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饒命啊女俠！
山村的生活單調而又平靜，天天就在這麼個旮沓小山村和附近轉悠，生活軌跡非常地狹小且又密集，特別是像李白這種被獵戶人家意外‘收養’的小孩子。
由於林大郎家裏沒有耕地，所以基本上沒有什麼農活需要他去做，而平日裏的砍柴洒掃之類的體力活也基本上全是那個天生巨力的小女孩兒林青梅在做，他李白大概就是一個混吃混喝的傢伙，整天就是吃飽了在村裡村外地晃悠。
反正，在這個村裏的其他村姑農夫們的眼裏他李白就是跟閑漢划等號那樣的人，而要不是他會讀書識字，頂着個讀書人的名頭，說不定早就被別人指指點點地戳脊梁骨說壞話了。
不過呢，別人怎麼看李白可不管，因為至少他自己知道自己並不是真箇在混吃等死，也不是整天閑着，他是在做那些對他來說很有意義的事情！
比如說：練劍啊，練字啊以及讀書等等……當然了，還有需要去教導和應付某個經常一言不合就對他施展武力壓迫的小跟班？
“……”
而今天，在家裏幫林大叔將那些血淋淋的兔皮和狼皮給攤開掛到牆上晾曬之後，很快就閑暇下來的他，便拎着他的木劍，一邊思考着這段時間以來的收穫，一邊往村子後邊的那個只屬於他和青梅妹妹的‘秘密’基地溜達而去。
其實那塊還算隱蔽的草地並不是屬於他們，誰都可以去，但是村裏的小孩子們卻並不是誰都像他和青梅妹子兩人那樣有空整天往村子的後邊林子裏跑，也更沒有誰都像李白那般，有膽子在武力值排行第一的‘母老虎’的威懾下，到那個並不是很好玩的草坪去久呆。
所以久而久之，那塊村子後頭的空地，就變成了李白他們兄妹倆人獨享的地盤，至少，在村子裏的其他小孩子們的印象中是那樣？
“唔？！”
“喲！”
“是李白啊？”
這時，正當李白正低着頭想事情，並準備繼續去進行今天的日常練劍練字時，忽然，冷不丁地，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坐在這村道旁的那一顆老榕樹底下的糟老頭子就突然出聲並跟他打了一聲招呼，險險地嚇了他一小跳，並讓他下意識地用手裏的木劍做了個標準的防禦劍式。
“！！”
“是村、村正爺爺啊……”
當看清楚是誰在自己思考的時候嚇自己一跳后，李白才有些訕訕地將自己手裏的木劍給藏到了身後。
沒說的，這個時代的農村，不用幹活的人除了小孩子之外就剩老頭子了，特別是眼前的這個林家村的村長老頭，那是更加不需要去幹活的。
當然，這個時代是沒有村長的，人家叫‘村正’，但都差不多是一個意思。
雖說村長的這官兒在這個大唐帝國時代這裏已經是屬於最底層的了，可人家好歹也是一個國家幹部，雖說比不上那些有品級的官員們有俸錢、俸料和職田等等超高待遇，但是人家基本上也是衣食不愁的，也不用辛辛苦苦地去跟別的村老一樣半截身子入土了都要繼續下地幹活，這小官兒除了需要‘掌督察奸非’管理着這一整個‘野村’的職責外，還可以‘免課役’，而單單是這點這就已經是羨煞旁人的待遇了。
“那個……”
“村正爺爺，請問，您老有什麼事情嗎？”
雖然李白從來都沒有在意過對方的身份，也不在意他自己其實也是被對方管着的，但是一個村老問自己話，他於情於理都是要規規矩矩地回禮並詢問的。
“也沒甚！”
“怎麼，你這是……今兒又要去村後頭的林子裏耍劍玩？”
先是瞥了一眼李白身後拎着的那根用木頭削出來的玩意吼，村正林老頭這才笑眯眯地問道。
沒錯，在他們長干里這個不足百戶，人口約莫百餘的山旮沓小山村裡，包括村正林老頭在內，他們就壓根沒有誰相信李白是在練習那種正兒八經的劍法或殺人技，他們全都一直認為那就只不過是小孩子的玩鬧遊戲而已。
“啊！”
“不，我……我只是隨便去逛逛，對！我就是隨便逛逛……”
