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四]

皇后[四]

第二日天不亮,秦昭便要隨着秦肅端入宮。

車夫駕着馬車在寬敞開闊的朱雀大街上一路北行,馬車一路顛簸,秦昭半躺在馬車裏睡得安穩。

一路上,就聽秦肅端絮絮叨叨的囑咐着:“你入了宮裏自會有宮人來接你去瑾妃娘娘那兒,你入了後宮莫要胡亂尋摸,只跟着那宮人前去便是,切記要謹言慎行,莫要惹出什麼禍事來。”

秦昭大清早便被下人喊了起來,她此時正困的難受,閉着眼咕噥了一聲:“父親你儘管放心,這話你不說我也清楚。”

秦肅端又開始跟她說起了宮中的規矩來,秦昭強行睜開眼來聽,馬車內光線昏暗,她只覺得秦肅端的臉在她眼前忽遠忽近,開始變得模糊了起來。

“你且記住,入了後宮便直接去瑾妃娘娘的鐘粹宮,途中若是路過咸春宮,只管低着頭向前走,若是……若是有咸春宮的人喊你,你便只說奉了陛下旨意,要立即去鍾粹宮瑾妃娘娘那裏,一刻也耽擱不得。畢竟,你母親當年同蘇宸妃有怨,她定然一早便得知了你今日入宮……”

秦昭半夢半醒間乍一聽秦肅端提起了咸春宮,本來還沒怎麼當回事兒,可聽秦肅端一說咸春宮是那位宸妃的寢宮,秦昭便徹底明白了過來。

宸妃,也便是本書男主三皇子的母妃蘇宸妃,更是老皇帝心尖上的白月光,硃砂痣。

而原身的母親,也就是當年的先皇後周氏,和這位如今寵冠六宮的蘇宸妃是斗的你死我活的關係。

事實證明,皇宮中女人們的爭鬥本就是你死我活。先皇後周氏就是輸給了這位蘇宸妃,這才導致了被老皇帝打入冷宮,最後自焚身亡的下場。

當然了,在秦昭看來,先皇后之所以輸給了蘇宸妃,不外乎是老皇帝薄情寡義且偏心。

原身的母親周氏出身西北的武將世家,自從開國以來便為大魏朝鎮守北方,和頻繁騷擾西北邊境的戎族相抗衡。

而當年的元啟帝秦淵不過還是個不受先帝看中的庶子,他早早的便先帝送到西北関州下面的一個名叫土巴的小縣封了王。

按理說,秦淵這個庶子不受先帝寵愛,又被早早的送到了西北戰亂頻發的苦寒之地,即便是封了王也並無實權,但年少時的秦淵卻同中年的昏聵完全不同,當年的他主動求娶了為大魏鎮守北境的周家女兒,也就是原身的母親周氏。

