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好唐初墨
“ZJ市......HY大學......附近好像還有一個，一個學校的......”
程之語坐在沙發上整個人往前傾，雙手拿着手機，兩個手肘壓在她的大腿上。
因為太認真的用地圖APP搜HY大學附近的全景圖了，以至於時間過長，手肘壓着大腿的地方都泛紅髮麻了都沒發現。“啊，找到了！黑白相間的中學校服......”
當真的在地圖上看到夢中出現的場景的時候，有一絲絲恐懼湧上了她的心頭，畢竟這種事任誰都覺得很詭異。但如果拿恐懼和興奮進行對比佔比的話，那麼興奮是遠比恐懼要多的多。
“真的跟我夢裏的一模一樣！等等......就是這條小路！這就是我夢裏走過的小路！真的一模一樣！我先截個圖記錄一下。”
截完圖后，她習慣的打開了相冊，手指在屏幕不停地往下划動。這段時間，她經常都會翻這個視頻出來看一看。
程之語的右手無意識的緊緊地抓住了手機，在看着她第一次為了夢境去查地圖所拍攝下來的手機視頻，視頻里清楚的記錄著她第一次查到夢境和現實有關聯，還記錄著她當時的興奮狀態。然而這段視頻已經是去年的了。
她輕輕地嘆了一聲，即使她不斷地找到證據，不斷的證明夢裏的一切都存在。可是，周遭所有的人都反覆告訴她，那只是夢境罷了。夢境，從來都不是真實的。想到這裏，她的眼神不自覺的飄到了房間的另一邊，想起了前幾天和物理教授斯朗的對話。
“去年第一次夢到了ZJ市的HY大學，第二次夢到了HN市的HT村，今年蘇醒后夢到的是TJ市的HT建築。
教授，我很清楚這些地點我平時真的沒有接觸過的。我的大腦更不可能憑空造出幾個細緻的地點正好現實真的存在的。”
程之語坐在斯朗教授的對面，整個人往前傾，緊張的抓住了桌子的邊沿。她努力的想讓教授相信她，她真的不是在妄想，真的沒有瘋。
斯朗教授停頓了一下，似乎有點煩躁了，但又不好太表現出來。他壓根就不相信這些說辭，夢裏可以穿越平行空間嗎？拜託，如果可以的話，那人人都可以了。
他有點無奈地放下了手中的報告，慢悠悠地吹了一下還在冒着熱氣的陳年普洱。那香氣瞬間在書桌的範圍四溢，他似乎很滿意這種香氣。
於是然後喝了一口，然後透過那副架在鼻樑上的無框眼鏡看着她，說道，“你的主觀意識可能真的並沒有接觸過這些地點。
但有沒有可能是你偶爾接觸到了並記錄在大腦里呢？比如有的時候你無意中看到的新聞，或者是讀到的報紙，甚至是旁人突然說的話都有可能被你存儲到大腦裏面，然後進行加工。
你甚至都不知道你知道了，人的大腦有時候真的很......嗯，神奇。”
程之語知道斯朗教授並不會相信她所說的話，也不會相信存在着平行空間，因為通過夢境連接平行世界確實很無稽之談。
換作以前的她也不會去相信，但這確實發生在她的身上。她堅定地看着斯朗教授的雙眼，“這一切都是從三年前開始的，我上次也和您說過了，就是我突然夢到自己從居住的地方離開。
一開始是馬路，後來逐漸越來越清晰，我夢到了挺長時間段的高中生涯，再然後就是去年的HY大學，這感覺就像，我一路從高中到大學。
而且，每一次我夢見的都是數學課。因為我每逢數學課就會打瞌睡，我那個時候在想是不是每一次平行空間的我一打瞌睡，我就能連接到她的身上，看到她所在的那個世界。”
斯朗教授其實對程之語說的話沒太注意聽，所有她說的話都像象形符號那樣。他甚至可以想像那些符號從他的左耳進，然後直接從右耳出來。
當程之語停止說話后，他立刻把早就溜走的思維拽了回來。他皺了皺眉頭，擺出不可能的表情，又順手拿起了一份文件，“用夢境連接平行空間，這，真的是不可能的。
你這完全說的天馬行空，不，應該是你的大腦太天馬行空了。應該是右腦太過發達的結果。”
程之語並沒有注意到對面的斯朗教授早已分心，她依舊認認真真的說著自己的遭遇，“前陣子我突然想到，如果另外一個空間的我選擇的是地質學，那些後來夢見的那些地點就可以解釋的通了。
而且我也查過了，去年HT村真的有勘察設計工程。前陣子HT確實進行了拆除。這些夢跟我平時的夢境非常的不一樣。
平時的夢境都是帶有濾鏡的，而這些卻是如此的真實，都是真實存在的地點呀。每次做這些夢的時候，我就像真的在那裏似的，就好像那就是我。真的就一點點也不可能存在平行空間嗎？”