對於自己練劍的事情，李白有些羞憤。
這個村子裏很多人都知道了他偷偷練劍的事情，那個幫他做了一柄木劍的木匠林三叔顯然不是什麼嘴巴嚴的人，而某個小女娃兒也更加不會是，再加上路過後邊林子並親眼看到他練劍的村民們也不是一個兩個了，所以這個事情在這個小山村裡早就已經不是什麼秘密。
反正，獵戶林大郎家收養了一個喜歡耍木劍和能讀書識字的落水小男孩，那事情老早就已經在村子裏傳遍了！當然了，同時傳遍的還有他李白練劍也打不過某個赤手空拳的小女孩的事實？
所以，對於自己練劍的那個事情，李白一直有些羞於啟齒，因為每一次，這些個無知的村野匹夫們都會嘲笑他！
但是不管怎樣，也不管別人怎麼去說，現在已經基本摸到了一些門道，準備持之以恆地練下去，以便自己在能獨立之前能夠有一份自保手段的李白，就肯定是不會因為別人的指指點點或者嘲笑而駐足不前的。
因為他至今還清楚地記得那頭金龍虛影的事情，這個世界，這個大唐帝國可是跟他曾見過和了解過的世界都完全不一樣，在這裏，真的有那種神仙和妖魔鬼怪，而對於那種陌生和不科學的東西，他至今都是忌憚萬分且一直保持警惕着的。
“隨便逛逛？”
“噢！你這是要去後頭林子裏教青梅那丫頭讀書和練字，對吧？老頭子我剛剛可是已經看到她先跑去那邊去了。”
說起來，恐怕這才是村正林老頭對於林大郎收養李白這個來歷不明的小子持着既不支持、也不反對、更加不去橫加干涉的態度的主要原因。
因為他看得出來，李白是不是一個普通人，至少跟他見過的那些別的小孩子都大不一樣！
那麼小的一個娃就會很多字，且可能還讀過很多書，甚至隨便個把月教出來的一個小女娃所能寫出來的字都要比他這個當了多年村正的老頭要更好更多，對於這一點可是讓他十分敬佩的！所以，他林老頭才會一直採取那種不干涉的態度，甚至本該是由他報到縣裏的職責他也來了個裝聾作啞，就那麼將李白的存在當成了某種既定的事實。
在他看來，他們的這個山村實在是太偏僻了，甭管是多出一兩個人還是死掉一兩個人，只要他這個村正不上報，縣裏想必也懶得來管，那就更別提多出來的人是個落水飄來的小孩子了。
“……”
“是、是的，村正爺爺，梅兒妹妹今日還有一些功課要做，我要去給她稍稍輔導一番，不然她又會偷懶的……”
這個小小的山村裡是沒有什麼秘密可言的，所以，看到抵賴不過，也不打算抵賴的李白便很老實地點點頭承認了那件事情。
“唔……”
“那這麼著吧，李白啊……”
終於，點了點頭之後，原本看起來像是個老眼昏花的糟老頭子的村正，突然就從樹下的樹墩處站了起來，三兩下快步走到李白的身邊，並小心地扯着李白的衣服，彎下身體，小聲且期盼地湊到了跟前問道：
“你看看，村裡還那麼多小娃兒，比你大的或是比你小的都有，連老頭子我家裏也有兩個半大小子和一個乖孫女，難道你就不想去多教幾個學生嗎？”
瞧着林老頭的那精神爍爍的樣子，顯然這個事情是他醞釀和圖謀已久的了，只不過是現在才終於逮到了時機並說出來而已。
“只要你點頭，老頭子我立馬就讓林三他們去你們那地兒給你們搭個大棚子，還有那種寫字的沙池子，以後你有什麼需要的，也只管開口，需要什麼也統統只包在老頭子我的身上，你覺得怎樣？”
對於林大郎家的女娃子可以讀書和識字的事情，林老頭自己其實早就羨慕很久了的，畢竟他自己能力有限，雖說平日裏也能教教自己的孫子孫女認幾個字，可比起林大郎家的那個小女娃子一個月的成果來，那可是有着天差地別的差距的，那種看着別人家的孩子越來越上進的事情，豈能不讓他這個當村正的倍感揪心？
“啊？”
“可……村正爺爺，我哪裏教得了那麼多啊，要不咱們下次再說吧？”
然而，對於這種事情，李白看起來很有些不樂意，所以他都沒有怎麼考慮，直接就有些苦笑着擺手婉拒道。
“你！”