可秦淵一個毫無實權的王爺,求娶武將世家之女,明面上周家女兒可以一躍成為王妃,身份貴重,但其實說到底,終究是秦淵高攀。

況且秦淵原本已有了妻室,並且他這妻室還已經給他生下了長子。

要不怎麼說秦淵這人年少的時候狗呢?當年秦淵為了求娶到周家的女兒,非但以正妻的禮數對周家下了聘禮,還主動降了他之前娶的商賈之女為妾。

由此看來,秦淵當初在封地娶的那些女人,要麼是家中有銀子的,要麼就是家中有兵權的,反正就是為了給他後來的帝位鋪路的。

秦淵當年的心思昭然若揭,周家人自然也看出了他的用意,故而他即便是給周家女兒正妻的位份,周家的長輩依舊是不答應。

可周家人千算萬算,卻沒算到周氏自個兒願意。

秦昭想到這裏心中不禁一陣唏噓,原身的這個挂名母親對秦淵一片痴心,卻終究錯付,最終還是導致了被負心漢拋棄的下場。

秦昭想着,即便是後來的秦淵當了皇帝,之所以立原身的母親為後,也不外乎是忌憚着西北周家的兵權罷了。

按照原文中交代的時間線推算,原身的母親被打入冷宮的那天,正是周家的兵權被削的那日,由此可見那時候的元啟帝是一刻也忍不得這位先皇後周氏了。

在老皇帝的心目中,自始至終也只有他那個白月光蘇宸妃而已。

想到這,秦昭不禁又好奇起當今的那位小皇後顧君然來。

要說她年紀輕輕的嫁了個糟老頭子不說,這糟老頭子心裏還有人,也不知道她在這種前提下,還空坐在這個皇后寶座上是為著什麼。

而眼下秦肅端之所以擔心她今日進宮,蘇宸妃會惡意針對她,不外乎也是原身的母親因着當年蘇宸妃受寵,嫉妒心作祟,便給蘇宸妃喝的湯藥里下了毒。

縱然蘇宸妃後來撿回了一條命,卻導致了她後來再也不能生育子嗣。

故此,蘇宸妃定然是恨透了原身的母親先皇后,自然連帶着也恨透了她這個兒子。

想到這,秦昭臉上難得謹慎了些,卻緩緩說道:“當年我母親和蘇宸妃打架,蘇宸妃如今寵冠六宮,我母親卻一場大火喪了命,這怎麼算都是蘇宸妃賺了,她如今若是明面上刻意針對我,無疑是向眾人宣告,即便是陛下讓我來京,她也不會放過我。”

秦肅端皺了皺眉頭,一愣:“你說什麼?”

“字面意思。”秦昭笑了笑:“兒子以為,蘇宸妃今日非但不會攔下我,反而會緊閉宮門,或許還會稱病不出。”

秦肅端心下琢磨了會兒,覺得秦昭說的也不無道理,便點了頭道:“如此也便少了些麻煩。”

秦昭唇角依舊是勾着笑,卻搖了搖頭道:“麻煩定然不會少,她即便是明面上不會針對我,定然也會私下裏想出無數種法子來,況且……”秦昭輕咳一聲,略帶尷尬的道:“況且我昨日剛打碎了她兒子送給陛下的壽禮,她也便可以有法子藉此大做文章。”

秦肅端原本緊皺的眉頭忽然脹開,一雙怒目直接向秦昭瞪過去,罵道:“你心裏對這些倒是看得明白的很!從你入京那日,我便告訴你莫要惹事,也莫要給人留下把柄,我原本只以為你是個痴貨,好歹不聽,可如今你既然都清楚個中利害,怎麼還做出那麼多混賬事來?”

秦昭聞言,臉色不自然的捏了捏耳垂,低下頭不肯再說話了。

她總不能告訴秦肅端,之前那個秦昭已經不知道死哪兒去了,他眼前的這個秦昭是個穿書的吧?

一時間,車內父子二人無話,秦肅端許是受到她睏倦的感染,也閉上眼,開始閉目養神起來。

馬車又行了會兒,就聽前方駕車的車夫沉聲道了句:“王爺,距離皇宮還有不到半里道了。”

秦肅端睜開眼,看着還在睡着的秦昭道:“快到了,之前囑咐你的,可都記得了?”

秦昭本就沒再睡,一聽秦肅端問話,她也便睜開了眼來,搖頭晃腦的道:“父親從昨夜開始,已然囑咐了千八百遍,縱然兒子是個不記事兒的,也早已在您耳提面命之下,牢記於心。”

秦肅端瞪了她一眼:“正經些!流里流氣的像什麼樣子?”

秦昭砸了咂嘴。

過了會兒,秦肅端又想到了什麼,出聲囑咐道:“若是你待會兒在宮裏見了皇後娘娘,說話可要萬分謹慎着些,可不能像方才那般不正經。”

秦昭一怔:“皇後娘娘?您不是說讓我今日入了後宮,便立刻去瑾妃娘娘處么,若是去了瑾妃娘娘那裏,又如何會見到皇後娘娘呢?”

話雖然是這麼說的,但秦昭私心裏還是十分想要一睹書中那位芳華絕代小皇后的風采的。

秦肅端沉吟了半晌,才道:“昨日為父進宮,臨出宮門的時候和她撞見了,她便向我問起了你在宮外的事,言談之間似是對你有些許的不喜。”

秦昭皺了皺眉:“她不喜歡我?”

