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熬年守歲
常寧宮,太後端坐在主位,儘管已將鳳凰吉服和鎏金鳳冠脫下,依舊威儀不減,一身暗紅色宮裝,用金絲綵線隱隱勾勒出鳳翔九天的花紋。
殿內兩名太醫跪着,身體顫抖,稍微膽大的一名太醫正回話:“允世子一直出汗,身體發熱,卻一直喊冷,微臣實乃才疏學淺,診斷不出是何病症。”
“出汗?”太后疑問的語氣冷冷道了兩字,目光如冰掃向另一名太醫:“你說!”
“回稟太後娘娘,微臣...微臣細細觀察過,房屋內,只有兩個炭爐,沒有其他,並無異樣!”太醫有些膽小,微微顫抖的語氣回著話。
太后暫時無法判斷,允銘生病是真是假,揮手讓兩人退下,金粉銀紋的護甲十分奪目。
今日剛賜婚,允銘一到戰王府就發病,太過湊巧,似乎明目張胆告訴他人,允銘裝病,倒顯得幾分像是真病了。
聽風樓,允銘裝病中,餘下尾勺淺語與風瑾夜二人,風瑾夜才問:“她學你裝扮,你如何看?”
風瑾夜心裏還記着今日一巴掌,總有一天是要討回來的!
尾勺淺語從前與洛宴清的接觸,是兩三根手指就可以數完的。
尾勺淺語印象深刻的一次,是大概四年前,尾勺淺語尋到一個“花天酒地”的機會,去了花樓,遇到定遠侯府世子,在花樓與人打架,洛宴清找了過去,遭人調戲,尾勺淺語救過她一次。
尾勺淺語心想着,這狗血劇情,電視劇不知道演了多少遍:“我覺得,她應該是為了讓人注意到她!”
“若她想要吸一個,在意我的人注意,那這人,必定也在宮宴上!”尾勺淺語說著,用懷疑的目光,凝視着風瑾夜,意有所指。
隨即,尾勺淺語便調笑道:“極有可能是你!”
尾勺淺語並不是說,風瑾夜在意她,單純想讓風瑾夜膈應一回!
風瑾夜卻不上當,對着尾勺淺語,原本清冷的聲音,多了几絲暖意,清冷的也有了溫度:“她說水月閣見到你時,本王在西琰,她說才貌不及你時,本王極有可能正被你刺殺!”
尾勺淺語點了點頭,這些她也想到了,不是風瑾夜,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是允銘了。
尾勺淺語也懷疑過,洛宴清會否喜歡女子,但馬上否定了,因為臘八施粥那日,洛宴清的妝扮是正常的。
而洛宴清又在宮外,見到尾勺淺語對允銘友好,所以她才會縱容侍女打了她?
但尾勺淺語就給允銘送一個小暖袋,洛宴清就恨上她,這說起來也有點扯。
但,人心難測。
“不說她了,今日過年呢,大好的日子,莫要因一個外人壞了心情!”尾勺淺語不想再談洛宴清。
尾勺淺語想好好守歲,熬年,諾諾問風瑾夜:“你可要與我一起守歲?”聲線里充滿不容拒絕的韻味...
守歲?這兩個字風瑾夜覺得有點生疏,這是從來跟他是搭不上邊的。
風瑾夜同風輕萱兩兄妹,自父母離世就不曾一起守歲了,從前的王府很是冷清,過年就貼一對對聯,門口掛兩對燈籠,這些都有下人備好,風瑾夜從不過問。
如今似乎不一樣,若她真的是他的王妃,是她的妻子,那他是否也能有一個家?風瑾夜點了點頭,低啞着嗓音應了一聲:“好!”
風瑾夜應完這一句,兩人之間頓時顯得無話可說。
尾勺淺語與風瑾夜,成婚已經將近兩月,除了剛成婚那幾日波折,尾勺淺語再次回戰王府後,兩人的關係,只比新婚時和諧一些。
但是有事時,才見面說事,無事便各自安好的合作關係,相處起來也不算尷尬,但如今日這般,安靜待在一個屋檐下,於風瑾夜而言,是第一次。
風瑾夜忽而想起,尾勺淺語喝醉那一日,她在他屋裏睡了一夜,第二日便不見了,竟不曾見她有異樣。
尾勺淺語與風瑾夜心思不同,有風瑾夜在,她只覺得心安。
尾勺淺語離開籬越國兩年,失去了父親兩年,這過去的兩年裏,尾勺淺語從未如此心安過。
古代的夜晚並沒有太多的消遣,尾勺淺語來了籬越國這些年,生物鐘已經很是固定,時辰到了就開始打瞌睡。
尾勺淺語單手撐着腦袋,呢喃着說了一句:“風瑾夜,我困,你得守着,子時之前不能睡着!”
尾勺淺語腦袋搖搖欲墜,就要磕在檀木案台上,風瑾夜眼疾手快,伸手過去,尾勺淺語很配合地腦袋就枕在風瑾夜胳膊里...
身體習慣使然,風瑾夜下一動作就把尾勺淺語攔腰抱進在了懷裏...
