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妖22
溫夜淺說著話,就要伸手去拉白穆。
白穆偏身躲了一下,但是他現在半點修為也無,顯然不可能躲開。
溫夜淺甚至沒有意識到他是在避讓。
握住了那纖瘦的手腕,溫夜淺還怔了一下,抬頭看向白穆,心底忍不住生出些微末的喜悅來——七師弟是不是……不那麼抗拒他了?
只是他這想法剛剛轉過,就意識到不對。
溫夜淺臉色一變,抓着白穆的手反手扣緊,靈力直接探入白穆脈門,卻發現……經脈里空空蕩蕩,一絲靈氣也無,幾乎與□□凡胎無異。
他不由焦急問道:“你修為呢?!”
看溫夜淺這驚詫的模樣,白穆才是真懵逼的那個。
——金丹都被挖了還有什麼修為?
溫夜淺真的不是在諷刺他?
白穆卡殼的這會兒功夫,溫夜淺好像想明白了什麼,他皺着眉問:“可是出了什麼變故?”
這話剛落,就聽見一聲轟隆巨響,白穆眼見着不遠處的那座山頭被生生削掉一截,被削掉的那一部分順着傾斜的截面就往下滑去,切口光滑程度可見一斑。
白穆:?!
還不等他禮貌地表達完驚詫,就見那邊緊接着爆發了一波洶湧的魔氣。
溫夜淺當然也看見了,他甚至認出了那是凌霜劍尊的招式,可那魔氣……溫夜淺沉了沉臉,立即就要趕過去,可旋即便想起旁邊的白穆。
他沒多猶豫,就對白穆交代道:“七師弟,我的洞府離此地更近,我先送你過去。”
溫夜淺這話並無徵求意見的意思,話音未落,就攬着白穆站到了飛劍上,似乎擔心他掉下去,溫夜淺扶着他的手抓得死緊。
白穆:“……”
大可不必。
大家都是御過劍的人,雖然他現在沒了修為,但是怎麼也不至於從劍上掉下去。
白穆掙扎了幾下以示抗議,但效果卻並不理想,反倒是讓溫夜淺抱得更緊了一點。
——差點把他勒斷氣。
這還不算,溫夜淺還湊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什麼。
那聲音被風聲淹沒,白穆沒聽清楚,不過,憑語氣還是可以猜出來的,無非就是安慰之類的話。
白穆:“……”
所以……為什麼不用傳音呢?
白穆沒鬧明白溫夜淺的腦迴路,不過他倒是沒什麼非要弄清楚的迫切希望。
比起這個來,怎麼甩開這個大師兄才是他要考慮的。
*
眼見着視線範圍內出現了洞府輪廓,白穆一直緊握的拳鬆了些許,細碎的粉末從指縫揚起,溫夜淺毫無所覺地吸入鼻腔。
同時,飛劍落地,白穆被引入洞府,溫夜淺匆匆交代了句“師弟你就呆在此處”,轉身欲走。只是……還沒邁出幾步去,他身形就晃了幾晃,緊接着就倒在地上。
——哐當!
白穆聽着那摔下去的動靜,暗自“嘶”了口氣,聽聽就疼。
他小心地把手裏剩下的藥粉處理乾淨——感謝易師兄的友情幫助,這是對方聽說他在秘境遭遇后,給他提供的防身藥粉——事實證明,這葯不止是對妖獸有效,對修士的作用也是一樣。
白穆繞過溫夜淺時,低頭看了一眼。
這位大師兄還維持着迷惑又驚訝的表情,只是眼睛卻已經閉上了。
白穆暗自點點頭:他相信以凌霜劍尊首徒的聰明才智,等溫夜淺醒來,可以輕易猜出動手的人就是他。
在宗內出現魔修的時候,他對同門出手,放倒了想要去掠陣的大師兄。
這下“勾結魔修、背叛師門”的罪名,他可是坐得實實的,洗都洗不幹凈。
……所以,溫夜淺得多想不開,才會想給他找“清白”?
這回證明了吧,他根本沒有那玩意兒。
……
白穆在原地站住,猶豫了一陣要不要把溫夜淺往裏搬一搬。
但是他又怕這個大師兄突然腦抽,因為這點事兒再想洗白他。
反正人是在防禦法陣裏面,雖然倒在院子裏顯得不太雅觀,但一般性的安全是沒問題的。
至於那邊那一會兒削山頭,一會兒挖盆地的打鬥……
按那戰鬥力估計,要是真打過來了,就算溫夜淺清醒着也沒什麼用。
這麼一想,白穆連僅剩的那點心理負擔都放下了,走得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
白穆剛才其實已經走出去一段路了,但被溫夜淺御劍這麼一帶,他就落了個回到原點,甚至還倒退了。
——溫夜淺洞府離天一宗大門的距離,比那片竹林離大門還遠。
平時因為有修為在身,不覺得宗門如何。可現在修為盡失,變成凡人,只能靠一雙腿來倒騰。
白穆那心情簡直是被狗日了。
更坑的是。
他哼哧哼哧走了一大段,眼看着都要走出天一宗的範圍了,卻聽見身後轟隆隆巨響。
這熟悉的動靜讓他心底生出些不妙的預感,轉頭去看——
只見那仙俠巨制的打鬥特效,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眨個眼的功夫,已經逼到跟前。
白穆:!!!
