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
杜書瑤穿越了。
穿成了一個嫁給失心瘋王爺的倒霉蛋。
這倒也算了,好歹是個王妃,但人家穿越都是穿個什麼艷冠京華的公主,什麼絕色傾城的后妃,就她,穿成了個走一步喘三喘,只差腿一蹬就升天的半瞎。
沒有金手指,沒有神奇的自愈能力,她活活靠參湯補藥灌了整整三個半月,總算是能顫巍巍地從病床上爬起來自己尿尿,其中心酸苦澀一語難道。
今天陽光正好,微風不噪。
杜書瑤被婢女扶着,終於從這個採光極差每日捂得坐月子一樣的房間出來,在穿越后時隔三個多月扒在門口上見了來異世界的第一縷陽光。
輕啟朱……不,是青白的嘴唇,感嘆了一下人生還真是……個陰晴不定的老娘們兒。
杜書瑤眯着眼睛,面前只能看到一團白光,聲音虛弱得都有些斷斷續續,“翠翠,你剛才說……今晨宮裏來了旨意,要我明兒個和王爺進宮面聖?”
“回小姐,正是。”她身邊攙扶她的婢女長得細眉細眼,眉梢一弔可精神,跟關公似的,只見她紅唇微抿,還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小姐這身體才剛剛見好,這就迫不及待地要折騰,這兩天倒春寒天兒還涼着呢!小姐一番折騰這纏綿不去的病免不了又要反覆!”
杜書瑤聽着她在耳邊誇張地嘰嘰喳喳,幽幽出了一口氣,嘆道,“都是命啊……”
可不就是命么!
想她大好的年華,終於靠狗屎運中彩票奮鬥出了能混吃等死的資本,有車有房有狗,這本該是多麼美滿的人生?
偏偏啊偏偏,偏偏她半夜三更遛個狗都能被搶劫的給勒死,怎一個操蛋了得!
你說你搶劫就搶劫,你說一聲給錢不就完了?薅她脖子上的大金鏈子,杜書瑤想起來就欲哭無淚,那鏈子她去泡澡得用手摁着,要不然都會飄起來……
所以說莫裝逼可不是至理名言么,而現在,她成了個被後娘算計,嫁給失心瘋王爺沖喜的王妃!
杜書瑤一想起來就想哭,不過她現在連哭都不敢哭,因為她這身體的原主,就是活活哭死的,眼睛都差點哭瞎了,她養了三個月了,好容易影影綽綽地能看見點東西了,她真是連打哈欠都盡量不流淚。
“小姐,你別傷心,大不了往後咱們都躲在偏院裏面不出去,”被叫做翠翠的小婢女說,“前兒我還聽說,正屋那位自己失足落了荷花池差點淹死了,說不定哪天老天爺開眼,他就真的死了,到時候小姐就自由了!”
杜書瑤連忙抓住她的手沒什麼力度地捏了捏,“別說胡話……咱們現在這是在王府里啊……”
隔牆有耳,況且杜書瑤覺着,她這風一吹就倒的身體,要真的死估計比那個失心瘋的王爺要快得多了。
翠翠心疼地看着杜書瑤,她是自小跟在自家小姐身邊的丫鬟,小姐從小就心善,都怪那個晏姨娘,黑心肝的得了正夫人的位子還不滿足,偏要害她苦命的小姐。
杜書瑤不用看就知道翠翠肯定又在可憐她,她自己都忍不住可憐自己,嘆口氣說道,“既然……既然宮裏來旨意,那就準備着吧。”
皇帝總要見的,畢竟那是這個王府裏面人蔘供應商,她靠那玩意續命,折騰一趟不至於死了,但是斷了人蔘必定要死的,她膽子可小,真不敢像電視劇裏面演的為了回家毫不猶豫地抹脖子。
死亡的感覺她不想再體會不說,她穿到這世界之後第一次睜眼刺激過大昏迷后再醒過來,那都是一個月之後的事兒了,她再自殺回去也來不及了,怕是早就被火化得渣渣都不剩了。
杜書瑤想起這件事就覺得操蛋,她死了店和錢肯定又要被她媽媽爸爸佔了給她弟弟,從小她無論有什麼都是她弟弟的,活得悲催,死得凄慘說的就是她了。
不過杜書瑤對於那個世界死了來到這個世界,其實接受程度比較高,反正她無牽無掛連個好點的朋友都沒有,爹不疼娘不愛,唯一讓她掛心的,就是她在前世養了一條狗。
是個串串,平時跟個二傻子似的,她死了,估計不是被她那狠心的爸爸給抓了吃了,就是被狗肉館給抓了吃了。
杜書瑤想到狗肉咽了口口水,她養那麼大她都沒捨得吃,居然便宜別人了——
“扶我回去吧,”杜書瑤吧唧了一下嘴說,“我有點想吃……”狗肉。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聽到了她的心聲,“汪汪汪!汪汪汪——”突然間一陣狗叫伴着嘈雜的人聲掀翻了平靜的王府。
“王爺!王爺,不可啊!”
“王爺!快回來!”
“王爺,快快!抓住王爺!”
“汪汪汪!”
