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你若安好
四月,春暖花開。天氣逐漸溫暖起來,大家紛紛減掉外套,身上的衣服是減少了,但壓力卻絲毫未減。我們每天的生活就是背題、做題、考試、流水賬一樣,確實很枯燥,但每天放學時載着滿滿的收穫回家又覺得很踏實。
高強度的複習不僅使自己身心俱疲,連父母也跟着受牽連。由於學習需要,我中午和傍晚都會留在學校,有時為了省錢,傍晚那頓飯也許就不吃了。每天下晚自習回到家,父母就趕緊過來接過書包,噓寒問暖。家裏雖生活拮据,但我的水果從來沒斷供過,而且每天母親都會在我桌上放上2個核桃仁和一杯溫奶,我的待遇一點也不比別人差。父母每晚都有看新聞的習慣,但我在房間即便豎起耳朵也聽不見客廳有任何動靜,我出於好奇就趴門縫一探究竟,卻見父母正坐在沙發上看啞巴電視,連說話都是竊竊私語。每天晚上我都會複習到深夜11點半到12點之間,而父母總是見我關燈才去睡覺。
有一次我面對一臉睏倦、連打哈欠的母親忍不住勸道:“你們其實不用陪我的,困了就去睡唄。”然而母親的回答卻使我瞬間紅了眼眶,“我們不是怕打呼嚕影響你學習么。”
父母盡所能地為我創造安靜舒適的學習環境,讓我備受鼓舞。然而隨着天氣轉暖,新的困擾又接踵而至,“蚊子”。作為四害之一它不僅會吸你血,還影響你學習和休息。晚上睡覺時如果有一兩隻蚊子在你耳邊嗡嗡,那你這一夜都別想睡好,為此,父母也想了不少辦法,比如在我晚上回來之前在我房間裏點半小時蚊香,把蚊子趕到客廳后倆人就開始齊心協力打蚊子,老爸還特意去街里給我買來蚊帳,總之,父母為了我做出了很大的犧牲,而我能回報他們的,或許只有大學錄取通知書了。
這天早上,老媽看着我都能扎小辮的頭髮又開始墨叨:“兒子,抽時間去理理髮吧,你的頭髮實在太長了,學習再忙也得注意形象不是?”
“對對,趕緊去把頭髮剪了,頭髮長,見識短。”老爸也在一旁搭腔。
“嗯?聽你這意思是我沒見識了?”老媽聞言眼睛一瞪,老爸立刻灰溜溜走進廚房。
中午放學,吳桐罕見地和我一起來到食堂,“吳桐,吃完飯你打算幹嘛去啊!”我端着餐盤坐到她對面。
“我想去理髮店洗洗頭,這兩天家裏停水,頭皮有點癢。”吳桐抓着頭髮道。
“哎,那真巧了,正好我一會也要去理髮,一起唄!”
“好啊!”吳桐答應的很爽快,令我心情大好。
春風和煦,清涼愜意。我們快步走向離學校最近的那家髮廊,髮廊門口的音箱正放着王力宏的《大城小愛》,我看到路對面的那家寵物店忽然想起這裏曾是我第一次遇見她的地方,她背對着我站在路對面的寵物店前,穿着跟現在一模一樣的衣服。恍惚中,一種異樣的感覺湧上心頭,誰又能想到當初傾慕的一個背影,如今卻成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緣分這東西還真是奇妙。
“喂,你愣在那幹嘛呢,快進來啊!”吳桐站在髮廊門口催促道。
這家髮廊生意一直很好,主要客源就是學校里的學生。此時雖正值飯口,但屋裏卻擠滿了人。三名穿着時髦的男髮型師並排站在三位年輕女士身後,動作迅速敏捷。旁邊的沙發上也擠滿了人,都是校內的學生,我倆甚至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要不咱倆去別的理髮店看看吧。”我見這陣勢小聲提議。
“可這附近就這一家理髮店,還是等等吧。”吳桐低聲道。
於是我倆就像受氣包似的站在牆角,過了幾分鐘我實在耐不住性子就到裏面找來一個三腿凳給吳桐,自己則去裏面的洗頭房查探情況。
狹小的洗頭間裏,一名穿着貂皮大衣的貴婦躺在洗頭床上,一個十六七歲,髮型殺馬特的男孩正在給她洗頭。這男孩一看就是剛入行的小學徒,動作笨拙,手法生澀,在沒打出沫的頭髮上胡亂抓撓着。而那名貴婦則眉頭緊鎖,隨時要爆發的樣子,我在一旁看着都心急。一回身突然發現門后還有一個空着的洗頭床,我瞬間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吳桐,我幫你洗頭啊!”我笑嘻嘻來到吳桐身邊。
“你說什麼?”我的聲音顯然被旁邊吹風機的嗚嗚聲掩蓋,她並沒有聽清。
我只好拉着她來到洗頭房,剛好那名備受煎熬的貴婦也洗完了。“來吧!吳桐,我來給你洗頭。”我面帶微笑拿了一條毛巾。
“你會洗頭?”她一臉狐疑。
“會一點吧,照葫蘆畫瓢唄,再說現在都十二點了,你要等那幫學生洗完肯定來不及了。”
“那好吧。”她猶豫了下終於妥協,伸手解下皮套。
