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是莊周夢蝶還是夢蝶莊周
里正承了葉水水的大禮，上前將人扶起。
細細的打量了一番，后欣慰的點點頭，“你這丫頭，經此事倒是變了不少，好，不錯，知事了。”
聞言，葉水水苦澀一笑，“鬼門關走一遭，恍若歷經一世，若我再不知事，怕是，我兄妹倆就真真沒活路了。”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雖不知你此番經歷了什麼，但能使你想透這一點，何嘗不是另外一種收穫呢？”里正語重心長的喟嘆道。
辛老頭在一旁贊同的點點頭。
葉水水垂下眼瞼，遮去眼底浮動的晦暗，除去她，又有誰知，她真的歷經一世，而這樣的收穫，是她前世耗盡短暫凄涼的一生方才領悟的。
罷了罷了，莊周夢蝶，亦或是夢蝶莊周，何須困於往昔，她如今只需記得，前世那段血及淚透徹心扉的教訓便是。
“里正，妹妹，你們在說什麼？”葉旭宏一頭霧水的看看里正，又看看自己的妹子。
里正笑笑，上前拍拍葉旭宏的肩膀，“在說，你妹妹長大了，你兄妹倆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想到先前葉水水在他手心寫下的那兩個字，里正便有些失神。
若不是那兩個字，恐怕，他真的就在當時報官讓衙差將王氏帶走了。
令他想不明白的是，讓官府把王氏抓走，豈不是更簡單有效一些，起碼，日後王氏必會有所顧忌。
這般想着，便直接問了出來，“為何不選擇報官，而選擇要銀子？”
當時，在王氏哀求不要報官之際，葉水水寫在他手心上的兩個字，正是——銀子！
也因此，才有了後面高高拿起輕輕放下的一幕。
“若我死了，王氏自是難逃干係，但若我未死，她半點不損，既已知道結果，何須多費周折，自是爭取最大利益。”
縱然報官后，王氏日後有所顧忌，但這並不是她想要的。
葉水水看向哥哥那雙僵直的雙腿，垂眸，“且，要治好哥哥的腿，便需銀子。”
眼下，治好哥哥的腿為重。
至於王氏，她自是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拆其骨，但來日方長！
屋內登時一靜。
里正詫異的看着說話條理分明的葉水水，隨後和辛老頭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不敢置信。
他們活到這把歲數，不是沒見過自鬼門關走了一遭，性情大變之人。
但，如這般好似變了一個人，倒是頭一遭。
這……真的是以前那個怯懦，連大聲說話都不敢的葉水水嗎？
“妹妹……”
葉旭宏瘦削的臉上佈滿了震驚，雖然他聽得沒頭沒尾，但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些。
他不敢相信，此時這般的結局，竟是那個向來只知怨天尤人，逆來順受的小妹主導的。
“哥，你放心，我不會再逆來順受下去，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我只願，我們兄妹二人好好的活下去。
得上天垂憐，磕倒后魂歸十年前，既已證實一切不是夢境，那她自是要活出和前世截然不同的結局來。
她的命運，哥哥的命運，重新開始。
如今，她已不再是那個懦弱的葉水水。
王氏那個惡婦，休想再打她的主意！
……
又是一年六月流火。
鎮上方家，白燈籠高掛，大堂正中擺放了一口靈棺。
葉水水白衣素縞的站在後方，面色冗長平靜無波。
畫面一轉。
一個破包袱從方家丟了出來，緊接着，一身粗布衣裳的葉水水被人用力的推出。
幾個銀釵琳琅的女子緊隨其後，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小狐狸精，滾滾，我爹已經死了，我方家不養吃白飯的人。”
話落，轉身離去，大門嘭的一聲關閉。
畫面又一轉。
葉水水抱着破包袱，無視村裡婆子們的指指點點，以及扛着鎬頭路過漢子的低聲議論，步履匆匆的回了她住了十四年的三伯父家。
“水水啊，你漢文哥剛成親，新婦見新寡忒晦氣，你且先回老宅，待伯娘把家裏拾掇拾掇就去尋你。”
走了半日的路，別說是一口熱乎飯，便是一口水也未喝，便被伯娘王氏趕了出來。
老宅，是她爹娘生前所居之地，荒廢了十幾年，如今早已破敗不堪。
沒過多久，王氏如約而至，得知她被方家趕出來后，便是劈頭蓋臉的訓斥。
“他們趕你你就回來了？你可是方員外生前按禮數納的小妾，為何不去報官？讓官老爺為你主持公道？”
“伯娘，我本不樂意待在方家，如今被趕出來正合我意，對了，哥哥呢？他去幹什麼了？您信上說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哥哥腿真的好了，他前幾天和村子裏的人外出做工了，我前些時候托媒人給他說了門親，女方家要六兩銀子的聘禮錢，這不，你哥哥出去做工賺聘禮了。”
聽到哥哥不但治好了腿，且要娶媳婦了，滿心歡喜的她，並未瞧見王氏眼底轉瞬即逝的慌亂，以及面上的不自然。
“六兩銀子啊，我在方家的首飾皆未帶出，如今我也身無分文，哥哥要娶媳婦，這所老宅自是需要重新修葺，置辦物件也需要銀子，這……”
“我算過了，至少需要十五兩銀子。”
“什麼，十五兩？”
“是啊，你哥哥一個月的工錢總共才十分錢，也不知得攢到何年何月，怕是到時黃花菜也涼了。”王氏眼珠子一轉，“對了水水，要不你也去做工吧，伯娘知道鎮子上有一個地方正在招女工，一個月工錢就有近一兩銀子呢。”
“一個月近一兩？我去！”
畫面再次一轉。
正紅朱漆大門，頂端懸着黑色楠木匾額，上面龍飛鳳舞的題着三個大字——似仙樓。
一間暗室中，一婦人身着艷紅衣裙，嘴唇塗的似血，手上的鞭子甩在地上啪啪直響。
“小賤人，你竟敢得罪陳老爺，一個破了瓜的玩意兒在我卿媽媽跟前兒裝什麼貞潔烈女，告兒你，老娘可是花了二十兩銀子買下你的，你可莫要不識好歹，惹急了老娘，有得是法兒讓你聽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