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金盆老街
老張抬手就把可樂往對面垃圾桶扔了過去。啪的一聲撞在垃圾桶邊沿,瓶子沒扔進去,撒了一地。
他罵罵咧咧的過去撿起來,只得重新扔進去。
老張扔完瓶子像想起什麼,猛然間回身問我:“你說你喊了兩聲,後來就收的到的平台消息,看看消息還在嗎?”
看來那個天降鳥屎對他的世界觀的衝擊也是夠夠的。我連忙掏出手機,想翻出那幾條信息。
老張看着我的眉頭緊鎖,連忙跑過來,湊到我跟前跟我一起盯着屏幕。
確實有兩條已讀消息,但打開之後我倆都傻眼了。
從發信人的電話號碼到內容甚至短訊的時間——全部都是亂碼。
老張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問我:“許老闆,這是哪國文字嗎?你外語能力強啊,從這上頭也能看明白?”
“之前不是這樣的。”我的手心開始滲出細汗。
屏住呼吸,我連忙打開其他的短訊,一切正常,我又發了個查詢流量的到移動公司,手機一震,連忙打開,收到的回復短訊也一切正常。
這會兒老張和我同時收回目光,對視一眼。“怎麼回事啊?”老張運了運神,也許把這兩年送外賣的經歷都盤算了一次,自問自答說:“算了別想了,這應該是少數事件,你啊只要回去睡一覺,說不定明天就沒事了。”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忽然又是一震,這會兒我還沒緩過神來,手機差點掉到地上。我連忙點亮屏幕,只見上面是系統消息,老張瞥了一眼,示意我快看看。
我連忙點開消息,內容是:“您有新的配送訂單,請前往金盆老街142號龍馬外賣取件,貨號02……”
而送貨地址,儼然就是我白天去過的那一家筒子樓的2-04。
“金盆老街?”老張忽然撓了撓頭,說:“那不是個賣錢紙香燭殯葬品的地方嗎?現在也有做飯店送外賣的了嗎?”
我的手有點瑟瑟發抖,指着收貨地址說:“收貨人和地址,都是我剛剛說的那家!”
“陶小鈴,茅草街糖紡巷二十五號,襪廠宿舍2-04……嘶,怎麼沒留電話呀?”現在外賣一般都會對私隱進行保密,所以用戶的手機我們派送員並不能直接看到來保障用戶的私隱,但是平台至少會保留一個中轉呼叫的號碼以確保我們聯繫得上對方。
“怎麼辦?”我心裏咯噔一下就慌了。
“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這活能接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轉單吧,踏馬的。”老張不由分說的罵了一句。
“嗯。”我立即選了個車輛沒電的理由,不由分說的點下了轉單按鈕,並連停止接單也一起點了,徹底關閉了接單。
“你有新的配送訂單,請及時趕赴商家取件。”清脆的系統音從老張的手機里響了起來。老張渾身一激靈,打開手機后,只見他立時眉頭緊鎖。
緊接着他又罵了起來,把手機遞給我看。
“呵呵,”我尷尬的笑了一聲,竟然把訂單直接轉派給老張了。想想也是,系統是根據配送員位置自動派單的,老張的位置幾乎和我一致,所以我取消了,自然系統就優先轉派給他了。
“擦,怎麼點不動??”老張拿回手機,玩命點轉單,按鈕卻變成了灰色,下面註明:該單已經短時間內被轉派多次,未避免影響用戶體驗,請聯繫用戶主動退單或務必按時送達。本單平台增加獎金2.5元。
“這平台搞毛線啊!這上頭用戶的聯繫方式都沒有,讓我怎麼教用戶取消訂單?”老張明顯有點着急了,顯然那鳥屎帶給他的震撼,還在影響他:“兩塊五就讓我冒生命危險去給猛鬼送外賣?”
我看老張着急的神態,想着他的處境忽然有點不好意思,說:“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你別搞錯了啊,什麼叫你陪我去,本來就該是你去的。”老張罵罵咧咧,把鑰匙插上了自己的電動車,心虛的說:“上車吧,老子一個大男人難道還怕個鬼嗎?我就是帶你去兜兜風啊,金盆老街那邊我估計你去得少。”
我鎖好自己的車鎖,這才慢悠悠坐上了他的後座,說:“我陪你去不能白去,你得請我喝個可樂啊。”畢竟正如他說的,兩個大男人,多少總有個相互照應,難到還能怕個啥?
“獎勵才兩塊五,那老子不還要貼五毛錢!”老張抱怨聲中,扭動了車把。
※※※
金盆老街因為緊靠本市的老火葬場,自然周邊都是圍繞着白事一條龍的服務。別說晚上九點,就是白天,來這裏的人就很少。
畢竟主營範圍非常的確切,一般人閑逛也不會想往這個方向逛。
哪怕現在火葬的業務這邊已經停爐,都搬去了新殯儀館,但是金盆老街還是和從前一樣,冷清僻靜,家裏沒有白事要辦的人,不會無緣無故的到這來。
顯然今天晚上我們是例外。
從人聲鼎沸車水馬龍的書院路拐入金盆老街,眼前的景象就完全不一樣了。
這會兒外面不夜城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這兒整條街彷彿與世隔絕,幾乎已經沒了行人。
整條老街的路燈都是新式的冷光燈,把空無一人的街道照得讓人感覺心頭冰涼。
老張咳嗽一聲,載着我全速前進。
我怎麼突然感覺今晚的風怎麼吹起來格外讓人覺得冷呢?
我轉頭看向兩邊,街道兩旁店面大多也都打烊了。都是花圈壽衣香燭扎紙白事一條龍等讓人平素里看了潛意識想避而遠之的招牌,其實行業無貴賤,並不是對這個行業的歧視,只是受傳統文化影響,活人對這些總有些忌諱。
“關門這麼早,影響生意吧?”
老張的聲音有些許的顫抖,也不知道是冷還是怎麼,有點沒話找話的味道。
我明白他的意思是萬一哪一家晚上有人需要這些物品,會不會不方便買到,說:“喏,每一家招牌底下都留有聯繫方式,都註明了二十四小時服務。嘿,那一家夠潮啊,還有二維碼。”
“只有那一家亮着燈啊……”大約開了一兩百米,老張看到遠處終於有一家店的屋檐下亮着燈光。
電動車緩緩的停在亮着燈這家門口,我這才注意到,招牌上亮着的那是什麼霓虹燈,而是兩個慘白的大燈籠圖案——映照着中間的白底黑字招牌“龍馬香燭”。
白燈籠,不吉利。
這家店的門是那種非常老舊的四扇木門,上面一辦嵌着玻璃的那種,九十年代的髮廊,餐廳比較常見,但都不是他們現在見到的這張這樣。
這個木門竟然刷着黑色的漆,並且黑漆已經很斑駁,看的出很有年頭了。門上的玻璃看不到裏面的情景,因為玻璃上都掛滿着白布遮擋。中間的門上還掛着一個刷成黑底的木牌,用紅漆寫着“百無禁忌”四個字。說實話字倒是不怎麼樣。但是那紅漆卻紅得像血。
有一種待干未乾、鮮血欲滴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