秦昭心中不禁冷笑一聲,顧君然喜歡原身才有鬼呢。

畢竟顧君然的身份特殊……

熟知了原文劇情的秦昭知道,顧君然表面上只是個普通的農家女身份,是當朝國師袁無道推算出來的命定皇后,但實際上,這一切的一切,背後不過是男主母子的手筆。

可以說,除了手持萬人迷buff的女主陳芳菲之外,這位小皇后才是三皇子將來登上帝位至關重要的存在。

非但如此,在將來老皇帝駕崩,三皇子登上帝位的那日,這位小皇後顧君然還會成為垂簾聽政的當朝太后,權傾朝野。

故而她就算對這個顧君然再好奇,也只是想一睹芳顏,完全不想和她有一絲一毫的牽扯。

雖然原文中對顧君然的真實身份一直沒有交代的太細,但按照瑪麗蘇的套路,顧君然壓根不可能只是個普通農家女那麼簡單,身為男主登上帝位的金大腿一般的存在,她定然有個足以轟動全天下的隱藏身份在。

所以,她是瘋了才會主動去跟顧君然有什麼牽扯。

秦昭算是想明白了,凡是和男主有關的女人,無論是女人還是金大腿,她是堅決不能主動去招惹,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秦肅端沉思了半晌,想起了一堆舊事來,嘆了聲氣才說:“早些年,宮裏宮外的那些人看她年紀尚輕,便以為她是個好糊弄的……”

秦昭輕笑了聲。

好糊弄?

顧君然要是好糊弄,最後是怎麼穩穩當上太后的?

她很是配合的問了句:“那後來呢?”

秦肅端眼中帶了幾分冷意,道:“後來,東西六宮的十二妃已去了四位,上吊的上吊,投湖的投湖,不然你以為?”

秦昭冷不定打了個哆嗦,這小皇後年紀輕輕的,這麼喜歡殺人?

“總之,你別去招惹她。”秦肅端又壓低了聲音,道:“況且,如今陛下雖然身子骨早已大不如前,這幾年除了得了十公主這麼位公主,便再無其他皇子公主降生,可萬一皇後娘娘能為陛下生下嫡子,那麼將來那把椅子,便是她們母子二人的了。”

秦昭摸了摸下巴,不禁陷入沉思。

原文中似乎並未交代,顧君然後來身懷有孕的事兒,但就算是最後三皇子當了皇帝,顧君然也依舊是整個大魏朝大權在握的太后。

也就是說,無論顧君然有沒有為元啟帝生下子嗣,將來依舊是整個大魏朝的幕後掌權人,畢竟原文中一直在暗示她背後的勢力深不可測,就連男主都十分的忌憚,若是如此……

秦昭想着,反正無論如何,她是斷然不能得罪了顧君然這個女人。

馬車駛到皇宮側門的時候,卯時剛過,暗沉的天空剛開始放出零星半點的光亮。

秦昭翻身一躍,跳下馬車來。

等秦肅端從車上下來了,車夫這才拉着馬車緩緩走遠。

秦昭跟在秦肅端的身後,等從側門向宮人打過招呼,進去了,秦昭才不解的問道:“方才在宮門前,為何一位上早朝的大人都未見到?”

秦肅端才跟她解釋:“方才我們進的是側門,這幾日朝中有大事,故而朝臣們皆是走正門,平日裏卻是從這側門走的。”

秦昭又問:“朝中發生了什麼大事?”

秦肅端停下步子看她一眼,沉聲道:“北境那邊有些異動,和談的事怕是要談不攏。”

秦昭回想了一下原文劇情,當下便明白了過來:“您是說大魏和戎族的和談嗎?”

秦肅端搖了搖頭:“不是戎族,是遼國。”

秦昭一愣。

遼國?

可原文中的這個時間點,明明是西北戎族頻繁騷擾邊境,大有越過烏江捲土重來的趨勢,這才導致了元啟帝每天焦頭爛額,朝中主戰主和兩派爭吵不休。

怎麼如今卻反倒成了遼國?

秦昭無論如何也是想不通,她一路跟着秦肅端在一條冗長的紅牆巷子裏往前走,到了拐角處的時候,有個小太監遠遠的迎了上來。

小太監年紀不大,身上穿着淡灰色的袍子,藍領子翻邊兒,頭上戴着四方帽。

他走到近處,對秦肅端行了禮,又看向秦昭問道:“祁王爺,這位便是小祁王爺么?”

