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我命由我不由天
冬天的起床儀式是最冗雜和痛苦的,屋裏的暖氣片經過一晚上早已涼透,只有被窩裏還是暖和的,每天天還沒亮就被鬧鐘吵醒,在被窩裏醞釀一陣后倏地坐起來,然後以最快的速度穿上棉襖棉褲,用冰涼的自來水驅趕睡意。在燈光下吃早餐,看着窗外的漆黑一片和天上的殘月,有種晝夜顛倒,24小時連軸轉的倦怠感。
在緊張和繁重的複習中度過聖誕節,我們便迎來高中的最後一次期末考試。母親說這次考試如果考好了就獎勵我一個神秘禮物,我本想說我的要求並不高,一個mp3就好。但我卻不敢說出口,因為我知道這種對學習無益的娛樂工具,母親是斷然不會同意的。
“那多少名才算好啊”我問到關鍵。
“額,前十名吧。”老媽的話讓我頓時有些泄氣,雖然我現在的成績穩定在十五名左右,但其實排名越靠前競爭越激烈,每個人都在拚命努力,若想一下前進五名絕非易事。
由於是高考前的最後一個寒假,所以同學們都格外重視,認真規劃着自己的假期生活。班主任更是如此,期末考試的前兩天,嚴老師就鄭重其事對我們說:“同學們,這是你們高中生涯的最後一個假期了,離高考還剩不到200天,每一天都很寶貴,所以我和英語老師決定在假期辦一個補習班,只針對咱們班裏的同學,有興趣的同學可以回家很父母商量一下,考完試後來找我報名。”
雖然嚴老師說的是自願參加,但我知道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寒假期間絕大多數同學都會去補課,那麼與其去外面報那些課外補課班還不如找本班的老師給自己補,不知道這是不是也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
放學路上吳桐明確表示自己會報名,並苦口婆心地勸我:“多好的機會啊,外面的那些補習班對咱們根本不了解,而班主任每天和我們朝夕相處,對我們每個人的學習狀況都了如指掌,可以針對性提升我們的短板,這一個月的補課對咱們至關重要,你現在成績不錯,如果假期在衝刺一下,下學期應該能進前十,反之就會被其他同學反超,到時候追悔莫及。”
“嗯,我知道,我會儘力說服家裏的。”我誠懇道,心裏卻有點底氣不足,畢竟家裏條件一般,這“高昂”的補課費會不會讓父母為難?
“是不是你家裏經濟有困難?”吳桐似乎看穿我的心思。
“哦,不是不是,是我父母比較偏執。”我忙矢口否認,心裏卻琢磨着回家該怎麼說。
晚飯時,我猶豫了半天才開口,“媽,有……有個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這孩子,有啥事就說唄,怎麼還吞吞吐吐的。”老媽隨口道。
“我們班主任假期搞了個補習班,班裏不少同學都報名了,所以我想……”
“啊,就這事啊,補!當然要補,多少錢說吧!”老媽的爽快讓我激動加意外。
“一天四節課,上午九點到下午三點,中午還供吃,一共補一個月,八百。”我緩緩道。
“八百……好像也不貴哈。”老爸試探性地問了一句,也是在徵求老媽的意見,畢竟母親是一家之主,掌握家裏的財政大權。
“不是,你們都這麼看着我幹什麼?”我媽突然笑了,隨即認真道:“雖然我平時管錢很嚴,但我也是個開明的人,這該花的錢咱必須花,兒子,以後補課的事你就直接跟父母說,別瞻前怕后的,別人家補的起咱家也不能落後,我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供你上大學,知道嗎?”
母親真誠的話語和堅定的眼神使我心裏涌過一股暖流,有父母做堅強的後盾,我還有什麼可擔憂的呢。
“那你們什麼時候補,在哪補啊!”老爸問。
“說是從一月五號開始,地點是sk小區。”
“呦,sk小區離咱家可挺遠啊,我幹活忙,也沒法單獨送你,要是咱家有個自行車就好了。”老爸淡淡道。
“咱家咋沒有自行車啊!那永久牌的黑色車子整天在院子放着,你們也不騎啊!”老媽立刻駁斥。
“那個老古董你就別提了好嗎,騎兩圈掉一次鏈子,都不如走的快。”父親不屑道。
“沒事沒事,反正也不起早不貪黑的,我走着去就行,當鍛煉了。”我見父母又要吵起來,忙出來調停,唉,只要能去補課就知足了,還要啥自行車啊!
