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生理性厭惡
被方清羽的柔荑一握，黎致身上的寒氣漸漸收起，反手握住她，捏了捏，低聲道:“你先去，我隨後就來。”
她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便轉身出了養德殿。
看着大殿中雲王和雲王妃眉目傳情旁若無人的模樣，晉德皇黎戩冷笑，雲王，你如此藐視朕，可你知不知道方清羽將成為你另一個弱點？
黎致當然明白，今日舉動會讓上面那個人把她當成他另一個弱點。
那又如何？他黎致如若連一個女人都護不住，何談護天下？
黎致黑眸冷冽的看了看黎戩陰沉多變的臉，這張臉蒼白中透着青色，看來是開始吃長生不老之仙丹了。
方清羽被聞公公帶着七繞八繞的走了一炷香的時間，終於在後宮一處最大的院落前停下。
她抬頭看了看門楣，齊安宮，齊家安國？好大的名字，也不怕壓不住。
據說這太后，先皇在位時不過是個小小的妃位，不知使了什麼手段讓先皇立下遺詔，將皇位傳給了自己兒子，而她一躍成為一國太后。
“稟——雲王妃到！”還沒待方清羽細想，聞公公便扯着嗓子尖聲大聲稟報。
隨即院落里此起彼伏的想起兩遍太監的細聲稟報，可見齊安宮之大。
片刻后，院內又陸續想起太監的尖刻聲音。
“宣——雲王妃”
方清羽撇撇嘴，這太後排場真大。
她跟在聞公公身後，抬頭挺胸，尊貴優雅，落落大方的走進了正廳。
大廳很大，一眼掃去，滿屋子女人。嘰嘰喳喳，交頭接耳，無人正眼看她。
方清羽冷哼，這是在給她下馬威嗎？
她本以為今日只會見到太后一人，哪知道整個後宮都來了，不知是榮幸還是不幸。
方清羽並未因此怯弱，目若無人的抬高下巴，自信優雅的走向高坐在上的華服太后，一身火紅衣裙在一群鶯鶯燕燕中顯得熠熠生輝。
大廳中猝然寂靜，方清羽能感覺到一道道或羨或妒的眼光射向她。
走到大廳中央，方清羽終於看清高坐在上的太后，一身紫紅火鳳宮裝包裹着豐滿的身段，年約五十上下，面如銀盤，斜眉入鬢，唇薄鮮紅，一頭烏髮一絲不苟的盤成宮髻，一柄碩大金鳳釵斜插髮髻間，眉眼低垂，正低聲與身旁一嬤嬤說著話，彷彿沒注意她進來。
方清羽看向太後下首，看到一個面容溫和中帶有一抹凄楚，凄楚中帶有一絲哀怨的絕色女子端坐在那裏，安靜如雞，要不是她身穿明黃朝鳳宮裝，方清羽真無法將她和皇后聯繫起來。
“臣妾給太后請安，給皇后請安，願太后安康，皇后萬福。”方清羽落落大方的行禮問安，並未因太后的無視而出現一絲窘迫。
“哎呦哎呦，雲王妃快快請起，賜座。哀家聽聞今日雲王妃要進宮，剛卯時就開始等着了，這後宮各嬪妃啊，聽說后，都說要來，哀家平素甚少管束她們，將她們當公主一般的寵着，這不，都慣壞了，一個個都早早的來哀家這兒等着看新媳婦兒呢！本以為清羽你很快便來，早早的備着瓜果香茶，這不，都不新鮮了。”方清羽一怔，乖乖，剛剛還一幅高高在上無視她的威嚴太后，突然咧着血盆薄唇擺出一副慈祥的模樣，這太后是會四川變臉不成？
這太后“慈祥和藹”的說了一堆，無非是告訴她兩點，第一，哀家是個待兒媳如親生女的慈祥婆婆，第二，你讓哀家等了很久，哀家仁慈，不與你計較，這滿屋子的女人可說不準。
果然，不待方清羽開口，太后左手邊一個紅色華服貴妃就尖刻的說:“雲王妃架子好大啊，這都嫁給雲王一個月了，才進宮請安——就這還讓太后和眾姐妹等了一個時辰呢！”
這貴妃一開口，下面便三言兩語的議論開來。
“這雲王妃什麼來頭，這麼大牌？連太后都不放在眼裏。”
“聽說這雲王妃本來只是方相一個無人注意的侄女，不知道哪來的好運嫁給了雲王。”
“聽說雲王很寵這個雲王妃呢……”
“切，寵又如何，雲王只是剛開了葷，等過了新鮮勁兒，大把大把的新人入府，還不得怎麼死呢！”
……
方清羽忽略耳邊蚊子似的嗡嗡聲，冷眼看着故作慈祥的太后，一陣反胃。
人生在世，總會有一種動物你一見她就害怕，總會有種食物你一吃它就噁心，總會有一個人，你一見他就討厭，這就是生理性厭惡。哪怕別人說他再好都沒用，就是毫無理由的厭惡他。太后，就是那種讓方清羽生理性厭惡的那個人。
不過厭歸厭，方清羽當然不會傻到直接與太后硬碰硬，她面容淡定，好整以暇的坐着，脊背挺直，嘴角含笑，好像她們口中談論的是別人一樣。
笑話，論尊卑，她乃雲王正妻，而下面一眾庸脂俗粉不過是皇上小妾而已，根本不足以她為之動怒。
方清羽看向太后右手邊的皇后，而此時，皇后也正抬眸看向她，兩道美眸在空中相交，一個清亮如月，一個溫和哀怨。
有意思，這皇后倒是個與眾不同的。
方清羽在記憶中搜尋着皇后的信息，可惜前身對皇後知之甚少，只知她乃南平長公主顧心芸，嫁予晉德皇五載有餘，至今膝下無子。
按說作為和親公主，是不該被封后的，畢竟一旦兩國開戰，和親公主就是人質甚至要被祭旗。至於為何顧心芸會封后，不得而知。
說起來，滿屋子女人，只有皇后才是她正經妯娌，方清羽對皇后眨眨清亮美眸，勾唇一笑。
顧皇后怔然，隨即點頭致意。看着方清羽明媚容顏，她感慨萬千，曾經她也是這般明亮美好，如果沒有當初那一紙和親的話……
太后眯起一雙精明的眸子，看着方清羽於流言中淡定自在的模樣，心下一陣嘀咕。
到底哪裏出了錯？據說方清羽不是個怯弱，膽小的人嗎？據說她長這麼大，唯一做的膽大包天的事就是一個月前撞柱？可是誰能來告訴她，現在的這個置身事外的微笑女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