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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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房裏只剩下質夫海棠二人。質夫因為剛才的去留問題,甚經已被他們攪亂了,所以不願意說話。魯鈍的海棠也只獃獃的坐着,不說一句話,質夫只聽見房外有幾聲腳步聲,和大門口有幾聲叫喚聲傳來。被這沉默的空氣一壓,質夫的腦筋覺得漸漸鎮靜下去。停了一忽,海棠的假母走進房來輕輕的對質夫說:“於老爺,對不起得很,間壁房裏有海棠的一個客人在那裏打牌,請你等一忽,等他去了再睡。”
質夫本來是小膽,並且有虛榮心的人,聽了這話,故意裝了一種恬淡的樣子說:“不要緊,遲一忽睡有什麼。”
質夫默默地坐了三十分鐘,覺得無聊起來,便命海棠的假母去拿鴉片煙來燒。他一個人在燒鴉片煙的時候,海棠就出去了。燒來燒去,質夫終究燒不好,好容易燒好了一口,吸完之後,海棠跑了進來對假母幽幽的說:“他去了。”
假母就催說:“於老爺,請睡罷。”
把煙盤收好,被褥鋪好之後,那假母就帶上了門出去了。
質夫看看海棠,儘是獃獃在坐在那裏,他心裏卻覺得不快,跑上去對她說了一聲。他就一個人把衣服脫了來睡了。海棠只是不來睡,坐了一會,卻拿了一副骨牌出來,好像在那裏卜卦的樣子。質夫看了她這一種愚笨的迷信,心裏又好氣,又好笑。
“大約她是不願意的,否則何以這樣的不肯睡呢。”
質夫心裏這樣一想,就忽而想得她可憐起來。
“可憐你這皮肉的生涯!這皮肉的生涯!我真是以金錢來蹂人的禽獸呀!”
他就決定今晚上在這裏陪她過一夜,絕對不去蹂躪她的肉體。過了半點鐘,她也脫下衣服來睡了,質夫讓她睡好之後,用了回巾替她頸項回得好好,把她愛撫了一回,就叫她睡。自家卻把頭朝開了。過了三十分鐘的樣子,質夫心中覺得自家高尚得很,便想這樣的好好睡一夜,永不去侵犯她的肉體。但是他愈這樣的想愈睡不着,又過了一忽,他心裏卻起了衝突來了。
“我這樣的高尚,有誰曉得,這事講出去,外邊的人誰能相信。海棠那蠢物,你在憐惜她,她哪裏能夠了解你的心。還是做俗人罷。”
心裏這樣一想,質夫就朝了轉來,對海棠一看,這時候海棠還開着眼睛向天睡在那裏。質夫覺得自家臉上紅了一紅,對她笑了一臉,就把她的兩隻手壓住了。她也已經理會了質夫的心,輕輕的把身體動了一動。
本來是變態的質夫,並且曾經經過滄海的他,覺得海棠的肉體,絕對不像個妓女。她的臉上仍舊是無神經似的在那裏向上呆看。不過到後來她的眼眼忽然連接的開閉了幾次,微微的吐了幾口氣。那時窗外已經白灰灰的亮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