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絕對要留下
問心只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很亂很亂的夢，夢裏夢見了爹爹，還有很多水，她好害怕好冷，想快點醒來卻怎麼也醒不來。頭一陣劇烈的疼痛，她掙扎了幾次終於睜開了眼睛，這不是學堂，這是一個陌生的地方。
“爹爹！”吃力的輕喚一聲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只覺得嗓子火辣辣的疼。院外不時的傳來說話聲，可惜她沒有力氣聽他們說什麼，再度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院子裏，秦氏還在喋喋不休的抱怨，顧有權如沒聽見般頓在角落裏殺魚，顧存遠則拿着棕葉扇子在廚房裏扇火熬藥。一股子濃重的藥味散的整個院子都是。於是秦氏剛停下的抱怨又開始繼續了。
“他爹，等屋裏那小丫頭醒了你就抓緊給送走，家裏就那兩畝田，哪能養活那麼多閑人。”光抓藥治病都去了好幾十文，夠他們一家子花銷幾個月了。這雨下了這麼長時間，地里的莊稼苗子都淹死了，還得重新買種子重新種。自己家都顧不住，哪還能顧着別人。
顧有權被她吵的煩了，拎着殺好的魚起身道：“你讓我把她們送哪去？李大夫說南山堰決堤了，整個南山郡城就沒有一個活人，說不定她們就是郡城的，此刻回哪去？”
“什麼？”秦氏聞言一聲怒吼，一臉的不敢置信，南山堰決堤了，這兩丫頭沒有家了，要一直呆在自己家么？
天心剛剛醒，十歲的她本就比早產的問心底子好些，問心還沒醒，她便已經能摸索着下地。剛走至門口便聽見院子裏那夫妻兩個的談話，此刻她只覺得天旋地轉，耳朵里轟轟作響，南山郡沒了，沒有人生還，那爹爹呢？爹爹也沒了嗎？那自己怎麼辦，還有問心，她們怎麼辦。聽屋外那個女人話里話外的意思好像十分不願意留下自己跟問心，可是離開了這裏，她們又能去哪裏？心中思慮半響吱呀一聲推開了門走了出去。
正在抱怨的秦氏一扭頭便見她邁着碎步出了屋子，眼睛一斜，嘴角一聲冷哼。瞧着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這樣的人留在家裏什麼忙都幫不了，還得自己伺候，自己傻嗎？
“大娘。”天心期期艾艾的看着她柔聲喊了一聲，卻不知秦氏素來爽利慣了，最怕的就是她這個樣子，當下臉色更加難看了。
天心何嘗不明白，可是她必須假裝不明白，秦氏不開口，她只能自顧的繼續說道:“我們是南山學堂素夫子的女兒，南山堰決堤，爹爹不知去向，我們沒有家了，您不要趕我們走好嗎？我們可以幫忙幹活，不會白吃白住的！”說話間已泣不成聲，噗通一聲跪在了院子裏。
秦氏嚇得反射性退後了幾步，心裏本來就窩火，此刻更加不耐煩:“你這什麼意思，他爹好心救了你們，總不能救了你們還得養着你們吧？你這一副可憐像好像我欺負你了一般，你什麼意思？”話畢，撇嘴來回在天心身上打量了幾個來回心中不得不承認，到底是城裏姑娘，長的確實好看，只是太嬌弱，而且那眼睛閃的太快，一看就是個主意多的，她最不喜歡的就是這樣的。
“瞧瞧你這弱的，我們山裡人，都是靠地吃飯，你不能背不能擔，你能做什麼？再說我家地少，也不需要別人做什麼？”
“大娘，我……我們以後一定會報答你的！”天心一急，跪在地上前行兩步，看看秦氏又看看一直沉默不語的那個男人，可惜他一直沒有開口。
“娘，葯已經熬完了，鍋里已經刷過了！”此刻顧存遠捧着一個大搪瓷碗從廚房探頭喊了一聲，天心聞言頓時眼前一亮心中有了計較。
“大娘，我們不會離開的，但是也不會白吃白住的，你不是有個兒子嗎？我把問心許給他可好？”說話間強忍着膝蓋上的痛意起了身，她已然知道自己這套對這個農婦根本沒有用，又何必作賤自己呢！
秦氏聞言一愣，滿臉的不可思議，連同一旁一直沉默的顧有權也震驚了。
“小姑娘家家的胡說什麼，暫時不會送你們走的，快回屋去看看你妹妹醒了沒有。”顧有權話畢快步往屋子裏走去，行至秦氏身邊時不忘跟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進屋。
秦氏也不是那是非不分的人，見面前這小姑娘竟說出這樣的話當下就沒再答話。真是，哪有為了活命將自己妹妹輕易抵給做童養媳的。這丫頭不大，主意卻大的很。秦氏跟着顧有權進了屋，天心也急忙一併跟着進去，既然話已經出了口，無論成不成人家都對她有看法了，因此必須成。剛才那救她的男人也說了暫時不送她們走，可今天不送明天不還是照樣要送嗎？她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見她也跟了進來，秦氏朝顧有權伮伮嘴，屋子裏的氣氛瞬間便如凝結了一般，誰先開口都覺得困難。
半響，還是顧有權開了口:“姑娘，你還沒好透，還是回屋歇着吧！你妹妹還沒醒，或者你可以去看看她。”一句話落音便是一頓，正當天心準備開口時他又繼續說道:“等水退了，我便帶你去城裏，看看能尋到你們的親人不。”
說起親人素天心心中就是一揪，不是說南山郡沒有人活下來嗎？那麼自己哪還有親人可尋，說了這麼半天，他們還是不願意留下自己跟問心，真真是鐵石心腸。
“我說了我們不會白吃白住的，我……”急切的話還未說完便被秦氏出聲打斷。
“不白吃白住，把你妹妹抵給我們家是不是？你這丫頭倒是精的很，你怎麼不把自己抵了來養你妹妹？”話畢，一聲嗤笑，素天心聽得她的話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轉念間心中便有了一絲憤恨，這農婦想的倒是好，將問心抵給他們都是高看他們了，還妄想自己，自己會嫁到這麼一處窮鄉僻壤的山溝里做農家婦？
到底還是個孩子，什麼心思都掛在臉上，一眼便能讓人看透。
秦氏看着她臉上那一絲不屑心頭火氣更甚，她瞧不起山裡人自己更瞧不起她。就憑存遠的條件，十里八村的可找不到第二個，她半點也不為說兒媳婦的事情發愁，只要這幾年再好好忙忙多攢點銀錢，還怕找不到好的？
“行了，我們都忙着呢，你去看看妹妹吧。這種事情你這小丫頭可做不了主，亂說不得。”秦氏起身往外走，顧有權也跟了出去。今日撈到那麼大一條魚，總要分些出來到老宅那邊孝敬一下的。
“我做得了主，我是長姐，可以……”
沒有人再願意聽她的話，只有那扇木門晃了兩下發出了兩聲吱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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