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鹿骨簽
林丁月那晚做了一個夢,夢見深夜的草原上一群鹿在奔馳,一隻領頭的雄鹿站在最高峰迴望着鹿群,遠處一支箭射來,雄鹿倒地,瞬間化為了灰燼…林丁月轉頭望去,猛然發現射箭的竟是她自己…
她猙獰的從夢中醒來,看着窗外的星星再也沒有合上眼。
次日清晨,一個叫棉子的姑娘敲門叫林丁月起床,並為她準備了乾淨的衣服,為她梳洗。
“丁月姑娘,昨夜睡的可好?“
“不太好,做噩夢了……”
“無妨,初來生地,習慣幾日便好。”
“可以跟你打聽件事嗎?”
“請問。”
“你們草部…哪些葯種是有毒的?”
“……哎…這個么…《類經》有云:“葯以治病,因毒為能,所謂毒者,因氣味之偏也。大凡可辟邪安正者,均可稱為毒藥,故曰毒藥攻邪也。””
“不好意思,能給翻譯成白話嗎……”林丁月羞澀卻斬釘截鐵的提出請求。
“毒藥便是葯,葯便是毒藥。”
“你的意思是…是葯三分毒?”
“毒性與藥物自身的特性、炮製、配伍等等眾多因素相關,不是簡單能夠說得清的呢。”
“那…有沒有毒性特別大,很出名的毒藥?”
“…有!”
“哈哈哈,我們的丁月姑娘一大早就研究起醫術了?”黃芪像是在門口聽了許久找準時機后推門而入。
“雖說是你家,進姑娘房間也要敲門吧?”
林丁月頭髮正梳理到一半,樣子有些狼狽。
“哦哦哦,失禮了……”黃芪忙退到門外把門合上,並在外面喊道:“今日有要事,勞煩姑娘陪黃某走一趟甘瑛殿。”
“甘瑛殿?”林丁月心中一震,那日與甘草對話是無理了些,又信誓旦旦要離開,轉眼便在黃芪府上住下了…他不會是想趕我走吧……
棉子為林丁月梳妝完畢,對着她說道:“姑娘。你這身裝扮順眼多了!”
林丁月雪白的皮膚,烏黑的雙瞳,穿上了裙子梳起了髮髻,頓時女人味十足。就連她自己也覺得變了一個人似的……
可這身長裙也瞬間使她步履艱難…對歷史的無知令她對這身裝束的朝代源頭毫無頭緒。只是她覺得此地除了風景頗有仙氣以外,這裏的生活方式與人間世界的某個古代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
用過早餐,林丁月隨棉子走出府邸,見黃芪已經早早的等在門口。
“現在有點大小姐的樣子了啊!”黃芪環抱雙手笑道。
“不要取笑我,我對你們的世界還很陌生……”林丁月因為這身彆扭的行頭有點不好意思。
“不開玩笑了,快跟我走吧,今天有草堂會。雖說你進不去內堂,但是之後甘草有要事於你商議,你隨我去了,就先在堂外候着。”
“…嗯……”林丁月皺眉答應。
到了甘瑛殿的侯客間,只見眾多成員都濟濟一堂,林丁月雖站在黃芪身後卻也看了個大概。來的基本上都是初見甘草那天坐在他身邊的人。
“他們是…?”林丁月低聲地問黃芪。
“他們是從上經中挑選出來的葯種仙人。上藥一百二十種,為君,主養命以應天,無毒。多服、久服不傷人。欲輕身益氣,不老延年者,本上經。而草部便佔了七十三種。”黃芪得意的說。
林丁月聽得一頭霧水……
“這其中以白朮的實力最強,擁有十一位成員。其次是菟絲子和柴胡…”
“嗚嗯……那哪個是白朮?”
“那個髮髻上像插着無數根針的那個…”
“哦~品味奇特…”
“好了我要進去了。你就在這侯着。叫你你就進來。”
“嗯…好…”
眾人紛紛進入議事堂,並沒有人注意到林丁月。當人群散去。林丁月發現對面還端坐着一女子。
那女子髮髻成蝴蝶狀,豆綠色的留仙裙更襯出紫紅色的唇,一雙玉手拎着一個像煙袋一樣的東西。她正直勾勾的盯着林丁月看。
“這麼美啊……”林丁月感嘆道:“像是從畫裏走下來的。”
“你好!我是林丁月…你、你怎麼還不進去?”
“我屬於下經,自然不能跟那些上經的人一同議事。”女子狡黠的打量了一下林丁月:“看你也不像是上經的仙子啊…”
“我,我不是你們這裏的…”
女子靠近嗅了下:“…你是人類?”
“姑娘好敏銳的嗅覺!”林丁月捧說道。
“哈哈哈哈,我可不是什麼姑娘。我都可以做你的娘了。”女子媚笑道。
“駐顏有術!駐顏有術!”林丁月尷尬的笑笑。
沉默了半響:“下經是什麼意思?”
“自古人們就喜歡用上、中、下…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不是么…姑娘自己意會吧。”說完便起身走向庭院。
院子裏種了一些植物,與黃芪院子裏的不同,這裏種的植物雖也有豆莢,卻是開着紫色的花朵。
那女子附身用手摸了摸,轉瞬間扭下一朵,放在鼻子前聞了聞,對那朵花說道:“小心不要被毒死…”
林丁月假意非禮勿視,實則把她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
不一會眾葯仙都出來了,他們有的議論紛紛有的沉默不語,林丁月只看白朮,見他一言不發走在最前。後有人議論:“甘草殿下修行期間大小事務都要問白朮仙人了。”“白朮仙人向來嚴苛,大家都要謹言慎行才好…”
黃芪掀開帘子四處張望彷彿在找什麼人,林丁月站起來:“我在這!”