尾勺淺語面紗下唇角勾起,淺淺一笑,守歲又稱熬年,籬越國的傳統就是要醒着迎接新的一年,寓意歲歲平安。
尾勺淺語新年的第一個小願望已經實現,與風瑾夜懷裏守歲。
戰王府,聽風樓允銘裝病的小插曲過去,一撤下晚膳,府里大大小小的角落,下人們都忙碌了起來。
全府的各處,燈火一處處亮了起來,初就和晴夏都在聽風樓院外忙活着,掛燈籠,貼窗花,風瑾夜將屋外一切細碎的聲音都收入耳內,這些細碎大概就是有家的感覺!
尾勺淺語從前只知道,過年會貼對聯,貼窗花,掛燈籠,有壓歲錢,從不知道每件小事情都有美好的寓意和祝願。
從前過年父親愛嘮叨的,尾勺淺語沒聽進去幾句,而今卻字字清晰。
尾勺淺語腦海里,父親在尾勺府主院外,交代管家將府內所有的燈火點亮;在府外,讓她扶着長梯,貼對聯;用過年夜飯,督促着晴夏看好她,莫然她睡着;過了子時,必定備好了芝麻甜粥。
這些畫面都歷歷在目,尾勺淺語知道這些,從前都是她娘親做的,她只道父親對娘親深情,如今她才明了,那不止父親對娘親的深情,那更是家!
就如尾勺將軍府的新春對聯,三年裏,挑來挑去總是會挑中那一副“歲歲平安日,年年如意春。”
尾勺淺語眼角濕潤,忽而“噼里啪啦”,爆竹聲響徹雲霄,一陣接着一陣,此消彼起...
尾勺淺語在風瑾夜懷裏,睜開雙眼,眉開眼笑,諾諾道:“新年快樂,祝你有詩也有酒,有遠方也有故友...”還有我!尾勺淺語後面三字未說。
尾勺淺語娓娓動人的聲音不絕於耳,風瑾夜緩了緩,方才起身,將尾勺淺語放下,才開口道:“新...年快樂,願你往後餘生...淺語嫣然。”風瑾夜心裏也有四字未說。
晴夏端了芝麻甜粥入內,芝麻取芝麻開花節節高之意,從前父親告訴尾勺淺語,是希望她快高長大,生活越過越好,之所以是甜粥,是寓意甜蜜。
吃完了粥,尾勺淺語便要回之語樓,起身是與風瑾夜說了一句:“送我,門外有驚喜!”
方才下人忙碌細碎的聲音中,風瑾夜知道全府的燈火都點了,她說的該是這個,便隨着尾勺淺語出去看一看。
可當風瑾夜踏出聽風樓那刻,整個人都愣住了,全府燈火通明,各處掛着大大小小的燈籠,最為顯眼是聽風樓院前,原本光禿禿的楓樹上,掛滿了一個個孩童手掌大小的紅封,一片喜氣洋洋。
風瑾夜看着眼前一幕,身體一頓,腦海里閃過一畫面,一女子就在掛滿紅封的樹下,衝著他跑過來,撲進他懷裏...
畫面很模糊,難道他夢見過?
尾勺淺語在風瑾夜眼前揮了揮手:“嘿,你是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了么?”
風瑾夜回神,腦海里的畫面散去,再次望向楓樹上的紅封,在冬日夜晚,昏黃的燈火中熠熠生輝...
風瑾夜凝神獃獃看了好一會,方才轉頭看向身邊的人兒...
尾勺淺語從袖口裏抽出一個備好的紅封,遞給風瑾夜:“這個給你!”
尾勺淺語從前有父親給她壓歲錢,她想,風瑾夜應該許多年,未收到過紅封了。
風瑾夜再一次獃滯,愣愣看着纖纖素手遞過來的一道紅色...
尾勺淺語直接拉起風瑾夜的手,將紅封放在了他手心上,淺然一笑,方才帶着晴夏和冬暖回之語樓。
直到尾勺淺語那抹纖細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風瑾夜才慢慢收回了視線,看着手心裏的那抹紅色...
風瑾夜輕笑一聲,看着紅封是扁平的,難不成她還給他銀票不成?
風瑾夜忍不住拆開紅封來看,果然抽出來一張銀票大小的紙張,風瑾夜就要將紙張塞進紅封,卻突感觸覺不同,又重新抽了出來。
打開一看,是一個美瞳如仙的女孩,那一對眸子栩栩如生,確切地說是女孩畫得栩栩如生...
尾勺淺語畫的是一張素描,那日去尋風瑾夜喝酒談合作,她沒有忘記,風瑾夜將他的畫揉成了團,第二日尾勺淺語醒來,便將案台上那一團紙打開,上面是一對無邪天真的眼睛...
晴夏和冬暖跟她們家主子回之語樓,一路上能感覺尾勺淺語心極佳情,晴夏見她家小姐臉上溫暖的笑意,心裏也溫暖。
果然,戰王爺是她家小姐的毒,也是她家小姐的葯。
“晴夏,舅母送過來的解藥,冷太醫如何說?”尾勺淺語開心的另一個原因是,今日過去,她可以着手解毒了。
晴夏有些猶豫要否說出來,冬暖先一步打斷晴夏的思緒:“主子,那解藥有些複雜,冷太醫說還要細細研究。”
“嗯,那明日冷太醫再過來給允銘看診,你讓他來一趟之語樓。”尾勺淺語點了點頭,也知道她身上的都離奇,是該仔細些。
冬暖也沒想瞞住尾勺淺語,只是今日她家主子甚是歡喜,煩心的事情就明日再提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