他想悄悄離開宗門,不引人注意,挑的當然是平時沒什麼人走的偏僻小路;而凌霜劍尊在自家地盤上打架,當然也不會往熱鬧的地方跑……這麼看,撞上好像也不意外。
腦中飛快的分析了一波,但是對現狀沒有絲毫幫助……
白穆咬咬牙,一手握靈石,一手捏着神行符——他現在沒有靈力,只能靠這法子——在報廢了五塊靈石、三十二張神行符的時候,終於成功了一次。
然而,就算用了神行符的雙腿也跑不過御劍,白穆已經儘力選了方向,期望避開那邊仙魔大戰……
本來是可以躲開的。
但……
他被某個唯恐天下不亂的魔看見了。
殷祀挑了挑眉,看着白穆往前走的方向,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
這是想離開天一宗?
對此,他當然是樂見的。
只是……既然被他看見了……
殷祀笑了笑,手指彎成爪狀,在虛空中一抓。
一隻巨大的黑爪虛影飛速向白穆抓去,白穆毫無反抗之力的被捏住了。
白穆對這個結果一點也不意外,事實上他感受到那被注視的感覺之後,就覺得不好了。
——能和凌霜劍尊打平,甚至戰鬥中還有餘力做這些小動作的魔修,就算他沒失去修為也扛不住,更何況現在凡人一個。
白穆被抓小雞仔一樣拎到了半空中,一隻略帶涼意的手扼住在脖頸上。
半空中風聲呼嘯,白穆被吹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比這更糟的是,對面凌厲的劍意加諸於身,那般濃重又銳利的壓迫感下,白穆只覺得眼耳口鼻一起有熱流湧出。
——七竅流血。
一點都不作假的“七竅流血”。
白穆簡直都想罵娘:他明明都走完劇情了,為什麼還要遭這麼一遍罪?!
不用照鏡子,他都能猜到自己現在是什麼個形象:頭髮被風吹得亂糟糟的,臉上糊滿了血,想來跟猙獰惡鬼也沒兩樣了。
果然!替身長得比主角受好看是要付出代價的!!
估摸着以後他在傳言中的形象就是這模樣了。
因為耳孔往外淌着血,外面的聲音都模糊了,就連方才呼嘯的風聲也像是隔了一層。
有人質在手,旁邊的打鬥當然暫時告一段落。
那魔修掐着他的脖子,似乎在跟凌霜劍尊交涉什麼,但是白穆耳邊都是咕嚕嚕的冒血泡聲,根本聽不清他的話,只隱約捕捉到幾個字眼。
“……弟子……選一個……”
什麼選一個?
白穆正這麼想着,發現凌霜劍尊的視線偏了一下,下意識的,他也順着這視線看過去,卻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白穆:?!
雖然因為眼睛出血,他現在看什麼都蒙了一層紅色濾鏡,但還不至於認不出眼前這人。
——主角受??!!
蘇笙卿不好好在竹林里躺着,跑到這兒來添什麼亂?!
白穆覺得他這輩子的霉都在今天倒完了,他先前還奇怪,為什麼這次的世界意識對他這麼反常友好。
現在看來,那分明是在麻痹他,好等着關鍵時刻致命一擊。
——太心機了!!
那邊,蘇笙卿這會兒並沒有踩在劍上,而是憑空而立,他的佩劍——那柄在白穆手裏過了一遭,嵌着五行靈石的靈劍——這會兒正被他伸手握住,反架在自己的脖頸之上,做出自刎的姿勢。
只是那彆扭僵硬的姿態,就連白穆這會兒半瞎狀態都能看出來,這動作不是他自願的。
——顯然是被人控制住了。
再聯繫剛才那魔修口中的“選一個”,白穆立刻就猜到了這是什麼情況。
這還用選嗎?!用腳趾頭想都知道結果!!!
白穆以他豐富的任務經驗理清了頭緒:這個魔修肯定是主角受陣營的,估計還是求而不得、默默付出的男二劇本,臨到離開還要操作一波,誓要搞死這個欺負他心上人的惡人。
白惡毒穆:“……”
難得來次高級世界,任務結束后還有休假時間,他還不想這麼被強制遣返……
……得想辦法自救。
正如白穆所想,凌霜劍尊片刻猶豫也沒有,立刻有了動作——
一道劍氣飛掠而過,擊飛了蘇笙卿手中的靈劍。
白穆根本沒指望凌霜劍尊來救他,幾乎是凌霜劍尊動手的瞬間,他就從儲物袋裏抓出一把匕首,狠狠往後一捅。
要說有多大的殺傷力那不至於,他現在根本連靈力也沒有,破不破防都不好說。
但是讓掐着他的那魔修晃一下神就足夠了,要是真捅着了,他也夠本兒。
這匕首果然沒有紮實,殷祀輕而易舉的就躲開了,只不過因為慣性動作往後退了些許,扼着他脖子的手也鬆了一下勁兒。
就是現在!!
在殷祀動作同時,白穆將早就準備好的瞬間轉移符和靈石往中間一懟。
——能不能成就看這一下子了!
白穆在動手之前,就預料到了各種結果,比如說瞬移符沒成功,他被魔修掐死、捅死、花式虐殺死;比如說,瞬移符雖然成功了,但是他被送到某個正在進餐的妖獸嘴邊;再比如說,瞬移符成功一半,他在轉移過程中,被空間風暴絞成碎片……
不能怪他預料的結果太慘烈,按照他今天的倒霉程度,這些都很有可能發生。
但是這個世界用冷冰冰的事實扇在他臉上,告訴他,他還是太甜了。
他瞬移符確實成功了,但是在那之前……
冰涼的長劍分毫不差地貫穿了他的心口,白穆艱難抬頭,對上了凌霜劍尊面無表情的臉。
白穆:???
!!!
他就不明白了!!
主角攻救心上人就救心上人吧、他也沒攔着啊?!為什麼還專門回過來,把他捅死?!
是嫌他死在魔修手裏太掉價,特地過來親自動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