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雨一直下了五六日不曾停,似乎想將瀰漫在京城裏的血腥統統洗刷乾淨。鄭子喬身着一件湛藍色長衫,手撐着一把油紙傘,懷中抱着一隻黑漆骨灰盒,搭着包袱出了侯府。
山上的路面很爛,一腳踩下去都是爛泥,黑色的長靴很快就濕透了。他卻如同沒有察覺一般,依舊不急不緩的朝山上走去。
他費勁了手段混進了京畿大營,可惜還是晚了,素天心已經沒有了氣息,一絲不掛,渾身沒有一處是完好的。如同被撕碎的獵物,讓人無法直視。他所有的努力都付諸東流,而今唯一能做的就是葬了她,願她來世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
曾幾何時,他曾經做過一個夢,夢中素天心是自己的妻,那時她不是素天心,也不是玉傾城,只是顧家村的顧婉馨。自己如何能看得上山鄉僻野里的村婦,不過是爹娘聽信道士之言說她面有貴言,與自己八字相符,有旺夫之相。於是連問都不曾問自己便抬進了門。那時她如今生一樣美,只是性子卻是天差地別,溫柔賢惠,對自己百依百順,可惜自己瞧不上她,寵妾滅妻害她絕望的自縊而死。那個夢太真實,真實的直到自己醒來手中似乎都還有她的熱度。
醒來之後他心裏便有了念頭,他想去南山郡,去那個從來沒有去過卻在夢裏出現的地方,看看是不是能尋到那個在夢裏出現過的人。他告訴自己,若是真能遇見,他要對她好一輩子,連同上輩子的一起給她。
他在南山郡呆了半年,四處打聽也沒有打聽到顧家村有個顧婉馨,日日流連花叢都不曾遇到夢中那個人。於是他開始覺得那真的是一個夢,自己是魔怔了才會那般的執着。直到那日在綉庄門口,他終於相信,一切不是巧合,而是冥冥之中,老天註定。
於是他尾隨她一路,而後搭訕:“美女,可否賞臉上茶樓喝杯清茶?”
他不想再做夢中的那個鄭子喬,他想好好的對待他的顧婉馨,可臉還是那張臉,人卻不再是那個人。
她依舊在顧家村,依舊是顧家女,可她不再是顧婉馨,而是素天心。素,鄭子喬心中明白,那是京城中最具分量的姓氏。
她如前世一般溫婉,比夢中更多才得體,可卻不是夢中那個人,可偏偏自己分不清楚夢與現實,不可自拔的陷了進去。
她心裏到底有沒有過自己,鄭子喬不知道,只知道哪怕她身邊的男人換了一個又一個,自己依舊放不下。甘願為她生,為她死。
他開始相信,那個真實的夢不是夢,就是自己的上輩子。若不是上輩子欠她良多,何以此生無法自拔,受盡折磨。大概,是老天的懲罰吧!
荒涼的小山林里,孤零零的立着一座墳,墳前用木頭立了一塊碑,碑上寫着“妻婉馨之墓”。在他心裏,無論她是誰,她都只是夢中那個顧婉馨,自己心中的妻。
墓的不遠處有兩間草房,鄭子喬就住在那處,再也沒有回過京。他想,此生自己大約就這樣過了,不是為了那人守節,而是經歷了怎麼多,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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