“李白啊，有什麼條件或者難處你就提嘛，我們長干里雖然不怎麼富裕，但是滿足你這個小娃子的要求還是很簡單的，你不如……”
“！！”
“村正爺爺，咱們下次再說，下次再說行不行？我現在還沒有想好。”
“好吧……”
“那下次，等你想好了一定要記得來找我這個老頭子！”
“哎！”
說完，看到對方似乎真的只是隨口提一提，並沒有太執着或較真之後，李白便直接如蒙大赦一般落荒而逃，再也不敢逗留。
“咳……”
看到李白拒絕了自己的提議，村正林老頭也沒有太生氣，只是看着李白的身影拐過牆頭消失在村子後邊的林子裏邊后，他才嘆息着搖搖頭，背着手晃悠悠地轉身開始在村子裏閑逛起來。
其實吧，剛剛那個事情他老早就想了，只不過，他一直擔心李白的家人或別的什麼人會尋上門來，所以才一直沒有行動。
可現在，對方來到他們村裡都快三個月了……
在這三個月裏，不論是官府還是別的什麼人就都沒有來尋過，覺得不會再有人來接走對方，覺得從今兒往後對方可能真就變成他們村裡人的他，才遲疑着提出了剛剛的那個要求，可哪想，對方竟然會那麼抗拒的？
不過他不急，這事兒一次說不動就說兩次，兩次說不動就說三次，為了村子裏的那些小娃兒着想，他這個村正的老臉也不打算要了，只要多說上幾次，多提一些好處，對方就總有答應的那一天！
“那小子……”
左右不過是一個小男娃而已，只消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難不成對方還能飛出他的手掌心不成？
只可惜……
村正林老頭所不知道的是，對李白來說，一個林青梅他都已經受夠了的，哪裏有空再去教別的？
這段時間以來，對於青梅那個妹妹，他可是白天要教、晚上要教、睡覺的時候被窩裏還要去繼續教……所以，那個小妮子才會在短短的時間裏有那麼大的成績和進步。
而且，對於教導別人這件事情，李白自己真的是早就不勝其煩了，哪裏還有心情去教更多的‘別人家’的小屁孩們？
再說了，他李白現在也同樣只是個小屁孩而已，為人師表那種事情真的是有些為難他了，在吃喝不愁的情況下怎麼可能會做那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而要不是那個林青梅是他救命恩人林大叔的獨女，是他李白的乾妹妹，換了個人的話，看他鳥不鳥對方？！
“呔！！”
“青梅妹妹！快，你先別練字了，拿起你的木棍，今天咱們再來比試一場，你李白哥哥我昨天劍法有了新的突破，今兒一定要為我的那‘祖傳’的《青蓮劍法》正名！！”
擺脫了某個不懷好意的村正糟老頭子，跑到了村后林子裏的那個適合練劍和讀書的草坪上之後，時隔一月，覺得自己‘功力大漲’的李白一咬牙，便再一次倨傲地舉起了他手裏的木劍，向他的那個妹妹林青梅發起了榮譽的挑戰。
今天，李白就是鐵了心要再次跟某個天生神力的傢伙比上一比！
因為啊，他要為他的劍法正名，要讓村裏的人知道他李白在苦練了近兩月之後終於打得過他的青梅妹妹了，他練的才不是什麼好看不中用的‘娘娘劍法’，他那真的是練劍，而不是小孩子的耍把式。
“啊？”
果不其然，某個正在草坪的邊邊上就着那個沙坑在練習寫字的小女孩兒冷不丁聽到李白的話后，當場就有些愣住了。
“你……”
緊接着，小女孩兒先是眨巴眨巴那雙漂亮的大眼睛，並歪頭想了想之後，才終於遲疑地開口問道：
“李白哥哥……你……你是認真的嗎？”
顯然，林青梅並不知道自己的李白哥哥到底是抽了哪門子瘋，竟然自己送上門來給她揍……要知道，最近自從對方很聽話地教導她讀書識字之後，明白了很多事理的她可是好久都沒有揍過對方了的。
她可是要立志做一個知書達理的好女孩兒，可不能再隨隨便便去揍自家的李白哥哥了。
“哼！”
“當然是認真的！青梅妹妹，你準備覺悟吧！！”
對此，李白很篤定！，