“你再等會。還有一人殿下要見!”
轉而望向庭院:“烏頭仙人,殿下有請!”
那女子原來便是毒娘子烏頭。見她潺潺的從院中走過侯客間走進議事堂,林丁月的目光一路追隨:“真是位有魅力的女子啊。”
眾仙走後,議事堂彷彿變得空洞起來,安靜到能夠隱約聽到甘草他們的對話:“我可不是故意偷聽的…你們也不注意下隔牆有耳。”林丁月無聊的很,便轉移到了離議事堂最近的位置坐下聽起他們的談話來。
“確實是紫色的花沒錯。這毒性一丁點就能要了那隻鹿的命。”烏頭說道
“你受何人指使?”
“…啊?這是懷疑到我頭上了。自然不是我做的。不過殿下,你不是想要稱霸玄液霖嗎?用這樣的方法挑起草獸大戰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不可信口雌黃!”黃芪怒斥道。
“哼,今日莫非要抓我做你的替罪羊?”
“鹿族的人已經按耐不住要為族長復仇,我卻正要履行三年一度的水芃山修行。此事必須儘快給他們一個交代!”
林丁月正聽的起勁忽然被人用一柄傘敲了一下頭:“小姑娘,你可是在偷聽?”
林丁月回頭一看,一個蓄着鬍子的大叔正舉着一把金傘對她笑着。
“哦哦不不,我只只是在等候。”
“聽到什麼就告訴我唄!我正愁沒有八卦與人閑談呢!”鬍子大叔擠眉弄眼的說著。
“我什麼也沒聽見!…確切地說我什麼也沒聽懂。”林丁月做委屈狀。
“哈哈哈,這幫文人騷客,說話從來都曲里拐彎,我也聽不懂!”
“啊哈哈哈…”林丁月跟着尬笑。
“柴胡!原來你在這裏勾引小姑娘!快跟我回去。”
“蘼蕪姐姐,你不要總盯着我好不好!”
“誰是你姐姐,不要臉的老男人!”
兩人正吵着,只見黃芪走了出來:“咳,不要讓客人見笑啊…”
轉而笑着對林丁月說:“不要介意,這兩人向來如此。快隨我進去。”
林丁月霎時間情緒緊繃起來,頭也不抬的跟了進去。
進到屋子,已不見剛才叫做烏頭的女子。林丁月心想:“莫非已經被抓去頂罪了?”
又見甘草彆扭的坐在正中。假意在看書。“裝模作樣…”她想。
“殿下,人帶到了。”黃芪說罷便轉身要退下。
“哎你別…”林丁月見黃芪要走心裏一慌,如此危難的時刻居然留我一人面對。又使勁看了他一眼,黃芪輕聲說道:“殿下與你有私事商議。我不便留下。”後頭也不回的消失在議事堂的門外。
書翻了一頁又一頁,甘草仍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林丁月心裏琢磨着剛才聽到的話,毫無邏輯的聯繫起來:“…紫色的毒花,莫非…黃芪府上種的是黃芪,甘草府上那種的是甘草?紫色的毒花難道是甘草?不會真兇就是你吧……”想着想着她用質疑又憤恨的眼神白了甘草一眼。
又等了半柱香的時間,見甘草依舊沉默不語。林丁月終於按耐不住了:“你可是有話要對我說?若是沒有何必浪費彼此的時間!”
甘草放下手中的書。抬頭看着這個對他怒氣衝天的女子。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撇了她一眼說:“你接下來有何打算?就想在碧薇宮白吃白喝?”
聽到他出聲了,林丁月輕輕鬆了一口氣:“等找到殺死鹿的兇手……我自然會回我的世界去。”
“黃芪歸我管…我若不許他接濟你你能如何?”甘草用威脅的目光看着林丁月。
“…那我大不了找家小村子落腳。”
“草部的村莊都歸我管。”
“那我便不住你草部…”
“那你如何找到殺死鹿的兇手?”
林丁月被問的一時梗住了…:“…好吧。那你告訴我,你要與我談什麼?”
甘草得逞般的嘴角一笑,眯眼說道:“後日我將前往水芃山修行。你做我的葯童隨我一同前往,屆時你亦可沿路調查毒害鹿的兇手,我亦會保你在草部平安度日。”
林丁月想了想:“修行是要做什麼?”
“採藥,尋訪族人。”
“…那…葯童是要做什麼?”
“服侍我。”甘草挑眉。
林丁月咬了一下牙齒:“我從來沒服侍過什麼人。手腳笨得很。”
“無妨,那我就當你答應了。回去收拾一下行李。後日來我這報道。”
林丁月雖不情願卻又無以反駁轉身正要走又聽他喊道:“等等!”
只見甘草從袖中抽出一柄細小的刀:“這柄是鹿骨簽。用來挖草藥。你順便防身用吧。”說罷將它扔到林丁月手中。
“鹿骨?”林丁月雙眼一緊,手有些顫抖。
“你可以退下了。”甘草重新拿起剛才的那本書讀起來,不再理會林丁月。
緊握鹿骨簽的林丁月默默轉身離開了議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