聲音由遠及近,杜書瑤眯着眼睛看過去,什麼都看不清,但是在她身邊翠翠的尖叫聲還有眾人此起彼伏的驚呼中,杜書瑤只看到一團陰影朝着她的方向極速彈射過來。
她這豆腐渣堆的體格,別說是彈射,現在正常人吹口氣她都能倒,根本還無法完成自我移動,更別提躲開了。
杜書瑤被一股巨大的衝擊衝倒的時候,後腦勺磕在地上,“咚!”的一聲,腦子嗡的一下,停了轉。
罷工的神經沒有及時把疼的這種信號傳送給她,她四仰八叉地倒在台階上,竟然頑強地沒有立刻昏死,還看了眼壓在自己身上的龐然大物。
但她努力了也什麼都看不清,只有個輪廓,披頭散髮汪汪汪地埋在她的脖子裏,照着她的臉和耳朵一頓哧溜哧溜。
這麼多人撕心裂肺地喊王爺,杜書瑤看不清但是耳不背,知道這就是她那失心瘋的夫君,泰平王。
沒想到和傳說中的夫君第一次見面,竟是如此的驚心動魄。
顧不得去追究那個奴才失職沒看住居然讓他跑出來了,杜書瑤昏死過去之前,驚恐無比地祈禱,這瘋子千萬別學狗叫,還真的學狗咬人啊!
再醒過來的時候,又是半個月後的事兒了,杜書瑤這一次睜開眼,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一碗參湯外加米湯灌進來,她的眼珠總算能動了。
不過這一次的身體恢復得竟然挺快,杜書瑤聽翠翠說,是宮裏聖上聽聞自己的瘋兒子差點把她給撲死了,估計也是過意不去,專門賜下了兩棵三百年的人蔘。
大抵是多了兩百年的緣故,杜書瑤這一次一個禮拜就能下地,一個多月過去,送春迎夏的時節,她臉上竟然還長出了二兩肉,好歹不像個人形骷髏,從走一步喘三次,變成了走五步喘三次,眼睛也從只能看到一團模糊,變得好歹是人是狗站在眼前,能夠根據輪廓形狀分辨了。
宮裏頭再下來旨意的時候,是百花盛放的七月盛夏,這一次泰平王貼身的大丫鬟和侍衛專門來了一趟。
“明日宮中會專程派車來接王爺王妃進宮,”大丫鬟蓮花說這話的時候,快速看了眼杜書瑤,才道,“王妃無需擔憂,王爺最近換了藥方,大有好轉了。”
杜書瑤面無表情,身邊的翠翠欲言又止,她只是抬了下手,阻止翠翠嘴沒把門,也順勢抬手,讓蓮花起身。
然後等了足足五息才開口,用空靈得宛如午夜驚魂的女鬼一樣的聲音說道,“如此甚好。”
她這話也是提前琢磨了,這樣說滴水不漏,怎麼理解都是好,不殷切也不冷漠,挑不出毛病。
蓮花果然從她這看不出情緒,也聽不出她這話的喜惡,她順勢起身,片刻后垂頭又說道,“宮中派車,按規矩,王妃應當和王爺共乘的。”
杜書瑤聽到共乘,搭在椅背上的手也緊了緊,上次她被撲倒,後腦勺上面磕的大包,可是好久才消下去!
但是她還是斂氣沉息,淡然說道,“理當如此。”
蓮花是宮中的人,平日貼身伺候泰平王,此次領命來試探杜書瑤的態度,話到這裏沒有探出究竟,也就不便再說什麼,她恭恭敬敬地欠身,“那奴婢這就告退了。”
杜書瑤拿了這一會的架子,見蓮花和那個侍衛一走,頓時就癱軟在椅子上。
第二日,杜書瑤沒能睡到自然醒,一大早就被婢女們從被窩裏面拖起來梳妝打扮。
穿越了這麼久第一次這樣齊全地珠翠滿頭,杜書瑤感覺自己脖子要被墜掉了,等到被攙扶着出門,先上軟驕,從她的院子到大門這段距離,她就覺得自己這一身一頭的厚重撐不住要癱了,額頭出了細細密密的汗。
大門口,她被婢女攙扶着上了裝飾華麗的馬車,掀開帘子一進去,婢女就自動退到馬車兩側。
杜書瑤扶着頭飾一抬頭,沒看到座位上有人影,心想着大抵是泰平王還沒出來,結果一邁步,不知道踢上了什麼東西,殺豬一樣悶悶的叫聲傳來,杜書瑤手上一哆嗦,腿一軟,就跌在了馬車的軟墊上。
而地上原本被五花大綁堵着嘴的人蟲子一樣地翻滾過來,興奮得嗓子裏發出嗚嗚嗚的聲音更尖銳了,腦袋身子一個勁兒地往杜書瑤的身上蹭,把靠着車壁的杜書瑤活活擠得趴在了角落,杜書瑤根本什麼都看不清,珠翠因為摔倒散落了好幾隻,還有一隻戳在了她的腦袋上,疼得她也叫起來——
敲車壁對着外面求救道,“來人啊!救命啊!這什麼玩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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