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結束了
眾目之下,楊名身形不動,穩若磐石,他深知自己右臂負傷,無法自由的揮舞劍刃,唯一的選擇就只有瞬矢,一招必殺,憑所剩不多的武耀,恐怕這一招瞬矢也是最後一擊了。
韓明山的腳步聲愈來愈密集,也愈來愈近,擾得人心煩意亂,就像禿鷹捕食獵物一般,緊緊圍繞你頭頂上空盤旋,卻不急於攻擊,直到將你緊張的心靈防線徹底擊垮,方才給你致命一擊,這就是韓明山疾風斂步的可怖之處。
楊名的處境,在其身內的祖澤自然是清楚的,沒有多餘的指示,只是對楊名如此說道,“不動如山,若動破風。心動天地皆動,心靜天地便是萬籟俱靜。”
深吸了一口氣,楊名竟然閉上了眼睛,糟亂的心也是沉靜了下來,宛若冬季的湖面,沒有一絲波瀾。韓明山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圍而不攻的計謀,卻是幫了楊名一個大忙,讓他得以喘息片刻,這短短的時間,對於尋常人,或許只是多喘了幾口氣,但對楊名體內的龍源脈來說可就大不同了,這片刻時間,足以讓龍源脈匯聚天地武耀,此刻的楊名就像是一個行走了數月的饑渴旅人,倒在了綠洲的泉水中,大口的汲取着水分。
眾人以為楊名這是放棄了,就連韓明山也是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嘿嘿,得手了。”
呼呼聲中,突然露出一道疾馳的身影,頃刻間就出現在楊名咫尺身前,右手猛然劈出,壓迫着空氣,形成一道利刃般的風勢,毫不留情的砍向了楊名的額頭。
幾乎是電石火花的剎那間,只見楊名猛然開眼,同一瞬間,身形如弓,右臂舉起,斷劍外的光刃爆射而出,凌厲之勢猶如電掣,竟是指向了迎面襲來的那道身影。
這一刻,時間彷彿停了,場外眾多學員,心臟驟然停了一秒,韓明山的右手舉過頭頂,而楊名的光刃,卻是停在了韓明山的雙眼之間,僅有毫米的距離,哪怕是稍微一動,光刃就會直接刺穿韓明山的腦門。這一毫米,對於韓明山來說就是生與死的距離。
嘭!
雙腿發軟,韓明山就這般暈倒在了練武場中央。
“啊……殺人了……”幾個不明真相的學員,突然捂嘴喊叫了起來,因為從場外看去,就像是楊名一劍刺中了韓明山的額頭。
聞聲,測試員也是連忙趕到練武場中央,查看倒地的韓明山,稍一會兒,隱隱看到測試員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接着他便用洪亮聲音宣佈:
“韓明山,嚇暈倒地,第四戰,楊名勝。”
全場寂靜,一招定勝負,本以為是吹破牛皮的大話,現在卻是硬生生的被實現了,片刻之後,場外的目光再望向楊名的時候,變得格外的熾熱與敬畏,就像是望着一隻駭人的妖怪。
望着實現了承若的少年,歆兒一隻白皙的小手也是抵在了溫潤的粉唇上,玲瓏的胸脯緩緩起伏,如此驚訝的模樣,甚是惹人喜愛。
“他真的做到了,果然他是天才啊。”
歆兒此話一出,場外學員這才回想起,楊名也是被譽為天才的學員,只不過他是下才院的平民而已。相信,從這一刻起,再也不會有人會懷疑這一點,更不會有人因為楊名的身份而嘲笑他。
比試的結果也是震驚了許多優學學員,不少人臉色暗沉,楊名出乎意料的勝利,讓他們感受了不小的壓迫感,尤其楊名只不過是一個平民小子,這讓身為貴族的學員們更為火大。
心中逐漸升起一股寒意,只聽有人暗暗說道:“一定要在他還未成長之前,就必須搶先除掉。”說此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幾日前被楊名打傷的樓南。
另一側,蘇步盈美眸流動,望着場中的少年,嘴角浮現出一抹醉人的嫣紅,似有心滿之意。
……
高台中央,沈漠嘴角的笑容慢慢的擴散,心情歡喜的站起身,宣佈道:
“這次比試到此結束,勝者為下才院。”
以往這等比試結果都是由測試員宣讀,然而此次,院長竟然親自宣佈,這場比試給沈漠所帶來的欣喜也是不言而喻。
當然最高興的還是下才院的學員。如果頭頂上有天花板的話,也一定會被他們的歡呼聲震碎,彷彿連上空飛過的鳥兒,也因為他們的聲音而震撼的顫顫發抖。