秦肅端道了句:“正是。”

小太監的目光打量在秦昭的臉上,當他看清了秦昭那張俊俏的好相貌時,眼中不禁亮了一瞬,隨即道:“小祁王爺,我們主子就盼着你來呢。”

秦昭試探的看了秦肅端一眼,秦肅端便向她點了點頭。

秦昭便放下心來,對那小太監道:“煩請公公帶路吧。”

小太監立刻欠了欠身:“小祁王爺客氣了,奴才不敢當。”

秦昭跟着小太監一路往前走,她方才從側門進來已經走了許久的路,等真的往深里走,才愈發覺得皇宮的莊嚴壯麗。

這宮裏實在是太大了,若是她自個兒一個人走,定然會迷了路。

鍾粹宮的位置顯然比較偏,她走了許久仍是沒到。

入了後宮一路走來,她已經見了好幾處嬪妃的寢宮了,甚至路過了男主三皇子母妃的寢宮,經過咸春宮的時候,她往宮門處看了一眼,果然如她所料,咸春宮宮門緊閉。

小太監見她目光打量着咸春宮,便笑道:“小祁王爺有所不知,這乃是宸妃娘娘的寢宮。”

秦昭點了點頭,又問:“公公,還沒到嗎?”

小太監笑道:“前面就是了,不過咱們娘娘聽說你要來,今日早早的便去了御膳房,說要親手煮羊肉面給您吃呢。”

秦昭臉上帶了幾分感激,卻說:“正好肚子餓了,待會兒我可要多吃幾碗。”

小太監笑道:“如今宮裏只有十公主在,她現下已經起了,您到了便能見着她。”

十公主……

秦昭眯了眯眼。

原著中確實提到了瑾妃膝下有個五歲的公主,因着是當今元啟帝最小的一個女兒,故而頗受元啟帝的寵愛。

只可惜,少時早夭。

算算日子,十公主夭折也就在這幾日了,可原文中卻沒說她是如何去的,只說忽然夭折。

小太監似乎是瞬間打開了話匣子,開始同她絮絮叨叨的說起了十公主以往的趣事來,言談之間,秦昭卻是聽出了那個十公主是個乖巧聽話、古靈精怪的小女娃兒,很受鍾粹宮上下宮人們的喜愛。

轉眼間已然來到鍾粹宮門前,守門的太監見了秦昭身旁的小太監,恭敬的行了禮,喊了一聲孫公公。

秦昭隨着孫公公進了鍾粹宮,她進了院子,隨着他繞過正殿,走到中殿來,孫公公指着前方的紅漆木門道:“十公主便在裏面了,小祁王爺自己進去吧。”

秦昭道了謝,便轉身邁上了台階。

她抬起手來,輕輕的推門,可她剛一推開了緊閉的房門,便聽到一女童的聲音道:“姐姐,你為何不讓小十吃甜糕呀?”

下一刻,一道清冷的聲音傳到了秦昭的耳朵里:“不可,會長壞了牙。”

聽着這熟悉的聲音,秦昭不禁愣了一下。

她怔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打起了精神,往說話女人的方向看過去。

只見女人肩上披着件正紅色的斗篷,斗篷內穿着一身淺紅色宮裝,正手裏拿着一本古書,坐在軟塌上一頁頁的翻看。

秦昭不禁眼前一亮,這女人,不正是她在玉堂居看到的那個大美人兒嗎?

女人的塌前正半跪着一個胖乎乎的小女娃,小女娃臉上身上皆是肉嘟嘟的,身上穿着粉嫩的小襦裙,手腕上套着兩個金鐲子,正手裏捏着一塊白色的甜糕,往嘴裏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的糾結着。

是小女娃先看到了她,這孩子膽子極大,見了陌生人直接顛顛兒的跑到她跟前來,抬手指着她,奶聲奶氣的質問道:“你是何人?”

秦昭眯了眯眼,想必這位就是瑾妃所生的十公主了。

十公主一開口,女人的視線也隨之落到了她的身上。

秦昭只覺得對方目光微微怔了下,隨即眼中便透了幾分似笑非笑來。

方才,十公主喊這女人是姐姐?

那豈不就意味着,這女人也是元啟帝的某位公主不成?

想到這,秦昭的心思頓時七上八下,頓時有些微妙起來。

說不失望是假的,這書里好不容易有個她覺得賞心悅目的清冷大美人兒,可這大美人兒竟然和她是“兄妹”。

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的,願天下有情人終成兄妹?

“本公主問你話呢,你是何人?”十公主抬着頭,又問了一遍。

秦昭掩口輕咳一聲,越過了身下的十公主,看向了女人笑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是你倆的哥。”

可她話剛一說完,便看到女人的臉色瞬間變得不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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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真的不敢惹太后(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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