不大的放映室里，朗控制着音量，將注意力從接下來拙劣的反轉和正義必勝戲碼上移開，“巧的是，不久前有人給過我類似的感覺。”
布萊絲不禁問：“誰？”
朗回答說：“克里斯滕.鄧斯特。”
布萊絲對這個名字印象深刻。
《夜訪吸血鬼》的克勞迪婭，打敗了五千名同樣漂亮可愛的小女孩得到角色，其中就包括驕傲的霍華德公主。
布萊絲抿了抿唇角，露出些許不甘。
朗繼續說：“注意這女孩剛才的挑眉動作，她輕鬆控制了眼輪匝肌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運行，這種細微的面部肌肉控制能力，之前我在朱迪.福斯特身上就見過。”
布萊絲的聲線驟然拔高：“那可是朱迪.福斯特！”
朗想也不想，反問：“所以呢？”
布萊絲使勁抓了抓頭髮，幾乎想要發出一聲尖叫。
“朱迪.福斯特十四歲就提名奧斯卡！她還贏過兩次最佳女主角！”布萊絲用力強調：“朱迪.福斯特是一個天才！”
“所以呢？”朗又一次反問，他轉過頭看向自己的女兒，“喬茜.霍頓拍這組鏡頭的時候，也只有十六歲。聽我說，布里，天才演員的數量比你想像的多很多，他們大多只是缺少機會。”
一位喜獲奧斯卡最佳男配角的演員曾在得獎后，興沖沖地去見自己的表演老師分享喜悅，然而對方只告訴他，出門左轉，這個表演學校里起碼有十個人也能演他的角色。
而他能拿到小金人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因為本身的演技多麼出色，而是他幸運地得到了這個角色，並且成功地演出了它。
布萊絲一愣。
朗繼續道：“不承認自己的失敗，而將其歸咎於所謂的天才，這正是你一直以來毫無寸進的原因之一。的確，像你這樣的漂亮寶貝，有機會就能在荷里活紅幾年，但是然後呢？”
朗輕輕握住了布萊絲的手，神態淡然，眼神中卻有掩不住的關切。
“過人的美貌是一張王牌，配合任何優勢出牌都是王炸，唯獨單出是死局。而你，布萊絲，我看不到你為了成為演員所做出的真正努力，來自於你自己內心的強大。”
“我希望我被叫做‘霍華德的父親‘，而不是你被稱為‘霍華德的女兒’。”
越是年輕貌美，越是容易誤入歧途，這條真理不僅在荷里活，任何地方都適用。
因為這樣的姑娘所要面臨的誘惑太多了，她們往往能夠輕易得到一切，又會輕易失去一切。
作為一名父親，朗並不希望自己的女兒現在就進入荷里活，因為他清楚布萊絲太過年幼，還不具備成熟而強大的心態去面對這個圈子。
——噢，他的小布里才十三歲，還只是一個孩子呢。
可偏偏這種年紀的小女孩和小男孩，正是荷里活許多衣冠楚楚的大人物們的至愛，即使他是一位大導演，也沒辦法完全保證布萊絲離開自己的視線之後，會不會受到傷害。
而且演員這個職業，特別是具備良好事業心和藝術追求的演員，職業特性要求他們必須非常敏感，但荷里活大環境卻不允許他們擁有任何脆弱。
這實在是自相矛盾。
聽到這兒，布萊絲感到有些羞愧，但還是有些不甘心，她轉移話題：“那麼喬茜.霍頓呢？”
朗的視線回到影片上，搖着頭笑道：“誰知道呢。”
——至少她沒有馬基.馬克那麼好運。
鏡頭偏愛於她，為她神魂顛倒。
可離開了溫情脈脈的臨時劇組，真實的荷里活競爭完全是慘烈而殘酷的，僅憑這麼一點天賦和運氣仍然走不了多遠。
《完美被害人》的觀影會很成功，至少南加大和導演協會的兩場都不錯。
作為導演的歐內斯特獲得了許多讚譽，甚至有荷里活的製片人當場聯繫他，是否有意拍攝完整的故事片。
沒有人會拒絕這樣的好事，尤其對方還來自財大氣粗的哥倫比亞。
劇組的其他人就沒有那麼好運了，比如莉莉.懷特，她希望跟着這位導演去新劇組，但歐內斯特認為他們之間的合作不算愉快，雙方應該心知肚明而不是強求。
“可這是我們的電影！”莉莉拉着歐內斯特在一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漲紅臉強調：“沒有我，你根本拍不出這片子！”
“但沒有你，他們也會派遣另一個製片人給我。”歐內斯特皺眉，他並不認同莉莉的觀點，也不希望繼續被她轄制。
莉莉根本不聽，或者她聽了卻聽不進去，仍然指責道：“我以為我們是朋友的，你怎麼能這麼對待我，你甚至要求他們讓喬茜.霍頓那個只會勾引男人的小X子出演女主角！”
“停。你不該這麼說她，這太失禮了，而且她沒有做你臆想的那些事。”歐內斯特表情冷淡，“莉莉.懷特，如果當時你把勾心鬥角的心思多用一部分在電影本身上，現在也不必像一個毫無風度的怨婦一樣糾纏不休。我們能夠得到新工作，是能力得到認可，這是我們的事。”
他抬眸，目光銳利而冰冷：“你的失敗，與旁人無關。”
莉莉的臉色陡然蒼白。
她張了張嘴，訥訥地問：“可是，你就不能幫幫我嗎？”
歐內斯特回答：“不，我不想。”
不想，而不是不能。
