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吧……
這點事情說通了之後,兩個人之間徹底恢復到了之前的相處狀態。
不過也不太相同,因為從前的親密就只是單純的親密,或許像親人之間,但跟現在卻是完全不同的。
泰平王不作死之後,不再偷偷地把葯倒掉,他身上久久不愈的傷口總算痊癒,精神也一天比一天更好起來,十幾天的功夫,秋末初冬的時節,天才將將冷下來,他就已經能夠下地自如地行走了。
兩個人每天除了王府上面的那一點事,其餘的時間都膩在一塊,杜書瑤被他黏得太厲害了,但是稍稍露出一點抗拒,泰平王就會表現得特別的悲傷。
不過很多時候杜書瑤都覺得他是裝的,奈何找不到什麼證據,每次看着他的眼睛也都是一望到底,除了柔情和總是含着一汪水波一樣,也看不出任何耍心眼的痕迹。
府中第一場雪的時候,泰平王的身體完全好了,皇帝召見了他一次,只不過那一次大發雷霆,不僅沒有像往常一樣賞來很多的東西,竟然還讓泰平王在小雪中跪了半個時辰。
那大概是泰平王第一次觸怒龍顏,杜書瑤在王府當中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泰平王許久都沒有回來,她託人去打聽的時候,正打聽到泰平王跪在龍臨殿前。
杜書瑤沒有召見無法私自進皇宮,再是着急也只能等在皇宮外頭,泰平王一直到日落才從裏頭出來,杜書瑤慌慌張張地從馬車上跳下去,走到他近前給他披上了披風,摸了摸他的臉,並不像是在寒風中跪了很久,又查看了一下他身上沒有什麼傷,腿腳也很利落,這才微微鬆口氣。
這個朝代就是這樣,皇帝就是天,即便泰平王是他寵愛的皇兒,也抵不住天子一怒。
上馬車之後,杜書瑤立刻詢問,“怎麼回事,我聽聞你被皇帝罰跪了,你是否沒大沒小,對他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
泰平王搖了搖頭,笑着安撫杜書瑤,“瑤瑤不用擔心,沒事的。”
他說,“我只是不小心把皇上最喜歡的一方硯台給弄碎了,”泰平王把杜書瑤摟進懷裏,親了親她的額頭,“今天這麼冷,你怎麼從府里跑出來,馬車上也不知道放個湯婆子,你手腳都好涼啊。”
他將這件事情含糊過去,但是杜書瑤直覺不太對,皇帝那麼喜歡泰平王,甚至為了他把太子都處置了,怎麼可能為了一方硯台就罰他在雪中下跪?
泰平王聽杜書瑤質疑,搖了搖頭說,“不是普通的硯台,是他自小就用,據說是先皇留給他的。”
杜書瑤這才勉強壓下了疑慮,如果是先皇留下的東西,被泰平王弄碎,那確實是有些過分。
杜書瑤嗔怪泰平王,“你怎麼也不小心一些,怎麼就能弄碎了呢!”
泰平王討饒地笑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不過皇上也就是讓我跪了一會兒,我不疼的。”
他幾乎除了在皇帝的面前,不會在私下裏稱皇上為父皇,杜書瑤倒是也習慣了,只是還是有些后怕,“他到底是皇上,伴君如伴虎,你往後進宮一定要多加小心,莫要再犯這種低級的錯誤。”
泰平王點頭,“讓瑤瑤擔心了,”他把杜書瑤整個摟進自己的懷裏,用披風把她裹住,因為杜書瑤出來得實在太匆忙了,這馬車裏確實沒有來得及放保暖的東西,現在天氣已經很冷了,杜書瑤等得手腳冰涼,不過被泰平王抱住,貼着他火爐一樣的身體,沒多會兒就緩過來了。
兩個人細細碎碎地低聲說話,泰平王又說,“伴君如伴虎,年節過後,不若我上書一封自請去封地吧。”
杜書瑤靠在他懷裏,聞言抬起頭看着他,有一些欲言又止,最後只是笑了笑點頭,“好,如果能封去南方就好了……”
泰平王沒再說話,抱着杜書瑤順着行走的馬車車簾縫隙朝着外面看,小雪無聲地下落,天地間一片煙霧渺渺的白,他輕輕勾了勾唇,眉目英挺俊逸,側頭將下顎靠在了杜書瑤的頭頂。
並非如他所說的那樣,天子一怒又豈會是因為一方硯台,只不過是皇帝有心要封他為太子。
太子下台,皇子當中按照年齡和長幼排序,確實泰平王是最合適的人選。
但他又是最不合適的,因為他曾經患有失心瘋,而身為帝王,絕不可能有這種舊疾隱患。
但這一切都比不過人心所向,若泰平王從未曾失心瘋過,若他的母妃沒有被人害死,那他現在必然是東宮太子,哪怕泰平王上面順位皇子還安然無恙地活着,也無人能夠阻止,無他,只因皇帝心向著他而已。
