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嗚我腿折了

二零二零年。

窗外陽光明媚。

韓非羽正處在半夢半醒之中，身上蓋着一層單薄的被子，在寬敞柔軟的大床上蜷縮成一團。

時下正處與七月中旬，或許是一年之中最炎熱的時間，讓人難以忍受。

如此天氣自然適合窩在房間裏蒙頭大睡，睡他個昏天黑地。

奈何打工人自然應該遵守打工人的本分，老老實實地起床趁着磚頭還不燙手就開始搬磚才是已經註定好的命運。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才是一切的出路啊！

加油，奧力給！

打工才是王道，其他都是邪門歪道。

韓非羽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將身上的床單十分隨意堆砌在一旁。

喉嚨有些乾澀，很是難受，順手拿起床頭桌子上的水壺，倒了一杯水給自己。

噸噸噸噸噸。

揉了揉暈乎乎的腦袋，覺得舒服了許多。

拿起已經充滿電並且用了三年的手機，點亮屏幕。

略顯昏暗的手機屏幕上幾個通常只會出現在老年人手機上的碩大字符，赫然出現在視野之中。

七月十六日，七點十五分。

兩行上下疊加排列的小字和他的手機一樣都充滿了年代感。

畢竟在這個數碼產品更新疊代無比迅速的時代里，今年剛買入的熱火電子產品，或許第二年就會變得無人問津。

說起來有時候就和人一樣呢！

哈哈哈。

韓非羽坐在床邊耷拉着腦袋，稍微舒展下筋骨后，準備洗漱一番然後開始一天的搬磚大業。

咦？

是不是……哪裏出了問題？

韓非羽晃了晃腦袋，恍惚間只覺得好像忘記些什麼東西。

習慣性地將手機放在眼前看了看。

一番點點劃劃后，手機屏幕角落裏幾個小字出現在眼前。

原來今天是星期天啊！

今天是星期天！

星期天！

wdnmd，那還洗漱個鎚子！

上個鎚子的班！

搬個鎚子的磚！

韓非羽在一瞬間彷彿找到不知道丟在那個邊邊角角的活力。踩着土得掉渣甚至已經裂開的藍色拖鞋，走到床尾不遠處的電腦桌旁，一把推開座椅坐下。

按下電腦開機按鈕。

得得，得得得得得，得！

得得得，得，得得得！

得得！

毒奶粉啟動！

精神煥發！

今天又是充滿七萬的一天！

賽利亞，小娘皮。

你的爸爸又回來了！

掐指一算，今天肯定能給爸爸爆神話！

韓非羽雙腿彎曲併攏蹲坐在座椅上，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腦里的遊戲畫面。

殺意波動身上紋，來世還做不鏽鋼盆。

人家都是養女兒，唯獨韓非羽片片喜歡養兒子。

點開裝備欄一看，簡直不忍直視。

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

稀碎。

韓非羽眼中些許失落一閃而過，既然都說是養兒子了，那就要把最好的給他。

嗚嗚嗚！

盆盆，是爸爸對不起你，不能給你刷出最好的裝備，不能給你穿最帥氣的時裝。不能給你買最好的寵物。

一邊兩眼發光想着，一邊操控着電腦里的人物朝副本走去。

激情總是短暫的。

來得快，去得也快。

十分鐘過去了。

韓非羽兩手一攤，無力地向身後的座椅靠去。

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想了想點開背包里的頻道喇叭，點擊使用。

“狗策劃，你家戶口本是不是只有一頁？還不給你爸爸出神話！”

空格發送。

然後又掏出旁邊煙盒裏僅剩下的一隻香煙，用着一塊錢的廉價打火機啪嗒一聲點燃。

煙霧緩緩升起。

esc，退出遊戲，確定。

一氣呵成，渾身舒爽。

媽蛋，浪費感情。

隨後就是整個人躺在床上，望着潔白的天花板兩眼放空。

就連窗帘都沒有拉起來。

身邊不遠處的手機屏幕斷斷續續地點亮然後又熄滅，拿起來掃一眼，儘是些沒有用的垃圾短訊。

索性丟在一旁，任憑風吹雨打也不打算再察看過問。

閉目凝神。

整個人呈現大字型如同一攤爛泥癱軟在床上。

不知道是在思考着今天該做些什麼，還是其他什麼東西。

叮咚。

手機屏幕再次亮了起來。

韓非羽壓根就沒打算搭理，但是隨之而來又是一道清脆的聲響。

哎，不知道又是哪個祖宗。

難道不知道今天是周末嗎，難道都不用休息的嗎？

繼續在床上癱瘓幾分鐘后，他終於百無聊賴地拿起手機。

輕觸屏幕，手機背景里是個青春活潑可愛靚麗的女孩子。

喜歡關注泡菜娛樂圈的人應該會認識，背景圖片里的身影是那個號稱一人成團的女偶像。

點開微信。

“親，今天是我們網咖的會員日哦，充值多少就贈送多少。”

“充一百贈一百，充三百贈三百，充五百贈五百，以此類推不限額哦！”

“還有會員開機器就可到吧枱免費領取小橘子吃哦，完全免費！”

韓非羽歪着腦袋嘆了口氣，一瞬間有種想要打開窗戶把手機扔出去的衝動。

好傢夥，屏蔽了那些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加上的微商，還有從早到晚在朋友圈發些糟糕無聊消息的親戚。