這一戰,下才院第一次贏了上才院,守護住了自己的練武場,同時更重要的是,通過這一戰,上才院的貴族學員再也不敢輕視下才院了。或許,這才是這一戰的意義所在。
楊名抬頭,望着高台上笑得合不攏嘴的翁老,以及另一面為自己欣喜地歆兒,緊張的臉色終於舒展開來,
“終於贏了……”用最後的氣力道出了心中的喜悅,而後,疲勞與傷痛突然侵襲上了身體,楊名嘴角滲出鮮血,終於,只見他雙腿一軟,當即仰面倒地,在意識消失的最後瞬間,楊名只看到了無數下才院的學員沖向自己的殘影,以及不知哭還是笑的魯奎,如果說對於今天,下才院有誰不滿意的話,那就是鎚子了,自己好不容易省吃儉用攢下來的十兩銀子,因為買了柳千煜勝,就這麼沒了。
“以後就算打死我,也不賭了。”
……
這一天註定是屬於下才院的,雖然升力考核已經結束了,但是下才院慶祝的歡聲,一直持續了好幾天,餘熱不散。而他們的英雄,楊名,因為比試時右臂受傷不輕,翁老便安排楊名繼續到采茵住處休養,正好方便療傷。對外便謊稱,楊名傷勢過重,需要靜養,不便打擾。因為采茵的存在,對於修武學院來說,是一個秘密。
養傷期間,楊名只能躺在床上,幸得有采茵作伴,平時還可以到葯田散散步,聽采茵跟他講如何辨識藥材,倒也算不得寂寞。偶爾一次,翁老會過來看望他,一聊就是幾個時辰,從翁老口中,楊名也知道了最近修武學院發生的一些變化,比如因為之前的比試,上才院輸給了他們一個練武場,這可把下才院學員們樂壞了,要知道上才院的練武場不僅環境清新,更是寬敞,而下才院原來的練武場卻無奈被冷落了,想想也是有些可笑,之前還為它拚命,現在卻對它置之不理。
還有就是同樣在比試中大放光彩的林棟,據翁老講,林棟身體並無大礙,傷好之後就又開始修鍊了。聞言,楊名也是暗暗吃驚,幾日前的比試,林棟使用了氣沖拳,原本就是耗損身體,再加上受了柳千煜重重一拳,他的傷應該比自己更重才是,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好了呢,而且還又開始修鍊了?雖然有些不明白,但楊名還是為林棟鬆了一口氣。
在這一系列變化中,最讓楊名在意的就是柳千煜離開了修武學院,當日一句賭氣的約定,沒想到真的逼走了柳千煜,不知為何,楊名心中有一種難以言表的滋味。
……
經過采茵的悉心照料,楊名的右臂便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七日後,便是拆了右臂的繃帶。
“這是什麼花?好香啊。”葯田中,楊名望着一朵金色的花朵,對一旁正在為草藥鬆土的采茵問道。
聞言,采茵停下來手中的活計,今日的采茵依舊一身清淡的顏色,粉唇微動,無不透着淡雅清純的味道,看了一眼楊名眼睛所指的方向,采茵輕聲講道:“這是骨靈金花,用其花瓣配成的金花續骨膏,最是療傷治骨的良藥,前幾日為你敷的藥膏就是此葯。”
“原來這就是骨靈金花啊。”再次打量這朵金花時,楊名的眼神多了幾分敬畏,“我之前也曾聽翁老講過一些草藥的知識,這骨靈金花也略知一二,據我說知,此花性陰,主要生長於極陰的峽谷深淵,為何會在你的葯田之內啊?”
楊名在翁老身邊,自然耳濡目染,對於草藥品性、煉藥等事自然也是略微了解。
聽到楊名如此疑問,采茵抿嘴輕笑,笑聲雖淡,卻透着一股清新空靈的感覺,很顯然,采茵似乎對於楊名能提出這樣的問題很高興,於是欣然的解釋道,“因為這朵骨靈金花乃是經過我巫術改良之後的品種。”
“改良?”
“所謂改良就是克服草藥本身的缺點,從而培養出完美的藥材。比如這骨靈金花雖然有療傷奇效,但它生長條件卻十分特殊,不好栽培,而艾麻草,雖然是雜草,可它生命力頑強,極易生長。所以,在骨靈金花中融合艾麻草易生長的特性,經過培育而生長出來的就是改良之後的骨靈金花。”采茵一邊解釋道,一邊指着葯田邊生長的艾麻草,那草平平無奇,在楊名自小長大的村莊裏,這種草遍地可見,一開始,楊名也甚是奇怪,為何在采茵的葯田中會生長着這種雜草,現在他才明白,其中還有這種神奇的緣由。
“這也可以嗎?”聽着采茵的解釋,楊名先是一愣,緊接着臉色由愣轉疑,“萬物特性乃是天定,這要如何更改啊?”