斯朗教授搖了搖頭，已經開始想結束無趣的這段對話。到底該怎麼勸說一個人相信她不相信的事實？“以目前的科學技術來說，我們還證實不了有沒有平行空間或者多世界的存在。
我來說兩個大眾都知道的來舉例子，引力波和量子力學知道吧？”他隨便扯了兩個科學界的簡單例子，想着像程之語這樣的文科生壓根是不會知道的。
程之語點了點頭，嘴角浮現出了笑容。
因為提到這個，她就想到了從小就對她很好的奶奶，自豪的說道，“知道，2017年的時候，宣佈人類第一次直接探測到來自雙中子星合併的引力波.。我10歲那年對宇宙很好奇，那時我奶奶告訴了我她年輕的時候經歷的事情。”
斯朗教授終於把他分散的注意力收了回來，她居然會知道？看來我是小看她了，於是他把手中的文件放到了一旁，打算再考考她。他饒有興趣的說著，“你一個學金融的，倒是蠻關注這些消息嘛，不錯不錯！那......量子力學知道吧？”
程之語更用力的點着頭，迅速翻出腦海中的記憶，“就因為引力波，當年的科技股可是大幅的漲呢，我奶奶可是記得很清楚。
奶奶告訴我，2017年，量子科學實驗衛星墨子號首先成功實現量子糾纏。2018年我國實現了25個量子接口間的量子糾纏，對吧？”
斯朗教授交叉着雙手，想不到這小女孩對這些宇宙天文這麼感興趣，四十多年前的事情都知道並且還記得年份，“對。但是就算是我們接收到了引力波的信號，
甚至是實現了量子糾纏的存在，但我們人類還是無法去證實平行空間的存在的，目前的科技水平還達不到。
所以，關於你所闡述的事情。或許有可能是真的存在着平行空間，或許只是你的右腦過於豐富而給你造成的負擔。我給不了你確切的答案......”
斯朗教授的話語彷彿還絮繞在她的耳邊，把視線收回來的程之語無力的嘆了一口氣，她癱坐在沙發上，腦海中飄出了她最愛的歌曲名《AThousandYears》。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自從她蘇醒以後，就再也不想聽那首歌了，每次腦海里蹦出來那首歌，她潛意識都會抗拒直接跳過。
“如果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事情都是有原因的，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讓我能頻繁的夢見另一個世界呢？僅僅只是，連通了平行世界的我嗎？
那為什麼，我總覺得我忘記了什麼呢？不管了，先休息一下吧，自從蘇醒以後，總是特別容易疲憊，可能只是后......後遺症......吧......”說完話的程之語很快就沉沉的進入了她的夢鄉。
“呼......呼......”程之語努力的用盡全身的力氣在奔跑，這就是她這個夢境的第一個畫面。
儘管她忘記了為什麼奔跑，但似乎是為了活命。
好累！好累！這是程之語腦子裏唯一的一個想法，她甚至能感覺到調動了全身每一寸的肌肉在狂奔，心臟咚咚咚咚的跳着，肺部在極速的膨脹和壓縮中切換。只為了，能繼續跑下去！
前面有一個女孩子距離她不到一米，她跑着跑着有點分心的看着那個女孩子，以至於她奔跑的速度慢了一點稍微的和那個女孩子拉開了距離。
但程之語很清楚她和那個女孩子是一起逃命的，只是......這個身影有點熟悉。是......是誰來着？我好像認識她。
“快點！”女孩子放慢了一點速度，她轉過頭來，一邊全速奔跑一邊向程之語伸出手來。
女孩子的視線越過程之語，往她的身後看了一眼，驚恐的說著，“快點！我們得......呼呼......更快了！”
那一刻，程之語驚訝了一下，馮靖琦？怎麼會是她？
不知道為什麼，程之語雖然驚訝，但並不排斥。而且她也不想回過頭去。
她腦子裏似乎知道身後追着她們的東西是什麼，但是被屏蔽了，腦海中只有一個指示讓她不要回頭。
所以程之語點了點頭，伸手抓住了馮靖琦的手。
夢裏面，馮靖琦的手，柔軟、溫暖、充滿了力量。但程之語那全力奔跑的身體讓她的嘴只能不斷的呼吸，但她仍然艱難的擠出了幾個字，“加油，靖琦！”
靖琦？當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她有一剎那自己都懷疑了自己，我為什麼會叫她靖琦？這根本不可能！
但這個時候，一邊跑一邊往後看的馮靖琦露出了驚恐的神情，但也只有那一個瞬間，馮靖琦立刻把頭轉向前去似乎在尋找些什麼。