竟然沒想到把這傢伙給忘記掉了。

真是百密一疏，他奶奶個腿的。

可是隨後轉念一想，對方也只不過是一個為了生活迫不得已的打工人或高級打工人罷了。

手指在屏幕上向左滑動，刪除掉消息。

整個房間再次歸於平靜。

韓非羽的大腦也是一片空白。

牆角里的被黑色帆布包裹的結他已經落滿灰塵，記憶中好想很久都沒有動過了。

房間稱不上有多大，但是卻因為擺放的東西很少而顯得格外空曠。

垃圾桶里除去幾根煙頭外，也是什麼都沒有。

或許正是因為空曠才顯得格外整潔，當然要除去被韓非羽堆成一團的單薄被子，和反覆碾壓略微起褶皺的床單。

忽然間腦袋裏冒出一個困擾多年，至今疑惑不解的問題。

為什麼讀大學時候，每次輔導員來檢查宿舍都會要求垃圾桶里不要有垃圾？

難道垃圾桶不是用來放垃圾的嗎？

垃圾不放在垃圾桶里，那到底應該放在哪裏。

嘴裏嗎？

這樣一樣真的是有些莫名其妙。

會不會是自己太過鑽牛角尖了？

韓非羽歪着腦袋撇了眼不遠處套着黑色膠袋的垃圾桶。

剎那間有那麼一絲絲的慚愧。

翻身下床，走到跟前，揪着黑色垃圾袋的邊緣轉了轉，隨後打了個死結。

這下終於看不見裏面的東西了。

順便走到窗邊，將窗帘拉開。

陽光刺眼奪目，一股腦的湧入房間。

就跟超市大媽提前幾個小時排好隊等待着打折商品一樣，時間一到，便開閘泄洪。

韓非羽伸出手擋在臉前，眨了眨眼睛，有點不敢抬頭看窗外明晃晃的世界。

心中慶幸，好在這般烈日炎炎，不用去搬燙手的磚頭。

假日難得，片刻情景更是難得。

耀眼奪目的陽光驅散房間內的一切陰霾與黑暗，甚至連那些細碎無比的灰塵都在光影中翩翩起舞。

這樣美好的一天如果不躺在床上刷劇看番睡大覺，真是有些浪費。

韓非羽撓了撓亂成雞窩的腦袋，回想起上次打電話時，電話那頭的老父親第一句話終於不再是那句經典的兒子吃飯了沒有。

但還是繞不過頭髮剪沒剪，有沒有買新衣服。

好在這些都可以三五句走個過場應對過去。

然而更可怕的是那句兒子找沒找女朋友。

簡直就如同惡魔的低語縈繞在耳邊，每次朝家裏打電話時候，最害怕聽到的就是這一句。

實在是太難頂了，瞬間破防。

穿着三級甲都扛不住，一槍打穿，透心涼，心慌慌。

真是搞不懂。

找什麼女朋友？

是遊戲不好玩了，還是小說不好看了？

難不成是磚頭還沒有搬夠？

有老前輩說婚姻是一座圍城，城外的人想進去，城裏的人想出來。

韓非羽不管城裏的人是留下來還是想出去，但他目前都不想做那個走進圍城的城外人。

對於他來說，那哪裏是圍城，分明就是一座吃人不吐骨頭的墳墓。

哪怕邁進去一隻腳都覺得渾身汗毛豎起，不寒而慄。

嗚嗚嗚。

太可怕了。

韓非羽忽然間記起來，大學寢室里的六人中，那個唯一有女朋友的兒子好像前幾天還在群聊天裏說可能打算結婚了。

對於這些，真是什麼也不說了。

由衷地豎起大拇指，真男人好吧！

腦海中似乎已經能夠想像得到那位兒子日後的生活是怎樣的了？

犯了錯誤跪搓衣板，連抽根煙都要小心翼翼，更別提小酌幾口外出瀟洒了。

怎一個慘字了得！

總而言之，現在就是一句話。

找女朋友是不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找女朋友，就是只有宅在房間裏，才能維持這種無拘無束的樣子，進入遊戲和小說的世界就感覺回家一樣，裏面的網友個個都是人才，說話又都超級好聽，超喜歡這樣的。

今天遊戲裏有出了新的裝備，明天喜歡的翻劇又更新了。

哦，對了。

韓非羽拿起手機，熟練地搜索其那本一直在追更的小說。

他娘的，狗日的真不愧是太監總管，昨天又沒有更新章節。

哎，不對。

好像昨天自己在網站上連載的那本書好像也沒有更新章節哦。

沒有，不對，肯定是記錯了。

嗯……沒錯肯定是記憶出現了問題。是幻覺在影響思考的能力。

韓非羽甩了甩腦袋，將這些雜念拋到腦後。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來電顯示上並不是一串冷冰冰的數字。

“鐵憨憨，好兄弟”六個字映入眼帘。

思索片刻后，韓非羽輕輕觸碰綠色的接聽按鈕。

“喂？”

他悄悄地帶有試探性地開口問道。

“韓非羽？”

電話那頭聲音細弱蚊蠅。

“咳咳，有話快說。”

“嗚嗚嗚，韓非羽，你在哪？我腿折了。”

“啊？什麼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