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花驢兒為主鳴冤 于成龍破殺妻案
衙役們見花驢攔路,便擁上去用竹板亂打。那花驢任憑衙役們圍打,趴在街前紋絲不動。于成龍見狀,連忙阻止:“你們不用趕它走!花驢,你攔住本官,難道是有什麼冤枉之事嗎?”話音剛落,花驢連聲嘶叫,望着于成龍不住地點頭。衙役們都嘖嘖稱奇。於是于成龍派了韓龍等衙役跟花驢走一趟,看到底有什麼事情。韓龍看着花驢,大聲說:“花驢,你有什麼冤情,快領我們去捉拿惡棍,帶到公堂,給你報仇雪恨。”花驢聽罷,爬起來頭也不回就走。韓龍帶領衙役們跟在花驢後面。
于成龍回到府衙,開堂審理張世登殺妻一案。涉案的張世登等人被帶上堂來,于成龍坐在椅子上仔細打量堂下這些人:殺妻兇犯張世登相貌斯文,面黃肌瘦,跪在地上,正低頭流淚,看上去並不像殺人犯;再瞧他岳父胡春,面容蒼老,也不像誣告之人。于成龍覺得很是蹊蹺,問道:“張世登,你為什麼殺害自己的妻子?快快講來!”張世登滿眼淚水,再次磕頭,說:“大人,我自幼讀書,因家貧才去學做買賣,在外做生意。我們夫妻感情很好,並無嫌隙。那天天色剛亮,我一睜眼,便瞧見妻子渾身是血躺在那兒,不知道被誰殺害了。我岳父告我無故殺妻,我身受酷刑,無奈之下屈打成招,實在是冤枉啊!請大人為我洗刷不白之冤啊!”于成龍又問他的岳父胡春:“胡春,你姑爺經常不在家,你女兒和什麼人有來往?從實招來。”胡春磕頭說:“大人,我女兒和姑爺原本挺和氣。事發前一天,女兒和姑爺回到我家吃飯,坐到天黑后一起回家了。不料第二天我女兒就出事了。說到她和什麼人有來往,平時只有我叔伯兄弟胡寅經常看望她。那天姑爺來吃飯時,胡寅也來了,陪着姑爺喝酒,還把姑爺送回去了。這都是實話,求大人明斷,捉住兇犯,給我女兒償命!”
于成龍想了想,派人傳胡寅上堂。與此同時,聽見門外一陣喧嚷,有人前來告狀,于成龍傳吵鬧之人上堂,只見上來兩人。胡春立刻喊道:“大人,這被告就是我的叔伯兄弟胡寅!”于成龍瞧那被告,長得兔頭蛇眼。二人為何此時上堂?原來,原告名叫孫其,本地人,在城內開了一家錢鋪。被告胡寅剛才到錢鋪換錢,原告孫其發現胡寅拿的銀子全是裏面灌鉛的。而被告胡寅卻說是孫其偷偷把自己的銀子換成了灌鉛的。二人爭執不下,只好前來報官。于成龍帶着笑說:“孫其,聽本官吩咐,你先下去等候處理。胡寅,已經有人告你了,先把這事弄明白再說!”孫其磕頭退下。
于成龍拍了一下驚堂木:“胡寅,你是怎麼樣圖財害命,把你侄女胡氏殺死,給我從實招來,如有虛假,一定刑具伺候!”胡寅跪在地上說:“大人,我與哥哥胡春是叔伯兄弟,怎麼可能為一點銀子就殺害侄女呢?況且判殺人也要有證據,就算我殺了她,難道你能說是老天爺瞧見的?得有證據呀!一直聽說大人明鏡高懸,你可千萬別冤枉好人啊!”于成龍面色威嚴,用手一指:“該死的奴才,還敢和本官狡辯?今天暫時將你押入大牢,明天查清實情再嚴審你。來人!快把這些人都關到牢裏!”衙役聽令,將眾人帶下公堂。于成龍叫來一個衙役,在耳邊悄悄囑咐了他一遍,那衙役聽完就辦事去了。天色已晚,于成龍退堂吃晚飯去了。