皇帝總能找到各種各樣的理由讓其他皇子失德,總能找到各種各樣的辦法,讓泰平王名正言順,就像他已經將皇城中所有的謠言,所有關於泰平王先前患有失心瘋這件事情粉飾太平一樣。
但這百般算計當中,皇帝唯一失算的,是泰平王根本無心東宮之位。
他只想做個閑散王爺,況且他前些日子無意間問過,瑤瑤根本也不想做什麼國母,瑤瑤說,如果一生都只能生活在那高牆當中,與坐牢又有何分別。
而這當中最最重要的,是泰平王得知杜書瑤先前知道他安排的那一切,是從皇帝那裏。
如此一來,若他成了東宮太子,皇帝絕無可能讓他身邊留一個能夠左右他性命之人。
泰平王絕不可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絕不可能將瑤瑤置身於危險。
忤逆天子,當然要受罰,實際上在雪中跪上一個時辰,已經是泰平王以為最輕最輕的懲罰,他甚至不惜搬出了自己已經逝去的母妃,這才惹得天子震怒,隨手用硯台丟他,只因他不想把一切緣由,都讓皇帝歸結於瑤瑤的身上。
而這一切一切,他也絕不可能告知杜書瑤,就像他不會把自己本就是這個世界的人告訴杜書瑤一樣。
他的瑤瑤太苦了,他不能讓瑤瑤覺得這世界就只有她自己沒有歸處,他寧願讓瑤瑤永遠把他當成一隻狗。
兩個人坐馬車回到了王府,接下來已經開始準備迎接年節了,去年這個時候,兩個人正在逃亡,而今年這個時候,他們能夠窩在溫暖的屋子裏頭,不必戰戰兢兢,也不必擔心什麼時候被人給抓到。
王府當中的許多事物,杜書瑤已經能夠完全不需要任何人的輔助處理好,這會兒她坐在軟榻上,手裏捧着賬本,而泰平王就枕在她的腿上,嘴裏吃着小零食,時不時還塞到她嘴裏一個。
“我不吃。”杜書瑤躲了一下,“你以前不是只吃肉乾嗎,現在倒是什麼都吃了。”
“瑤瑤說的,不能偏食。”泰平王坐了起來,湊近杜書瑤,看了一眼她皺着眉翻來翻去的賬冊,看出了問題卻不開口,他從來不會刻意在多數人面前表現聰明,他恨不得裝成個傻子。
於是杜書瑤正看得心煩,就被泰平王從雙手手臂當中硬是鑽進來,循着她的唇邊輕輕地啃吻。
“你別鬧,”杜書瑤無奈地後仰,這是這些天來她對泰平王說得最多的一句話。
但是泰平王回手拿下了她的賬冊,扣在了軟榻上,伸手抱住了杜書瑤,將她也壓在了軟榻之上。
兩個人這些天,總是十分親昵,也有很多過火的舉動,只不過始終沒有越過最後那一道線。
泰平王似乎知道她無法接受,非常的循序漸進,每次只過分一點點,只要她皺眉就馬上收回過分舉動。
正因為他這樣太明顯的溫水煮青蛙,所以杜書瑤總是懷疑他平時表現出來的單純是裝的。
可還是那句話,沒有證據。
泰平王實在是太溫柔,杜書瑤有時候被他纏得實在是受不了,會想着只要他稍微強硬一些,就順水推舟。
但泰平王從不會強硬,就像此刻,難受得眉頭都微微皺起,嘴唇都咬破了,也只是隱忍着,輕輕地抓着杜書瑤的肩頭,哄勸着她,“摸摸我……”
杜書瑤被他垂落的頭髮蓋得臉上和脖子上非常的癢,微微側了側頭,伸手在他背上掐了一把,“大白天的,你晚上就算了,白天還沒完是吧……”
泰平王深深地吸了口氣,在她的耳邊逡巡了片刻,這才輕輕地親她的耳垂,隱忍着起身,坐回了原先的位置,用寬厚的袍袖遮擋住自己,簡直像在打坐練功一樣深呼吸。
杜書瑤頭髮被弄亂了一點,衣襟也有點亂,伸手整理了一下,看着泰平王這副樣子,忍不住噗地笑了。
“怎麼你還挺辛苦是吧?”杜書瑤斜着眼睛看他,“你那些老師呢,怎麼不教你了,我看就是整天讓你閑得難受。”
泰平王睜開眼睛,有些無辜地看着杜書瑤,“就要年節,總要讓人家回家的。”
杜書瑤又拿起賬本,這一次卻怎麼看也看不進去了,泰平王就在她旁邊坐着,還時不時地看着她,那眼神真的是又黏又委屈。
杜書瑤片刻之後啪地把賬本拍在旁邊,對泰平王說道,“你要麼出去跑一圈,要麼過來。”
“幹什麼……”泰平王還以為她生氣,立刻就露出討好的樣子。
杜書瑤哭笑不得,伸手朝他勾了勾手指,“過來吧……我摸摸你。”
泰平王是滾過來的,原地在軟榻上滾了一圈,落到杜書瑤的旁邊,眼睛亮晶晶的,像看到了肉骨頭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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