程之語看到了馮靖琦這般神情，但她還沒問出口，馮靖琦猛的用盡全力一把把程之語推向前方。
程之語一個趔趄摔倒了在了馮靖琦的不遠處，她回過頭看到馮靖琦把鐵匝關了。
“靖琦！”程之語震驚的對馮靖琦吼着，吼着的同時，她已經明白這件事的結局。
震驚、害怕、不舍、悲慟、崩潰，各種情緒瞬間衝擊到了她的心裏，用力地狠狠地撞擊她的內心。
這個時候，她的全身都在發抖。那是失去摯友的悲痛，也是受到極度驚嚇的行為，她無法承受這個結果。
她的身子不聽話了，她走不動，也不能移動。
馮靖琦回頭看了一眼，然後用盡全力搖着鐵匝的豎條，帶着哭腔並決絕的對着程之語大喊，“快跑！”
這鐵匝的砰砰聲伴隨着馮靖琦那衝破天際的喊叫聲，讓程之語明白到這是她們最後一次的見面，永遠的，最後一次的面對面。
話音未落，程之語就聽到一聲聲低沉的吼聲。就像是兇殘的動物，也像是異形的吼聲。這聲吼叫，讓她靈魂深處都在止不住地顫抖。
“啊！”馮靖琦那慘烈的嘶吼彷彿傳上了九霄之外，隨後，馮靖琦強忍着劇痛對程之語喊道，“不要看！快跑！”
“靖......琦”程之語被嚇得說話都只剩下了氣聲，只能自己聽得見。
她乖乖聽着馮靖琦的話，轉過身子背對着馮靖琦。即使如此，她依舊由於極度的驚恐而站不起來。程之語只能用最後的意志力支撐着癱坐在地上的自己一步一步往前爬。
馮靖琦知道程之語此刻已是崩潰到了極點，但是為了讓她活下去，只能用盡最後的力氣，那是對在乎的人最後一絲守護的念頭，哭着求程之語放棄自己，“跑！”
程之語聽到了馮靖琦的哭吼聲，想着她犧牲生命也就只是為了讓自己活下去，本來被澆滅的活的希望一點一點又重新的燃了起來。
最後，程之語咬緊了牙關，握緊了拳頭，用發抖的拳頭抹去了淚水。用盡了最後的全力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繼續她那好像永無止境的逃跑......
程之語驚恐的睜開雙眼，然後直直的彈了起來，心臟咚咚咚咚地跳着，彷彿要從胸腔蹦出來。
程之語捂着那發狂跳動的心臟，“好......好真實的夢，嚇死我了。”她細細的想着夢境裏的細節，“馮靖琦？她怎麼可能救我。”
程之語鄙視的搖了搖頭。
為什麼程之語會有這樣的反應呢，其實也很正常。
在很小的時候，程之語和馮靖琦本來是很好的親密朋友，兩人無話不說，但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一天馮靖琦和程之語吵了一場莫名其妙的架以後，馮靖琦就經常針對着程之語，程之語也毫不示弱。
所以從那以後，程之語和馮靖琦就是學校里出了名的死對頭。
要讓程之語相信馮靖琦會為她付出性命的犧牲，簡直就比登天還要難。
但是，除了馮靖琦以外，夢裏那能令她從靈魂深處恐慌萬狀的東西，卻讓程之語覺得無比的熟悉，好像，真的存在一樣。
程之語安撫着跳的咚咚咚的心臟，冥冥中有一種感覺在告訴她，這並不是夢境。
隨之，她抓起滑落在地上的大衣就往門口走去，“不行，我還得問一下教授相關的事情。”
程之語下樓后打開了大廈的大門，她突然停住了，看着眼前那天天夜夜都能看見的景色。
冬天跟夏天不同的是，浸透在夏季的是迷茫的氣息，而籠罩在冬季中的是帶有一絲絲絕望的氣息。
空氣冷冽而厚重。
彷彿，在這個冬季拉開了一個名為“真相”的帷幕。
程之語看見這條路擺在眼前，突然有點退縮，她不知道在不遠處等着她的是什麼。砰，身後的大門關上了。
程之語回頭看了看那關上的門，似乎在告訴她勇敢前行吧，前方的帷幕已經拉開了，那是唯一可以繼續走下去的路。
程之語想着，那就，走吧。
一路上，程之語都在想着所有夢境竄聯在一起的含義到底是什麼，到底是什麼指引着她夢到這一切，到底想要通過夢境告訴她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無窮多個為什麼在她的心裏不斷的蔓延，程之語相信着這世間很多的事情都有它的原由，她信奉着科學，但同時卻也信奉着科學還沒解答出來的答案。
突然，有一陣熟悉的旋律鑽進了她的耳朵，她正好路過的櫥窗里的電視機正在播放着她最愛卻很久沒有聽的歌曲，ChristinaPerri的《AThousandYears》。
而這段旋律，卻在瞬間帶出了她腦海中一個畫面。她看到幾個人拼了命的在奔跑，看到一個個熟悉和陌生的面孔，看到那個令她驚恐萬狀的東西......