她躺下后雙眼緊閉,臉頰微紅,似乎有些緊張,我也一樣。用手腕試了下水溫,我十二分認真地給她洗了起來。說起來我這洗頭的手藝還是在超哥那兒學的。初中時超哥的小姑開了家理髮店,我和超哥沒事總去那玩,幫着干點零活,順便互相洗頭,一來二去也就會洗了。動作雖然算不上行雲流水,但至少比剛才那學徒強。這一點從吳桐逐漸放鬆的表情中就能得到證實。
然而生活總是出人意料,當我給她洗腦後時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耳根。“啊!”她忽然像被碰到反射神經似的尖叫一聲,頭猛的一偏,反應不及的我瞬間被噴出的水柱呲了一臉。慌亂中,我扔下噴頭閃到一邊,隨即傳來的是吳桐銀鈴般的笑聲。
“你幹嘛啊,不帶這麼玩的吧。”我邊擦臉邊嗔怪道。
“不好意思啊,我耳朵特敏感,你沒事吧。”她收起笑容面露歉意。
“沒事兒,就當洗臉了。”我大咧咧一笑,繼續給她洗頭。
當我倆從裏面出來后,屋裏仍人滿為患。於是我索性就自來熟到底,拿起吹風機站在一旁給她吹乾。等我給她弄完已經是十二點四十,離上課只有二十分鐘,我的頭只能下次再剪了。臨走時,我將吳桐擋在身後遞給老闆五塊錢,理髮店老闆倒也挺講究只收了我兩塊。
“沒想到啊,你洗頭洗的還蠻不錯的,哪學的啊!”返校路上,長發飄飄的吳桐讚揚道。
得到心上人的讚賞我又開始得意忘形:“嗨,低調低調,誰叫我天賦異稟呢,啥玩意看一眼就……哎,吳桐你怎麼了。”
只見吳桐走着走着突然捂着肚子彎下腰,隨即又蹲在地上,一副很痛苦的樣子,我趕忙來到她身邊詢問情況,可她卻深埋着頭,柳眉緊鎖,什麼也不說,這下我頓時慌了手腳,一時間不知怎麼辦才好。
此時我倆離學校只有幾百米,離她家也不過一公里,但看她現在的樣子根本動都動不了,我站在她旁邊心急如焚。此時正值上學時間,我們身邊很快圍過來一幫學生,但我都不認識,而吳桐仍蹲在地上痛苦地呻吟。這時有兩名熱心的女生走過來蹲在吳桐身邊想將她扶起來,卻根本無濟於事。很快,本班的同學終於出現,卻是兩個男生。
“那個我問一下,她這到底是咋回事啊!”情急之下,我只好問蹲在吳桐身邊的兩位女生。
“應該是來……來那個了吧。”兩位女生對視一眼,有些忸怩地說道。
雖然我對那方面並不太懂,但也大概知道是咋回事,“你們誰知道這附近哪有藥店啊!我去買點止痛藥和熱水袋回來,這在這兒蹲着也不是個事啊!”我是真急了,大聲詢問周邊的人。而本班的那兩名男生竟還有心思跟我開玩笑:“呦,你懂的不少啊。”
“不……不是。”蹲在地上的吳桐小聲擠出兩個字,聞言我更慌了,“不是是什麼意思,你到底怎麼了啊!”
而蹲在她身邊的一名女生似乎看出了些端倪,扶了扶眼鏡道:“她可能是急性闌尾炎,趕緊送醫院吧!”
這下我終於回過神來,開始攔車,可這條平時車水馬龍的主幹道此刻卻車流稀少。等了好幾分鐘,終於看見一輛黃色港轎慢悠悠駛來,我趕緊攔下。那時縣城還沒通公交,出租車也沒有,這種三個輪的港轎車則是街道上主要的交通工具。
我們幾人合力將吳桐扶上車,我回頭對兩名本班的男生說了句:“幫我向班主任請個假!”便匆匆上了車。
去往醫院的路上,我見吳桐俏臉煞白,額頭上也滿是汗珠,便一個勁催促司機師傅快點,可這三個輪的港轎車比老爺車也快不了多少,油門踩到底也就四五十邁,你着急也沒用。
到了縣醫院又發生尷尬一幕,我倆正常的車費是四塊,可我身上只有三塊錢。“師傅,這一塊錢我先欠着行不,我把聯繫方式給你,回頭一定給你補上,不帶差你錢的……”我急匆匆說了一大堆,生怕這司機為難我倆。
“別說了,快下車吧。”司機只是淡淡擺擺手。
將吳桐攙下車后我發現她還是走不了,情急之下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背起她就跑進醫院。
急診室里,醫生經初步檢查便確定是急性闌尾炎,讓我去辦理住院手續和交錢,我這才想起來要通知她媽。醫院走廊里我給她家座機打了兩遍無人接聽后,只好去問吳桐她媽的手機號。吳桐趴在急診室的桌子上沒有說話,只是把手機遞給我,我立刻心領神會,在她手機里翻出她媽的手機號撥了過去。
然而打了三遍都沒人接,氣的我差點罵娘了。第四遍終於接通后我強忍住飆髒話的衝動:“喂,你女兒得了急病,現在在我這兒,你馬上拿錢過來吧。”
令我哭笑不得的是對方聽我說完后竟說我是綁匪,問我要多少贖金才肯放過她女兒。氣的我差點當場摔手機。
“喂!阿姨你聽好了,你女兒吳桐得了急性闌尾炎,現在在縣醫院需要立即手術,請你帶着錢馬上過來!”我說完就直接掛斷電話,敢跟未來的丈母娘這麼說話,看來我也真是急昏頭了。
直到看見吳桐在她媽的安撫下被推進手術室,我才悄悄離開,作為一個同學,我已經做了我能做的一切,我可不想在這接受她媽的追命連環問。只希望手術室里的她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