南加大的熱鬧並沒有影響到喬茜。
暑假正式開始了，演員工會也更新了一大批試鏡機會供人挑選，而CAA有自己的渠道，它著名的打包項目總是優先考慮旗下客戶。
這種捆綁銷售的方式有利有弊，一方面CAA匯聚了很大一部分業內頂尖人才，令影片前期籌備省卻了不少麻煩，但另一方面CAA為此項服務抽取約為10%的服務費，大大拉高了影片的製作成本。
荷里活的製片公司對此又愛又恨。
回到正題。
通過初次試水，瑪莎大致了解到喬茜的業務能力範圍，兩人再一次談話過後定下一個小目標：成為優秀的青春偶像，演技方面的表現至少不要差到受人詬病。
她很重視自己的新客戶，不僅為喬茜迅速安排了表演大師斯特拉.阿德勒的旁聽名額，更提供了喬茜要求的健身美容等等服務，當然這筆錢由CAA暫時墊付。
——喬茜窮到兩個口袋叮噹響，甚至不敢出門去餐廳或者百貨大樓。
最重要的是，瑪莎整合了一部分的電影項目，羅列出適合喬茜定位的角色供她挑選。
《小婦人》，同名經典名著改編的沖奧片，荷里活當紅玉女薇諾娜.瑞德確定加盟，另一位當紅女星薩曼莎.瑪西絲正在洽談中。
《熱淚傷痕》，斯蒂芬.金小說改編，奧斯卡影后凱西.貝茨的新片，她演過著名的《危情十日》。
《暴走潛龍》，賣座電影的續集項目，動作明星史蒂文.席格主演，華納為此開出六千萬的預算，瞄準明年暑期的票房炸彈。
《時空悍將》，去年影史留名的《費城故事》讓丹澤爾.華盛頓直接飛升，這是他剛剛接下的商業動作大片。
《危險遊戲》，一線女星米歇爾.菲佛將扮演一名不走尋常路的老師，而將開啟試鏡的角色是桀驁不馴的中學生。
《非常特務》，基努.李維斯主演，這個名字在當下已經代表着一切……以及暫時擬邀請黛米摩爾主演的《二見鍾情》，這是一部浪漫愛情喜劇。
除了電影之外，還有一系列電視劇試鏡，包括今後大名鼎鼎的美劇之光《老友記》，一個客串角色；很適合喬茜的探討青春話題的《我所謂的生活》，女主角之一。
等等等等。
這些項目囊括了電影和電視劇、文藝和商業、配角和主角，這種感覺就彷彿荷里活正朝她敞開大門，令喬茜對瑪莎的專業能力和加入CAA的好處有了最直觀的體驗。
不過數量眾多的後果是容易眼花繚亂，她還必須不忽略任何一份已被實習生過濾精簡后給出的角色劇本。
能夠成功從中挑出適合自己的角色，喬茜認為這是來自瑪莎的第二道考驗。
演員的天賦很重要，但運氣更重要。
經紀人負責為客戶牽線搭橋，卻不負責規劃後者的職業生涯，那是經理人的職業範疇。
大多數時候，能決定人生的只有自己。
喬茜遺憾地在《老友記》的名字上打了個叉，非常駐角色讓她失去興趣，但如果真讓她出演主角，她又會覺得花費很長一段時間重複扮演同一個角色沒有什麼挑戰性。
“我記得你知道，關於史蒂文.席格的事？”
此時喬茜正坐在CAA接待的一張沙發上，抬眼就能俯瞰落地窗外的風光。
她對面坐着她的經紀人瑪莎，聞言十分平靜地問：“一個煙灰缸？”
“是的，正中腦門。”喬茜誠實地回答，“他的身手讓我不得不懷疑他在電影裏用了很多替身。”
“這事之前我就解決了。”瑪莎順口問了一句，“如果你想要爭取這個角色的話，也不是沒可能。”
——不過在拍攝期間可能不大好受。
喬茜道：“當然不。”
這片子應該還算成功，因為六公主陸陸續續放過一堆史蒂文.席格主演的《XX潛龍》系列電影。
但一部電影而已，並不值得喬茜犧牲自己，送上門給老男人佔便宜。
誠實地說，喬茜認為任何角色都不值得自己那樣做，這是底線問題。
“下一個。”瑪莎說，她接過喬茜手裏的劇本頁一看，“噢，看來你不喜歡電視劇，對於無足輕重的配角也沒有興趣。”
嗯，對於帥哥也具備一定抵抗力，基努.李維斯的《非常特務》就被果斷地畫上了一個叉。
這很好。
至少瑪莎不用擔心自己的客戶是個追星少女，天知道有多少姑娘只看到基努的名字就恨不得下一秒就撲上去。
目前為止，十六歲的霍頓小姐看上去野心勃勃，為人處事冷靜理智，具備獨立思考的能力，她真是越來越喜歡她了。
然而事實是，儘管荷里活巨星基努.里維斯的演藝生涯里演了不少名叫“約翰”的電影，但《非常特務》（約翰.那莫尼克），並不是特別突出的那一個，而且他的電影女主角都很難有存在感，更別提不知道幾號的女配角了。
喬茜不會拿自己的職業生涯開玩笑。
這時候瑪莎笑了起來：“《艾瑪現代篇》？我們想到了一起。”
這是一部典型的小妞電影，奧斯汀名作《艾瑪》的現代改編，女主角是一名正在念中學的富家女，完全是照着喬茜量身定做的角色。
也是瑪莎最為看好的角色，因為它的選角範圍最符合喬茜的實際情況——
年輕，美貌，卻無需名氣和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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