經過兩個月的練習，已經可以非常非常熟練地閉着眼睛耍完《青蓮劍法》第一式並可以融會貫通的他，此時的自信心已經極度膨脹了！別說是眼前的這麼個小女娃兒了，李白覺得，哪怕是蹦出個女妖精，他說不定也能將對方斬於劍下？
當然了，前提是那隻女妖精絕對不能太強，大概跟某隻曾被法海抓到並差點摳出蛇膽來泡酒的小白蛇那樣的就差不多勉勉強強可以了。
“……”
“李白哥哥，你真的確定嗎？”
“我非常確定！”
“可是……”
“輸了的話，不哭鼻子哦？”
“哈！我李某人頂天立地，號稱詩劍雙絕，從不哭鼻子！！”
“也不許找爹爹告狀？”
“哼！李白豈是那種小人？”
“可是……”
“別可是了！青梅妹子，你就快放馬過來吧，我的寶劍已經饑渴難耐了！”
“那好吧……”
雖然不知道自家的李白哥哥今天到底是受了什麼刺激或者發了什麼瘋，但是聽話乖巧的林青梅想了想，對李白哥哥的那漂亮劍法也很好奇的她，最後就還是老老實實地從沙坑旁站起，然後很熟練地挽起來袖口，露出了一小截潔白的手臂並順便從旁邊拎起了那根一頭釘着一塊木板的木棍，就用那個跟被她往日裏用來平整沙坑和練字、叫做木楔子的玩意站到了她的李白哥哥的面前。
“哼哼！”
“青梅妹妹，你儘管放馬過來吧！你哥哥我今天讓你三招！”
手上捏了個劍訣並麻利地耍了個帥氣的劍花之後，李白直接負劍迎風而立，任憑山風將他的衣帶吹得獵獵作響，他就那麼傲然站着，用側臉對着對面的那個手裏正提溜那根木楔子的小女孩兒林青梅邀戰道。
“……”
“那李白哥哥你小心了，青梅可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雖然不知道李白哥哥到底是發了哪門子瘋，也不知道對方的自信心到底是從哪裏來的，但最後林青梅還是什麼話都沒有多說，只是在那雙如同會說話一般的大眼睛盯着對方看了一會，確定對方確實沒有在開玩笑之後，她便一皺眉，直接嬌叱一聲沖了上去！
嘭！！
很快，木棍和木劍便直接相擊在了一起，並隨之發出了一聲清脆的擊打聲。
然則，不到一分鐘之後……
‘啊啊啊！！！’
一陣陣凄厲的慘呼聲突然就從長干里村子后的林子裏傳了出來。
‘輕點！輕點！’
‘青梅妹妹，我認輸了，我認輸了！！！’
‘快放開我！！’
‘嗚哇！痛、痛啊啊！’
‘再不放開，我、我就告訴林大叔，說、說你今天又欺負我！’
‘！！’
‘呃啊啊啊……’
‘你！’
‘不！哥哥錯了，真的錯了！青梅妹子你快快鬆手，要斷了、真的要斷了……’
‘饒了哥哥這一回吧？’
‘我保證！’
‘我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保證不會告狀，真、真的……’
‘女俠饒命啊……’
那聲音很大，嚇得不少的飛鳥紛紛撲騰着翅膀飛走，而某個正在村子無所事事地踱步‘巡邏’着的村正林老頭當然也聽到了。
“唉……”
不過他卻沒有太意外，只是側頭朝着村后看了一眼，然後就搖搖頭嘆息了一聲，沒有發表什麼看法，直接繼續逛他的去了。
畢竟，那不是第一次了，村裡誰不知道，李白那個可憐的小娃兒經常被林大郎家的虎妞給欺負？
事實上……
村裡所有的小娃兒們，不論男女，都統統被那個林大郎家的那個天生巨力，小小年紀就如同一個成年男子般有力氣的小女娃兒給欺負過！而要不是對方是個虛歲八歲的小女娃兒的話，換成是個男孩，他這個身為村正的，說不定早就將對方給舉薦到縣裏去了。
可惜了，對方僅僅是個女娃兒，因為她註定是要嫁人生子的，天生巨力也沒有什麼大用，最多不過是當得一時的‘村霸’而已？
可惜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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