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那年他當兵
2015年七月,鳳城,凌晨一點,輝煌夜總會門口,停着不下餘二十兩出租車,這個點兒,這個位置,是生意最好的地段。
"師傅,跑長途嗎?"
玩客從輝煌夜總會走出來兩位二十多歲的小夥子,敲開了陳雙的車窗。
陳雙想都沒想就應了一聲:"當然跑啊!"
她為什麼不跑?長途是最賺錢的,家裏的孩子還等着錢治病,她已經打聽好了,解放軍區醫院有部隊退伍的老軍醫,可以治孩子的腦瘤,現在就缺錢了。
車子啟動,徐徐的調轉車頭,擋風玻璃上的雨刷不停的刮著瓢潑大雨。
就在剛駛上馬路的時候,一輛拍照前頭刮著紅色字母的軍用車,駛了過來,陳雙的心突然一顫。
那副駕駛位上擋風玻璃下的那張臉,幾乎讓陳雙窒息,是他……
就在這時,嘭的一聲巨響,一輛出租車撞上了路邊的電線杆,整個引擎蓋都翻了上來。
血,順着駕駛座的車門往下流。
那輛軍用車突然急剎車,調轉車頭繞了過來,隨後,宋德凱從軍用車上跳了下來。
"首長,雨大,還是通知當地交警大隊過來處理吧!"車窗內又探出了一顆腦袋。
"是小雙!"宋德凱一臉鐵青的說道,隨後抬手拉開車門,硬生生的將那擠壓在陳雙身上的方向盤被搬了下來。
陳雙迷迷糊糊的看着這張臉,虛弱的喊了一聲:"哥!"
"小雙,你堅持一下,救護車馬上就到了,哥現在命令你,不許睡,聽懂了嗎?"
陳雙的眼緊緊的閉上,兩行淚瞬息而下。
"小雙,跟哥說話,對了……那孩子呢?你最近過得怎麼樣?有機會,讓哥見見妹夫……"宋德凱冷庫的眉心蹙成了川子紋,他絞盡腦汁的沒話找話。
陳雙的眉心痛苦的緊蹙着,當年他這個妹妹陳雙不是給他丟了很大的臉面嗎?
陳雙不是嫌棄他宋德凱是個當兵的出言諷刺他嗎?他竟然如今,成了首長,不知道首長夫人是哪位?
陳雙的腦海里不停回蕩着這一生的經過,她不知道是不是每個面臨死亡的人都會有這樣的經歷。
這一生,她憑着自己長得漂亮,為了證明自己有魅力,她搶了姐妹的男朋友,又甩開,她至今都還記得李寶氣的直跺腳的模樣。
可自己最終自食其果,竟然被一個傻子給毀了一輩子,父母嫌她丟人,把她趕出了家門,一走就是二十多年。
陳雙甚至覺得自己早就該死了,只是,她沒有想到,她會死在這個男人的懷裏……
"噼里啪啦……"一陣兩百響的炮竹的聲音傳來,兩輛軍用卡車上站着幾位穿綠色軍裝,胸前帶着大紅花的年輕小夥子。
杏花村的人全都聚集到了村口送走了這批當兵入選的人。
陳雙站在大壩上遠遠地看着兩輛卡車漸行漸遠,那個掃把星終於被趕去當兵去了。
陳雙轉身就往家趕去,卻不料,剛下了大壩迎面跑過來一穿着綠色軍裝的小夥子。
他身高一米九有餘,卻天生長得跟他爸一個樣,臉就跟鐵皮糊上了,看誰都覺得人家欠他幾個錢似的。
陳雙想着,抬頭又看了看那輛軍卡,竟然停在了村口:
"宋德凱,你還不快滾!"
陳雙白了他一眼,看都不想看他,俗話說的話,好人不當兵,整天賴在家裏混吃混喝,一頓飯的食量兼職抵得上一家子的口糧,自己老媽也是眼瞎,帶着自己改嫁,怎麼就嫁到了這麼窮的地方。
宋德凱整理了一番軍裝冷冷的說:"照顧好咱媽咱爸!"
"誰是你媽啊?你爸是你爸,又不是我爸……"陳雙此話一出口,突然間,她感覺這怎麼那麼熟悉?
陳雙看着自己的手,腦子裏回蕩出車禍現場,她腦子嗡了一聲,她……她怎麼回到了一九九五年?
她的心幾乎停止了跳動,前世她看不起這位繼父的兒子,而且她在村上還是一方小霸王,整天惹事兒,連繼父和親生母親都頭疼。
陳雙如今還記得,宋德凱當兵不久,她活生生把繼父給氣死了,此刻陳雙回頭想想,她不由得抬頭深深看了一眼宋德凱。
"哥,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家裏的!"
此話一出,宋德凱那嚴肅的臉上突然橫肉跳了跳,眸子裏露出了不可置信,這是他那個妹妹嗎?
陳雙見他愣在原地,趕忙推了他一把:"快走吧,大家就等着你一人。"
陳雙若是不此刻趕他走,她怕會忍不住撲上去抱着他哭出來,將前世所有的苦水和悔恨通通發泄出來……
宋德凱狐疑的轉身,向著軍用卡車的方向跑去,剛跑出去幾步,宋德凱又回頭看了一眼陳雙。
原本父母親是打算撮合他們倆將來能喜結連理,這樣,母親也不用承受嫁女之痛,可宋德凱聽說,前陣子,小雙和村裡唯一考上大學的趙大寶拉拉扯扯的。
九五年的時候,在這種窮鄉僻壤,能出一位大學生,那是整個村的榮幸,就連縣長都親自去接車,大擺筵席慶祝。
就連杏花村的村長,李大奎也往趙大寶家跑的勤快,巴不得讓自己的女兒李寶趕緊跟這位大學生定下親事,還說,倆孩子的名字裏都有個寶字兒,這是緣分。
李大奎想的是,這趙大寶是咱們村上唯一的大學生,乃至整個鎮上,將來肯定混的比村長還出息。
陳雙想着,一步步的往家走,前世,她就看不慣李寶仗着自己是村長的家的女兒,有錢有勢,處處擠兌她們家,要不陳雙也不會使壞心眼仗着自己比李寶長得漂亮去調戲趙大寶。
在這個社會,這種行為,被譽為不要臉,家家戶戶都會戳脊梁骨的,父母現在一看到陳雙就頭疼。
前世的無知和膚淺,讓陳雙感到自己真的一文不值,其實有很多種辦法打壓李寶,她犯不着自己犯賤,氣了李寶,自己也身敗名裂,又何必?
最重要的還連累了家人,就因為這事兒,村長在分地的時候,把半山腰那塊石頭地分給了自家,幾乎算是斷了家裏的收成。
穿過小樹林,陳雙遠遠地看見那家徒四壁的院子,繼父正在門口的菜園子拔大白菜,娘在一旁拾掇,連白菜外頭的爛菜葉兒,媽都不捨得的丟。
二十多年了,她就宛如隔世一樣,看着她的母親和繼父,她擦了擦眼淚,走上前去。
"小雙,你今兒又跑出去幹啥了?你哥走你也不知道去送送!"
母親陳秀蘭抬頭看了一眼,又低頭忙活去了,繼父宋有糧抬頭滿眼錯愕:
"呀,娃子,你這咋哭了呀?又跟人打架了?"
"打架?你又跟人打人?俺叫你惹事……俺叫你惹事!你還嫌給家裏惹得麻煩不夠嗎?"
陳秀蘭雙眼一瞪,放下手裏的白菜,回頭就抄起門口靠着的掃帚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