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柳葉飛
謝常姿態甚低，隨着飴沙到了倚雲軒，他便垂着眼眸一點不亂看，只道：“奉郎君命拜見公主，請公主收下賀禮。”
謝府的賀禮，謝常早就送到了，這一份兒自然便是謝太傅與長華的約定。
長華點了點頭，飴沙便從謝常手中接下那賀禮，送到了長華的手上。
那是一個錦匣，匣內自然是航海行跡記錄與造船圖紙。
長華翻了翻，只見幾本冊子字跡清晰，保存尚算不錯，便滿意地點了點頭。
見穆元景看過來，她便隨手遞了過去，而後向謝常道：“賀禮我收下了，多謝太傅大人。”
謝常也不多話，見長華收下了賀禮，便鬆了一口氣，乾脆利落地告退了，竟連多問一句都不曾。
想來也是謝太傅的吩咐。
送走了謝府管家，長華不禁嘆了一口氣，向飴沙道：“叫蹇三派個人去吐谷渾使節處，邀慕容握瑜來公主府一敘。”
飴沙應聲而去，穆元景便放下了手中的匣子，皺了皺眉道：“阿姐見他做什麼？”
長華便將謝太傅的請求與許諾簡略地說了說，道：“拿人手軟，謝太傅的賀禮都送上了，我豈能拖着？”
“既如此，我去同慕容握瑜說。”穆元景道。
長華想了想便道：“終究是我攬下的麻煩事，我不出面也不好，這樣吧，你便與我一同見他。”
穆元景還想反駁，他就是不願那登徒子見阿姐，不過見長華已經開始分派安排，他也只得點了點頭。
自經山到建康后，慕容握瑜便同吐谷渾使節一道住在鴻臚寺安排的軒館中，一行人低調安靜，幾乎不外出，很是安分。
因經山一戰，慕容握瑜對求娶大祁女子為妃更加熱衷，所以雖然身體差不多已痊癒，但他卻並未急着回國。
接到長華的邀約，慕容握瑜簡直喜出望外，他本已打消了求娶大祁公主的念頭，但此時也忍不住生出了希望，立馬叫人翻出了鮮亮衣裳，穿戴整齊后便趕往了護國公主府。
雖然心中有妄想，但慕容握瑜還是按捺住了，可被侍衛一直帶着穿花拂柳，向公主府深處走去，他又忍不住浮想聯翩。
那大祁公主在這等煙花之地邀見自己，莫不是……回心轉意？不，好像不是這個詞語，那是郎情妾意？柔情蜜意？
總不會是虛情假意吧？
慕容握瑜滿面春風地想。
轉過一道花牆，湖光山色撲面而來，楊柳低垂，一個身着碧色羅衣的女子就坐在湖邊樹下煮着清茶。
只見她穿着一件碧色羅衣，長發高高綰起，不見簪花，卻比花嬌，傾城麗色一覽無餘，正是那聲名鵲起的大祁公主穆長華。
慕容握瑜不禁看直了眼。
以往所見，這位公主總是打扮的英氣凜凜，今日雖也乾淨利索，但女子的明麗清艷之感卻更加明顯。
佳人風采無雙，怎不令他動容？
若是……
“呼”得一點勁風襲來，慕容握瑜未想完，就見一支利箭閃着寒光直奔他的面門。
他頓時一悚，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想躲卻自知躲不過的絕望中，只聽“嗖”得一聲，那利箭擦着他的耳廓飛過，射中了他身後的楊柳新葉，而後沒入樹身，直將整棵一人合抱的柳樹撼得晃動起來。
柳葉紛飛中，一襲墨綠勁裝的少年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從容地收回了手中的長弓。
這充滿威脅與警告的眼神徹底打醒了滿腦子遐思的慕容握瑜，他強壓了心中戰慄，向那少年躬身道：“三殿下。”
恭敬謹慎之態，與此前在校場中時完全兩樣。
穆元景點了點頭，轉頭向長華身邊走去，而後便踞坐在長華對面，沉默不言。
慕容握瑜卻再也無法忽視少年的身影，對着那大祁公主笑吟吟的嬌面時都無法專註心神，他一心二用地聽着大祁公主的話語，而後，便接收到了少年更加冷厲的眼神。
慕容握瑜心中一緊，忙道：“公主所請，焉敢不從？公主放心，小王這就去辭別陛下，明日就返程回國。”
長華本以為還得費一番口舌，沒想到慕容握瑜這般容易就答應，她便道：“王子殿下倒也不必這樣急，若身體還需休養，可等痊癒之後再啟程。”
慕容握瑜卻道：“不必了，小王已經好了。”
笑話，那力抗百保軍的殺人魔王就坐在對面虎視眈眈，慕容握瑜便是沒好也得好了。
長華點了點頭，被慕容握瑜這配合的態度弄得有些無語，感覺自己好似個窮凶極惡的反派一般。
而吐谷渾與大祁向來交好，脅迫慕容握瑜這般空手而歸，也不利於兩國邦交，長華想了想便道：“王子殿下曾說，要送大祁萬匹良馬……”
慕容握瑜瞪大了眼：“……”
那是他曾許諾的聘禮好不好？如今連個大祁女子都娶不着，這大祁公主竟然還惦記着他的萬匹良馬，還有沒有天理了？
但，滅殺了一萬北盛精銳騎兵的大祁公主與皇子就在面前……
天理是什麼？
能保命嗎？
慕容握瑜忍着心痛大方道：“沒有問題，我吐谷渾與大祁向來交好，一萬匹良馬而已，待小王回國，便叫人將萬匹良馬送到大祁。”
還有這等好事？
長華強壓住立時開口答應的衝動，忍着心痛解釋道：“王子殿下莫要誤會，貴國盛產良馬，我早有耳聞，心慕已久，但我大祁講究公平交易，自然不能讓王子殿下吃虧。這萬匹良馬，我願付兩倍價值的茶葉、絲綢等物，或者你想要什麼，也可以提，我會儘力籌措。必保證總體價值在市價兩倍以上，不枉王子一片交好之心。”
慕容握瑜不禁呆住了，這大祁公主說什麼？
她願用兩倍價值的茶葉等物來交易馬匹？
那自然是賺錢的買賣！
慕容握瑜立時高興起來。
雖然貴女娶不成，可只要談成這筆生意，那將來，吐谷渾與大祁之間的關係也會緊密不少，而且，這交易乃是那三皇子穆元景見證，足以保證日後的長久性。
這買賣很可以做！
父汗知道了，也定會誇獎他的。
慕容握瑜當即答應，並與長華草擬了契約，又商定了細節，這才興沖沖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