期末考試那天我坐在五考場的最後排,離考試還有幾分鐘,我隨手拿出單詞本掃了一眼。卻無意中看到書桌堂里有一句用圓珠筆寫的很小的一行字:(於婉茹,祝你永遠幸福。)
乍看到這行字我就覺得好笑,但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感傷。這看似幼稚的表達方式其實是大多數暗戀者們心裏最真實的聲音。並不是所有的喜歡都有機會說出來,很多人都只是默默喜歡着對方,由於各種原因不敢表白。而青春又是那樣短暫,等你鼓足勇氣準備告白時,他或她卻已經走遠。於是,你只能在回憶中思念,思念中等待,等待中悔恨。暗戀其實是情感的自我折磨,是愛情世界裏的飲鴆止渴。只不過處在青春期的我們還不知道該如何取捨。
想到這,我又開始自嘲,自己現在不也是如此嗎?雖然每天和她朝夕相處,並已經認定她就是自己生命中的那個人,但卻始終不敢向她表白,甚至連試探的勇氣都沒有。因為我還沒有十足的把握,更無法承受失敗的後果。可我們在一起的時光已所剩不多,如果我高考失利,如果在大學裏她喜歡上了別人,如果……。想到這,我突然心慌起來,有些茫然無措。
“不!我絕不能在這個時候動搖,絕不能在青春日記里寫下遺憾,就算失敗,就算頭破血流,也要儘力搏一搏,至少輸了也無怨無悔。而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心無旁騖、全神貫注,力爭和她考上同一所大學,再做四年同桌。”我深吸一口氣,握緊手中的筆。
一天的考試結束,我沒看見吳桐,也沒看見韓東,只好一個人低頭往家走。行至一十字路口,路邊一個算卦老頭引起了我的注意。說實話,在這個科技飛速發展的新時代里,這種封建迷信的職業已經逐漸被邊緣化,而我之所以會駐足主要原因是這老頭長的像我死去的外公。
“小夥子,算一卦吧。”算命老頭直視着我,三寸長的山羊鬍上掛滿了冰霜,裹在黑袍里的身體也在微微發抖。我一看這老頭這麼大歲數大冬天的出來混口飯吃也怪可憐的,自己索性當一回冤大頭吧,就當行善了。
“老大爺,算一卦多少錢啊!”
“五塊,不準不要錢。”老頭說。
我一聽覺得好笑,哪有打這包票的,那不管你說什麼我都否定,您豈不是白忙活了。
“那您給我算一卦吧,準不準都給您錢。”
“你想算什麼?”
“隨便。”
“報上生辰八字。”
“一九八八年臘月十七。”
老頭聞言眯着眼一隻手翻開一本黃皮舊書,一隻手掐算着,口中還不知念叨着什麼,整的還挺像那麼回事。一分鐘后,老頭猛然睜開眼,“小夥子,你五行缺金,命犯太歲,這輩子註定事事不順難發大財,但你這兩年運勢正旺,不過要小心物極必反、盛極必衰,你的好運很可能就要沒了,不如讓老夫給你指一條破解之法如何?”
我聞言開始猶豫,這老頭前面說的挺准,可後面的話我就不愛聽了,發不發財我倒不在乎,可事事不順這誰受得了。
“那要怎麼解?”
“唉,你這命犯太歲,可不好解啊,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這樣,你先拿二十塊錢我便教你破解之法。”
“呵呵。”我一聽笑了,這不明顯江湖騙子么?我二話不說,直接起身走人,不過男子漢一言九鼎,我還是扔給他五塊錢,“哼,老子才不信這個,我命由我不由天!出於憐憫施捨你五塊錢,你竟還貪得無厭,真是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