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天順三十年
果然,與鳳回所想一樣,穿越的契機的確是慕楠,且還是慕楠一手導致的結果。
夜下。
傾盆大雨落在她那並不保暖的病號服上,浸染了她心中的苦寒。用靈魂穿越,從沒有溫度的困擾,只是這一次的她,為什麼凍成了這個模樣?
鳳回顫顫巍巍地從泥地里起身,看着周圍深黑的一切。
鳥盡飛絕,一物都沒有。
她聽得到前方有人抬棺的聲音,顫縮着身子朝着那棺踱去——
“瓊山哪都好,就是瘮人。”
“瘮人的地方,還叫好?”
“蕭仁刑能把兒子留在這地方養了十幾年,怎麼不叫好?更何況,他還把自個兒的女兒也埋在了這裏,自然是大好。”
“丞相還在山下等着呢,可別說了,莫不然啊——”
那些人說到這裏,卻都是一副害怕的模樣,他們似是害怕棺中被埋的人,也似是害怕蕭仁刑。可是這一切對於鳳回而言,都並非僅要的事情。
鳳回躲在樹后,輕看着那棺被埋之地,眉頭皺着,蕭仁刑要埋女兒?
為什麼要埋在瓊山這裏……
埋蕭寒容?
可蕭寒容不是早就死了嗎……
鳳回思索着,總覺得不對勁。
那些人離開后,鳳回迎着風雨,靜靜地看着腳下並非細膩的泥土,她彎下了身,手掌輕觸碰泥土的那一刻,卻是前所未有的慌張。她能碰到這些東西,證明自己實體化了?
還是說,她這幅身體是自己的……
鳳回想也沒想,便觸着後背,背上被槍殘留的疤痕還在,她是以身穿越過來的!
她急忙站起身,興緻自是大好。
只是——
蕭仁刑除了蕭寒容一個女兒,另外一個則是前世的她——簫鸞。
鳳回又垂眸瞧着那被埋下的棺材,將泥土輕輕撥開了去,棺材角,是一抹鸞鳳衣角,上面帶着血腥,在黑夜之下卻是那般刺眼。
“簫鸞……”
“被埋的是我!”
“現在是天順三十年?是我被殺於慎刑司的那一年……”
鳳回一掌轟出,棺材蓋子直接翻飛於空。
棺中。
簫鸞靜置於此,渾身的血將那張臉襯的格外妖冶。
鳳回慌不擇路,直接跳下了棺中,她將那渾身冰冷的簫鸞抱在懷中:“簫鸞,你醒醒……簫鸞……你不能死,你醒醒!”
無論鳳回如何喊,那已死去的人兒卻如何也睜不開眼睛。簫鸞的手是冰涼,同樣也是再也無法回到從前的溫度。
為什麼,簫鸞會死?
若是簫鸞死了,天順三十二年的簫鸞又是如何復活的?
簫鸞從沒告訴過任何人,她是如何活下來的!到底是誰能救簫鸞?夢裏的人告訴她,若是強行改變歷史,那麼她便會死。可簫鸞便是曾經的她,她又如何不救?
可簫鸞在後面是活着的,那是不是能說明簫鸞本便該活,而救簫鸞的人便是她!
若一切都是註定,那麼救簫鸞也便是歷史的一部分!
簫鸞師承於她,更被她所救!
若一切歷史皆不可變,皆要瞞下去,那現在所發生的一切便是天順三十三年時所有問題的答案。
簫鸞是她所救,並不是別人!
所以,在她還是步霜歌的時候,另一個她便來到了這個時空,而簫鸞自始至終都是知道這個秘密的。所以,簫鸞才會知道步霜歌便是鳳回,而真正的鳳回在二十一世紀還活着。
這便是答案……
鳳回眼底是紅,她隱忍着:“步霜歌救鳳回,簫鸞救回步霜歌,鳳回救簫鸞……到頭來不過都是自己救自己……”
鳳回將簫鸞背在身上,一步步朝着山下的方向走去。
只有天斧山的狼王可以救簫鸞,只有狼王血,這一刻的她想的通透。
想到這裏,鳳回已是將輕功發揮到極致,朝着天斧山掠去。漆黑的夜,前方是漫漫長路無光,她避開了蕭府的馬車,也避開了所有能看到她的人。
簫鸞得救,是一切的必然。
鳳回來到天斧山時,狼王紅兒還在懸崖的另一邊來迴轉悠着,似是在散步。
鳳回帶着簫鸞跳過懸崖那一刻的剎那,狼王慌了,金黃色的瞳孔在晴日當空之下微微地閃爍着。
它看到了兩個“簫鸞”——
一模一樣的容顏,相同的味道,即是狼王也慌了。
它竟不自覺地後退兩步。
鳳回將簫鸞輕放在地上,輕撫着狼王的毛髮:“紅兒,只有你能救她了。”
狼王看着地上那渾身是血的人,靠近兩步,竟發出了悲鳴。
它將簫鸞背在身上,一步步朝着溫泉之處行去,鳳回跟在他的身後,身心疲乏卻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終於可以休息了……
只是,當她停在溫泉水旁時,卻是愣住了……
狼王輕輕舔舐着簫鸞身上的血漬,下一刻它直接將腿上的肉撕咬下來,悲鳴與痛苦在天斧山傳盪而開……
無數狼的吼叫聲傳盪山谷。
有人所言,狼王血可治百病,而狼王肉卻能讓人起死回生,狼王又豈能不明白?如此悲鳴之下,它爬在簫鸞的身邊,靜靜地睨着鳳回,似是在告訴鳳回要簫鸞吃下這肉。
鳳回半跪在狼王身邊,顫抖着身子抱着狼王:“對不起,紅兒……”
狼王輕“嗷”,同樣也舔舐着鳳回的臉。
她觸碰着那帶血的狼王肉,顫抖着手,將簫鸞抱在了懷中,去做了那自私的事情。讓簫鸞吃下狼王肉,是唯一救他的辦法。
……
入夜。
狼王依舊蜷縮在溫泉的旁邊,似是沒有睡意。
鳳回倚着狼王,輕聲道:“紅兒,以後要吃多少東西,我都帶給你好不好?”
“嗷——”
“便是當做陪你的代價,你瞧,這給你包紮好了,還是蝴蝶結的形狀,你可喜歡?”
“嗷——”
一狼一人的對話入耳,她笑着。
鳳回除了一動不動地看着溫泉水中被浸泡的簫鸞,再也做不得他事。可是簫鸞沒有醒,一月,兩月,她在這寂靜的天斧山中沉睡着,同樣也似是長眠。
天斧山中本來便無人敢來,她倒也呆樂的其所。若言,不可改變歷史,那麼她可以呆到步霜歌身死於天順三十三年的那一日,她再去上京……
她再也不想經歷時光流逝的痛苦。
她只想等到君九卿。
若是現在的她強行出現在君九卿的身邊,出現在北境。那麼,她在天順三十二年變成步霜歌后,便不會認識君九卿,更不會有後來發生的一切事情。
一切歷史都會逆轉——
強行改變歷史,本便是錯到極致的事情。
蝴蝶效應,不可更改。
發生了便是發生了……
她陪着狼王呆在天斧山整整兩年,一直到天順三十二年,簫鸞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