到了半夜三更,天上濃雲密佈,颳起寒風。府衙大牢裏,胡寅獨自住一間牢房。他正胡思亂想,長吁短嘆,恍惚間有點睡意,忽然聽見隱約有女人的哭聲。胡寅嚇得清醒起來,只見牢房外面,好像站着一個女子。胡寅心裏發毛,後背發涼,看着那個女人越來越近,雖然看得不十分清楚,但也能分辨出來是個披頭散髮的女人,正在不停地邊哭邊喊:“胡寅,還我命來!”嚇得胡寅靈魂出竅,渾身發抖,說:“侄女,您高抬貴手,饒了我吧!那天晚上殺了你,是一時失手啊!都怪我貪財,姑爺和我喝了兩杯,說他賺了三百兩銀子,勾起了我的貪念。我就藏在你家床下,半夜的時候溜到床前,翻銀子的時候你醒了,我一着急就砍了你一刀。侄女啊,你別怪我,快安息吧!”那女人又問:“昨天那些銀子,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胡寅說:“侄女,是假的,上個月我偷了一些紋銀,把中間挖空灌了鉛。誰知道這麼倒霉,被人看出來還報了案……”這時牢房外面忽然有人哈哈大笑,說:“胡寅,你的死期到了!在堂上還不肯招,於大人略施小計,你就全說了。睜開賊眼看看我是誰!”那人舉着燈籠走了進來,原來是于成龍手下的捕頭何信。
何捕頭得到了胡寅的親口招供,回去交差了。這時候,胡寅既後悔又害怕:“要是早知道是人裝死鬼,我就不說實話了!既然已經招供,看來抵賴不成了,我只能畫押領罪了。”過了不久,傳來鼓響鑼鳴的聲音,何捕頭走進囚房,大聲說:“胡寅,於大人傳你上堂,我勸你還是老實畫押吧,省得挨板子!”胡寅被帶上堂,低頭下跪。于成龍坐在官椅上,威嚴地說:“胡寅,本官略施小計,你就全都說了,在公堂上還不趕快招供畫押!”胡寅無奈地說:“我招,從頭到尾我全認,情願畫押領罪。”于成龍見兇手畫押,便派人把張世登和胡春帶上堂。判張世登無罪,當場釋放;念胡春不知情,免除誣告之罪。
話說花驢鳴冤一事,捕頭韓龍帶領二十名衙役,跟着花驢走了十四五里路,來到地主曹英家,救下了一個正在被家僕圍打的男子。花驢看見主人披頭散髮,滿臉流血,急得攔住其中幾個拿棒子的家僕,一頓狂撲亂咬。這被打的男子告訴衙役:“曹英姦汙我妻子文蓮,還殺了她!求大人為小人做主。”韓捕頭問:“別慌!花驢攔轎告狀,我們就是來捉拿惡棍的!你妻子現在在哪?曹英在哪?”
被打的男子說:“那滿臉鬍子的就是惡棍曹英。”韓龍又問:“你妻子屍體在哪?領我們去看看,我們好定罪抓人。”
眾人正在查看屍體,曹英走過來。他對衙役們說:“爺兒們,行個方便吧,會給你們好處的!”韓龍冷笑道:“曹英,你仗着有錢,橫行霸道,惡貫滿盈,連花驢都告你狀了,不用廢話,跟我們走一趟吧!”那被打的男子說:“大人,錢婆和才姐都是幫凶,也得一齊帶去。”於是眾衙役帶着男男女女一共十個人回衙門了,那花驢搖頭擺尾地跟在後面。
公堂上,於大人一拍驚堂木:“快把案情說給本官聽聽!”
