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金丹

第11章 金丹

畢肆青眼下的確有點討厭張道虛,但是直覺上又挺相信他,所以把巫山印的由來轉述了一遍。

花魅低頭盯着,默了半晌。從畢肆青足上踩的一雙磨掉線頭的舊鞋,一路看上來,到那身黑布隆冬的短打,腰身,雙肩——終於到臉。

最後,鼓起勇氣再看那顆硃砂痣,並沒有產生異樣。

她吁了口氣:“假如真是巫山印,那這一次我該熬過去了。”說完,她笑了笑。

畢肆青不由地火大:“你還笑得出來?我這兒都快愁死了,沒看老子都長皺紋了?”他說著捏住花魅的臉頰肉,拉到自己眼面前,側臉對向她,努力讓她看自己的眼角。

“光得緊,騙人。”花魅在他眼角摸了一把,嗔笑。

畢肆青失笑,鬆開花魅,在她旁邊坐下了:“我大抵知道張道虛說得不錯,巫山……我聽說過。”那還是託了老畢那本桃花傳的福,那段期間他還碰到過幾隻小妖,在畢家莊內迷了路,問他老畢住處。他自然十分熱忱地給指了路,順便問她們打哪裏來,她們說的就是巫山。

原來巫山不僅出妖,還出妖王。

說到這裏,畢肆青把花魅的身子給掰過來面對自己:“花魅,我們跟張道虛去扶搖宗吧?”

花魅自然萬分支持,點頭:“可是扶搖宗並不接受我。”她沒有仙根,一直沒有,兩世都沒有。

“怕什麼?”畢肆青不以為意,揉了揉他才給梳好的她的頭髮,輕哼了聲,“我先帶你去,然後想辦法讓你也修仙。”

讓一個沒有仙根的人修仙?

好大的口氣。

花魅頗為讚賞地朝他豎起拇指:“有魄力。”

震古爍今。

聊着聊着,話題就自動跑到了扶搖宗上。從前花魅不曾知道的時候,大概還能淡然,可現在知道了,那人也許就在扶搖宗,她的心還是亂了起來。她識海當中的巫山印,想必與他脫不了關係。

“少爺。”她叫畢肆青,然後咬住下唇。

畢肆青倒似並未察覺出她的心事,唇角微揚地問:“我在。”

“你……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嗎?”花魅抬眼,柔柔的眼波與之相對。

畢肆青往她額頭探來,睞着她一雙明眸,然後狠狠來了下彈指神功:“你又瘋了?”

“輕點!”花魅無語。

她的確想交底,但看來人家還不樂意。

正打鬧着,忽然“哐啷”一聲,那扇薄薄的屋門洞開,滾進個渾身是血的人。

鮮血糊了他滿頭滿臉,連五官都分不清了。不過照着他的衣着,兩人還是猜出個大致。

驚嚇過後,便都詫異地嘀咕了聲:“畢大成?”

“死了沒有?”

“不知道。”

老畢之所以桃花運旺盛,其中原因固然有錢多人傻諸如此類,但是絕大多數靠的還是顏值。加上畢夫人的樣貌也不差,所以兩人所出的三個兒子也俱是相貌堂堂。如果不是畢肆青的妖怪體質嚇人,他們三個大抵早都子女繞膝,過得比平常人不知要快活多少。哪像現在,老婆娶得一個比一個晚,自然兒子也沒見半個。似乎因為這個原因,嫁入畢家的金氏與李氏,也格外不待見畢肆青。至於畢三水那個可憐的未過門的媳婦,天知道會把畢肆青恨成哪樣。

正是畢家媳婦難娶,畢大成與畢二木就格外會疼人。都說是因為老畢風流,所以人家胎裏帶的,家風如此。只有兩人才知道個中苦楚,誰他媽不想左擁右抱坐享齊人之福,也得有姑娘敢放膽來才行啊。好不容易來一個,自然當祖宗供着。

於是,金祖宗一走,畢大成整個人都快靈魂出竅了。

花魅與畢肆青互相打量彼此一眼,不禁有個疑問。

老婆死歸死,難道畢大成還想殉情?

你殉歸殉,怎麼挑他倆屋裏來。

冤有頭債有主,你得找謊妖。

謊妖是張道虛打死的,那就得找張道虛。

是不是找不到張道虛?