“不好意思，麻煩讓一下。”一個路人輕輕撞了一下正沉浸在腦海中畫面的程之語。
而程之語突然被撞，思緒突然一下就被打斷了，腦子裏啥都沒了。她突然像是被點醒，畫面不會突然的就如此逼真的出現在腦海的。
所以，那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嗎？是嗎？
就這麼一下，她好像抓住了什麼，但隨着畫面的消失，好像突然被奪去了重要的東西。就像明明你抓到的了，就差那麼一點點，卻還是消失了......
程之語回過神來，心底湧起一陣陣的失落和沮喪。就差那麼一點點，就一點點啊，為什麼？
心神不寧的她往櫥窗的位置挪了挪，好像整個世界此時都與她無關了，她只想要那段記憶，那段重要的記憶。
程之語想要藉由這個旋律，專心的想到更多的畫面，因為這可能是她唯一的線索了。不過，她突然聞到了一陣清香的清涼油的味道。
她不自覺地用鼻子聞了聞，自從她醒來以後好久都沒塗過清涼油了，差不多都忘記了這種味道了。這時，她的心緒被這個味道安撫了，情緒也鎮定了許多。
以往奶奶在的時候，總是塗著清涼油。後來她自己也喜歡上了這個味道，奶奶去世后，每次程之語聞到這個味道就覺得心裏很平靜。
程之語抬起看向地面的眼睛，看到她的眼前有個男人的胸膛，這個男人穿着棕色大衣裏面是一件白色的襯衫。
她想着這誰？怎麼停在了我的面前就不走了？她迷惑的抬起頭，卻對上了那個男人的目光。
兩人對視的瞬間，程之語就像被一把鑰匙打開了記憶的盒子，所有所有的記憶都翻湧而來，以更清晰的畫面和更快的速度在她的腦海中閃過。
她記起來的瞬間，所有的血液瞬間往頭頂沖了過去，頭部陣陣發麻。胸口那一陣陣被遺忘的情緒想瘋狂的噴涌而出，眼淚也順勢奪眶而出了。
那個男人的眼中同樣也充滿了即將湧出眼眶的淚水，他實在不知道在這一刻應該怎麼去壓制自己的情緒。是她！真的是她！是那個與他經歷過生死浩劫的她！
他不想驚嚇到她，即使現在他因為壓制情緒已經憋得青筋都突起。還是緊緊地握住了拳頭，用顫抖的聲音試探地呼喚了一聲她的名字，“之語。”
程之語震驚的往後倒退了一步，她感覺腿都軟了，怎麼真的是他？怎麼可能？這不可能會發生的。這個發生的機率實在是太小了，萬分之一的機會，怎麼可能？
她多想衝上前去緊緊擁抱着他！那是他啊！越過千千萬萬的時空和茫茫人海只為能尋到的他呀！
但她還記得，他們最後說過的一段話，那一個承諾。
她細細的看着那個男人，皮膚細膩白皙而臉龐稜角分明，鼻樑高挺。
他那細長的眼睛彎得像月亮那樣好看，眼神依舊是那麼溫柔那麼讓人動容，左眼角下的那顆淚痣依舊是那麼好看。
只要看着他的眼睛，就會明白，自己是世上被他捧在手心裏最最幸福的人。
那一頭烏黑柔軟的短髮，曾經天天被自己揉亂。他也從來不惱，就是笑着看着自己搗亂。每次自己不開心了，他還會主動伸過頭來像個小狗狗一樣求揉亂頭髮讓她開心。
這個面容和性格都像玉般溫潤的男人，還是和記憶里的一樣，沒變。
現在她終於等到了能夠實現諾言的那一天，她要如約遵守着曾經的諾言。
程之語緊握着拳頭擦去了淚痕，她低頭深呼吸了一口，盡量地鎮定了心裏突然翻湧出來的所有情緒。揚起嘴角展現了一個完美的微笑，伸出了手，聲音哽咽的說著，“你好，唐初墨。”
唐初墨看着程之語伸出來的手愣住了，她......還記得我們之間的諾言。他不想再壓制了，重逢的欣喜和思念的情緒快要把他壓垮了！
於是他顧不上抹去那些淚痕，一把將她拉進了自己的懷抱。就像要把她融進自己的身體那般，再也不會分開的那般，緊緊的抱着，一刻也不想鬆開，“程之語，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