被打的那個男子說道:“大人,我叫紀必亨,原來住在城外,妻子叫鄭文蓮,因為家窮就投奔了文蓮的表哥曹英,當僱工混碗飯吃。不料曹英看上了文蓮,讓才姐、錢婆牽線,去說服文蓮,文蓮不幹。接着,他又想強行姦汙文蓮,文蓮不從。曹英便擺下酒席把我倆灌醉,四面堆上柴火,想燒死我,多虧我家花驢身上帶水,踩滅了火苗救了我。我去找文蓮,發現曹英正抱着她,想圖謀不軌,文蓮不從,正在掙扎喊叫。當時我趕忙去救文蓮,無奈曹家人多,曹英一棍子把文蓮打死了,還領着一群人追打我。”說完掩面痛哭。這時,才姐一着急,哭了:“大人,我沒替他當說客啊!”于成龍大怒道:“大膽!你替曹英勾引鄭文蓮,還敢在本官面前撒謊!給我掌嘴!”二十巴掌打得才姐嘴角流血,才姐大喊:“大人饒命啊,我招了。這都是我家主人曹英的主意,和我無關啊!曹英看上了鄭文蓮,叫我去勾搭她,送她一對戒指,文蓮不要,氣得把戒指摔在地上,掐着我的脖子把我趕出門,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于成龍又問錢婆,錢婆說:“我一個老太太,什麼事兒都不知道啊。”于成龍看錢婆嘴硬,也給她用刑。衙役把繩子套在錢婆手上,剛用力一拉,錢婆就疼得“哎喲”大叫:“我招!曹英見表妹長得漂亮,就派我去說合,送給她金簪子和玉手鐲,後來,鄭文蓮不收,都扔了回來。曹英又派才姐送去綾羅綢緞,鄭文蓮還是不要。後來,鄭文蓮和紀必亨打算離開這兒,曹英捨不得,為他們擺酒送行,席間灌醉了他夫妻倆並想放火燒死紀必亨,可是沒想到花驢把火苗踩滅了。最後曹英用棍子打死了鄭文蓮。真沒想到,花驢跑去告狀了。”
于成龍點頭道:“真是可憐這個貞節烈婦了,本官一定為她討個公道!”用手一指曹英,說:“你姦汙不成便打死表妹,罪大惡極,快招吧,免受皮肉之苦!”
不料曹英回答:“大人,鄭文蓮並不是我的表妹,只是我的僱工奴僕。她兩口子因家境貧窮才來做長工,每年只有十二文錢,就指望着誣賴我強姦,好訛點銀子。我們在爭論的時候誤傷了鄭文蓮,紀必亨又憑屍體誣告我,錢婆和才姐是害怕受刑瞎說的,求大人明鏡高懸,我願承擔誤傷長工的罪名。”于成龍冷笑說:“簡直是胡說!就是長工也不該殺啊,看來你是不打不招了,來人啊,把他夾起來!”
衙役把曹英的鞋襪脫去,綁上,套上棍繩,用力夾,曹英疼得昏了過去。衙役含一口涼水,對準他的臉一噴,曹英醒了過來,喊道:“冤枉啊!”于成龍冷笑:“你這狗賊,分明是姦殺,還敢喊冤!加刑!”衙役增加了木杠。
曹英實在受不了,只得招認:“大人高抬貴手啊,我招!”衙役們停下了。曹英繼續說:“我該死!我見表妹長得標緻,便派錢婆和才姐去說了幾次,都被表妹拒絕了,所以我就想放火燒死紀必亨,強行佔有我表妹。哪知花驢身上帶水,踩滅火苗,救了主人。後來,我見紀必亨未死,便發狠打死了表妹。我已招供,求大人放開我吧!”于成龍滿臉帶怒說:“惡棍,既然招了,就畫押進大牢吧。錢婆和才姐幫助惡棍致鄭文蓮送命,拉下去,每人重打四十大板!”衙役領命施刑。錢婆和才姐體弱,沒挺過去,當場被打死了。
于成龍見狀,說:“本官倒有心饒她倆死罪,哪知她倆都沒挺過去,難道是鄭文蓮在天有靈,暗中取走了她倆的性命?退堂吧,把死屍拉出去埋了,曹英投入大牢等候問斬,其他從犯立刻充軍。速速安葬鄭文蓮,再賜塊牌匾給她,讚揚她的忠貞節烈。”
剛退堂,家僕就告訴于成龍:“老爺,大喜啊!今天朝廷來人了,請您去接旨。”于成龍不敢耽誤,前去接旨。原來是皇上聽說于成龍奇謀善斷,便提升他做大官,讓他當直隸保定府撫院。于成龍回府後收拾行裝,帶領家人進京任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