花魅蹲下身,想給他指個路。

“畢大成,哎……你畢裝死呀……”她想戳一戳畢大成,但實在沒有下手的地方。

他似乎剛從鴨血湯里遊了一圈才上來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就是一灘鴨血湯。這樣子,哪裏還看得出什麼相貌堂堂,趴在地上,是塊血豆腐都嫌多。

“畢戳了,咳!”門外忽然冒出畢的聲音。不知何時,張道虛倚在門框上,懷裏抱着拂塵,一張臉冷得像冰雕。

駭人的是,他額心有個洞,正流下細細的血絲。似乎感到不耐煩,張道虛沉着臉抹了把,然後搖搖晃晃地跨進門來。

他邊走邊說:“時間不多了,見諒。”然後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喘了口氣。

“你……”花魅驚愕,“你的識海……”到這裏,她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立刻凝眉不言。

張道虛的識海塌了。

這比滾進來的是畢大成更叫她感到微妙。

畢肆青負手緩緩過來望了望他,十分涼薄地問道:“這是怎麼了,張道長。”

“快死了。”張道虛把頭枕在椅背,這樣或許能讓腦子裏的血少流點出來。他繼續說道,“所以看在我快死的份上,還請長月你畢總對我綳個臉,總歸我是為你家為你爹才栽的跟頭。”

畢肆青勾了把椅子坐下,神色緩了緩:“你沒騙我?”

“騙不騙看我待會兒還活不活就成。”張道虛翻了個白眼,望向花魅。

這臭修行的,不會臨死還想拉上她吧?

花魅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張道虛卻在她臉上略停了停,然後扭頭對畢肆青去了。

畢肆青真是愣了愣,分開時不還活蹦亂跳的么?怎麼才半晌沒見,他就要死了?被坑多了,他自然不太信。但是他額心的血洞十分逼真,不似作偽。

“你……到底怎麼回事?”大概真是他小人之心了。

張道虛“哐啷”朝桌子上扔了把彎刀:“不說廢話,我來留遺言。這把刀給了你便是你的,再還我便是你看不起我張道虛了。以後等你修行有大成,自然有上好的法器讓你挑,你自己也可以煉,我這把,就權當個念想吧。”

畢肆青的眉頭一挑,輕輕撫摸彎刀上的花紋,嘀咕道:“遺言還這麼啰嗦。”

張道虛假裝沒聽見,又朝桌上砸了塊石頭:“這是本門聽音石,我給師門的遺言都在裏面,煩請你……咳……煩請你轉交給我二師兄……不,還是直接交給掌門吧。”

聽音石。

又是古里古怪的東西。

畢肆青拿過來沒看,塞進懷裏。

張道虛嘆氣:“天要我隕在此處,我也沒辦法。等我死了,還請行行好帶我一同上路,讓我回扶搖宗安魂。”

畢肆青瞥了他一眼:“還有嗎?”

張道虛想了想:“沒了。”

“怎麼回事?”畢肆青抱臂端詳他,“還有畢大成,你把他扔進來的?”

張道虛捂住額心的血洞,仰天看屋頂:“是啊,這小子鬼頭鬼腦躲在荒屋附近不知要幹什麼。我正與謊妖斗得你死活我,要不是他出來礙事,我何至於這麼慘。”

“謊妖?”花魅想起差點被附身的那須臾,心頭不禁一個惡寒。

畢肆青眯住眼:“謊妖還活着?”

“你們走後,它捲土重來了。這廝不知勾結了什麼東西,竟然修為大漲。先是要附身畢大成,被我給擋住了,後來竟要附身我……”張道虛不知想到什麼,頗為得意,“於是我來了個請君入甕,把它鎖在我的識海。”

“啪”一聲,他突然又憤憤不平拍了下桌板,咬牙切齒地道:“沒想到這廝,竟然敢自爆修為。”

所以,他的識海也給光榮地一起爆成了碗漿糊。

張道虛修行百年,還從未遇見過如此心高氣傲的謊妖。你一個因謊言而起的精怪,驕傲個鬼喲!

本來以為是條陰溝,沒想到陰溝里納了條大江。於是張道虛這條破船,就翻了。

“窮寇莫追,你怎麼這麼笨。”畢肆青扶額。

半晌,張道虛都沒有說話。

花魅覺得不妙,上前輕輕戳了戳他:“張道長?”既然他快死了,那她也不介意對他稍微友好一點。

這一戳,從指間下起始,張道虛那帶血的衣袍頓時龜裂開來。從這小小的一點,迅速蔓延擴散到他整個身體。

幾乎在眨眼之間,面前這上一息還活生生的人,就成了齏粉。

落在凳子上。

灑在地面上。

還有一星飄到了畢肆青身上。

……

花魅維持着戳他的姿勢,僵立半晌:“少爺……跟我沒關係。”

畢肆青也有點懵:“我知道。”摸了摸彎刀,站起撣撣身上骨灰,“收拾一下吧。”

畢肆青開蒙后,曾在老畢的手把手下學過一段時間的丹青。老畢送他一套筆,他自五歲后就再沒碰過。

花魅用棉繩把筆纏在一起,用它把張道虛的骨灰統統掃進一隻大海碗。

沒法子,張道虛死得太急,他們沒時間準備什麼。

掃到凳子上那堆,竟掃出來顆龍眼大的青色珠子。

“這是什麼?”畢肆青拿過來看。

花魅大約認得:“金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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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為我大殺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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