望着楊名驚呼的樣子,采茵卻是出奇的高興,甚至隱隱有一絲得意,驚嘆,也是另一種意義的讚賞。“這當然可以,世間萬物之所以能嚴格遵循,龍生龍、鳳生鳳這千年不變的規律,繁衍至今,就是因為萬物體內存在着一種類似於命令一般的指示,我們稱這種指示為生命譜,而將生命譜重新添加組合,便能按人的想法產生新的物種。”
“可是你怎麼知道萬物體內的生命譜啊?”深吸了一口氣,對於采茵剛剛一番天馬行空的言語,楊名心中滿是震撼。
這時采茵從她袖中取出一卷古書,這本古書楊名也認識,正是采茵每日精心研讀的那本,名為《移花接木》。此刻的采茵像極了一個捏泥人的孩子,想向別人展示自己辛辛苦苦捏好的泥人。這許多年來,采茵都是一個人住在葯廬里,有高興的事情,也只是自己一個在笑,研究出了新的藥材,也只有自己知道,一個人,即使再高興的事情也變得十分無聊,久而久之,她漸漸變得沉默寡言,但自從楊名住進來以後,她每天的話變得多了。天風和日麗,葯田內長出新的嫩苗時,這個人會陪她一起高興;昨晚的風太大,吹斷了藥草的枝莖,他會陪她憂傷,當她整理完葯田時,不知道如何打發這一天剩餘的時間時,他會給她講學院曾經發生的趣事,漸漸的,采茵喜歡上了這種感覺,兩個人在一起,互相分享着彼此不知道事情,就像現在,采茵向楊名說道自己一直以來的研究,這曾是她的秘密,但是她願意跟他分享。
“其實剛剛我說的那些,都是這本書中記載的。”說到此,采茵眼神中掠過一絲哀傷,“這本書是我父母留給我的唯一一件遺物,除此之外,我便對他們一無所知,所以我想按照書中記載,繼續研究下去,這樣一來,或許我就能更多地了解他們。”
而楊名還未從震驚中緩過來,更改生命規律,這種天方夜譚的的事情,真的存在嗎?
采茵小步走到葯田一處,輕手撫摸着一株剛剛發芽的藥草,溫柔的黑眸就像是母親注視着睡夢中孩子,或許是感知到了少女的慈愛,那株藥草竟然神奇般的做出了回應,搖晃着草葉,像是撒嬌的孩子。見此神奇,沉睡在楊名體內的祖澤禁不住醒了過來。
“月靈之心主萬物生命,司其生,司其亡,乃至其魂。”祖澤念叨起,千年前曾流傳大陸的一句古話,而這句古話所描述的就是月靈心,“懷月靈心者,當他們窺視生命真理后,便可將自己的意願施加給自然萬物,甚至能輕易主宰他們的生與死,,此乃巫術司命,正是她們一族獨有的巫術。所以對她們一族來說,更改生命規律,也不是不可能的。”
聽到祖澤的解釋,楊名再次對采茵一族的月靈心感到神奇與敬畏。再看少女,懷中緊緊抱着古書,彷彿懷揣至寶。楊名輕輕嘆了一口氣,她每日種葯、煉藥,或許這並不是出於少女的愛好,而只是單純地藉此來尋找與父母的回憶,原本她應該是一名依偎母親懷中的女孩,可是老天不仁,奪取了她享受父愛母愛的機會,甚至連一絲回憶都不留給她,無奈,少女只有通過他們留下的這唯一一件遺物,想像着,父母遺留給她的微薄之愛。
“你的父母真是了不起啊,竟能發現這種天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楊名只好另起話頭,好緩解此刻的壓抑氛圍。
“這本古書應該有幾百年的歷史了,我想此書應該是我家族先人所寫。”抹去了臉上的哀傷,采茵又換上之前和煦的樣子,“不過,經過改良之後的骨靈金花,雖然適應性增強了,可是藥效也減弱了不少,所以這移花接木的理論還有些不足啊,所以我想繼續研究下去,希望能培育出最完美的藥材。”
“完美的藥材?”
“移花接木中記載,利用生命譜的重新組合,能將各種草藥的優良屬性融合為一體,從而培育出能治任何奇病,能解任何劇毒的完美藥材,但這一切還都只是理論,至今為止,家族中還沒有人成功過。”
“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感受着采茵心中的志向,楊名也是深受感動,原來采茵隱居在這山中,竟做着如此驚天般的研究。
誠然,若是生命譜理論真的能夠完美的付諸實踐,無疑這將是一場創世般的革命,原本生命乃是天定,草之柔,花之芳,樹之高,此等自然屬性,豈非人力所能改變。然而今天,采茵的話,確實開啟了另一個全新的世界,通過生命譜的重新組合,彌補其中缺陷,從而誕生完美的生命。
而在煉藥方面,眾所周知,藥材乃是煉藥之根本,但是好的藥材,往往十分稀有,且又多生長於極地險境,不易獲得。更重要的是,藥材往往會有許多副作用,是葯皆有三分毒,但若能改變這一狀況,通過改良,從而創造出最為完美的藥材,不得承認,這將會是一個生命的奇迹。
就在楊名有感於這般神奇之時,茅屋外突然傳來了人的動靜,循聲望去,只見佈滿林蔭的小路上,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正邁着歡快的步子朝着小屋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