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周曉雪是因為心內煩悶再加上房間內空氣不通，炎熱過度才導致的暈厥，用方禮鍵的話說，就是中暑了。方禮鍵讓周淑娟把周曉雪的衣服全都解開，然後打開電風扇間接吹風。俗話說，避風如避箭，此時的周曉雪可不能直接受冷風吹。然後方禮鍵又指揮周淑娟用冷水浸過的毛巾敷額頭，最後喂下了藿香正氣水，忙和了一上午，周曉雪才醒過來。
常言道，凍出來的病好治，熱出來的病難療。杜念慈的病就是當年大熱天在玉米地里拔草，熱得暈了過去，被人發現之後抬到了風口處，風一吹，就落下了病根。
剛一醒過來，周曉雪就喊着方義成的名字，站在外面的方義成想要進去看，被周淑娟攔住了：“等會，你進去做什麼？人家女孩子沒穿衣服！”
方義成又等周曉雪穿好了衣服，這才進了門。見周曉雪無大礙，也就放心了。但周曉雪還需要進一步治療，徹底康復之後才能停止用藥。這段時間是特殊時期，方禮鍵特別囑咐唐翠萍：“孩子現在不能受氣，不能一個人在家待着，得經常出去轉一轉，散散心。這病主要是熱出來的，但孩子能一個人把自己關在家裏，父母有很大責任！”
唐翠萍說道：“那是我家女兒，我關幾天還不行？行了行了，這都是你侄兒方義成惹得禍！”方禮鍵沒多說什麼，為周曉雪開了幾服治療中暑的葯，然後讓方義成在這裏等他一會，便出了門。
方義成被唐翠萍阻攔在門外，他只是在門口看了一眼，見周曉雪平安無事，他也就放心了。周曉雪看見方義成被母親堵在了門外，氣得別過臉去，拒絕和母親說話，周萬才進門還沒開口，也被周曉雪轟了出來。唐翠萍氣得在方禮鍵家破口大罵方義成不幹好事，壞了她女兒的親事不說，還讓她女兒差點死在家裏，幸虧唐滿倉趕過來說了她幾句，她才住口。
方義成坐在方禮鍵家，和堂弟方義華聊了幾句。方義華是方禮鍵的獨生子，和方義舟一樣讀初中，同級但不同班。方義華成績在班級里墊底，這一次中考成績雖然未出來，但是他已經知道自己的未來要麼是子承父業當醫生，要麼是出去打工。
其實方義華和方義成在一起沒什麼可聊的，方義成對下面的幾個小兄弟都很嚴格，說一不二，很有方禮平對待其他叔伯們的威嚴，因此和小兄弟之間多多少少有些隔閡。方義華對方義成輟學一事也不太看好，雖然他自己成績不好，可是他至少把初中讀完了。上一次方義成借錢一事，讓方義華方義榮方義貴幾位同輩小兄弟對這位大哥心生反感，雖然沒說出來，可從行動上方義成就能看得出來。
方義成在兄弟感情上倒是沒說什麼，當大哥的對弟弟們嚴格一點那是應該的，即便不受兄弟們待見那也實屬正常。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方義成不在乎小兄弟們怎麼看，他只要做好自己並且把小兄弟們帶好就行了。
見沒什麼可聊的，方義成也就來到了屋子外面等待三叔。翁增壽還未離開，來到方義成面前，方義成立即拿出煙來孝敬了翁增壽一支。
聞了聞紅南京香煙，翁增壽半晌后才說：“事情辦得不順利嗎？”
方義成很奇怪，第一次聽到翁增壽和顏悅色的和自己說話，突然一點不適應。“您是說銀行貸款的事？不太順利。”
翁增壽點點頭：“萬事開頭難。”
方義成說：“翁德勝貸款辦得怎麼樣了？”
“那小子……”翁增壽說，“上次是他找人打的你吧？我去你們學校問了，那天有幾個人一起逃課沒去上學，我逮着一個問了，說是德勝找他們打的你。你別往心去，德勝他爸媽常年不在家，欠缺管教，以後你多擔待。”
翁增壽的話讓方義成受寵若驚，他立即說道：“不敢當，其實也沒什麼，倒是我那一拳打得重了。”
翁增壽笑了笑：“年輕人有點火氣是應該的，但以後走上社會，可別那麼衝動，社會上的人可不會那麼慣着你。蠶農廠的事，德勝沒那個本事去做，這一次定親，其實我也沒太看好……”
翁增壽起身走了，留下一臉錯愕的方義成，雲裏霧裏的不知道翁增壽到底想要表達什麼意思。
不大一會兒，方禮鍵回來了，將方義成叫到一旁，塞給了他一個大信封，信封上面還寫着“萬能農資部”字樣。方義成很奇怪，打開一看，裏面竟然是一萬元錢。
“三叔，這……”
方禮鍵說：“拿着，三叔借你的，上次家庭會議，你三嬸的話別往心裏去，你長大了，該為家裏分擔一些。”
昨天下午的時候他去了鄉里，路過周萬能門市部的時候，聽周萬能說要回來為周曉雪和翁德勝辦定親的事。他想了想就從周萬能處跳了一萬元來先借給方義成。
這錢他不能從家裏“財政”上拿，一來是怕周淑娟知道了大吵大鬧，二來是他一冷不丁的確實拿不出一萬來。他還不知道方義成貸款失敗的事，更不知道孟偉已經答應投資了，所以這時候拿錢出來，依然是雪中送炭。
周萬能見是方禮鍵借錢，問都沒問就拿了一萬出來借給了他。以方禮鍵的人品和在永興村的威望，他不擔心他不還。今天早上來永興村的時候就把錢帶過來了，剛才方禮鍵離開家，就是去找周萬能拿錢。
方義成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三叔，這錢我不能要！”
方禮鍵一翻白眼：“讓你拿着就拿着！哪那麼多廢話！回去和你爸說一聲，就說我老三做事一碼是一碼，女人家鬧歸鬧，兄弟之間該處還得處！”
方義成只好把錢接了下來，方禮鍵說：“男人三十而立，先立業后成家，兒女情長的事還在後頭，先把家扶持起來再說，放心，周曉雪跑不掉！回去吧，你大伯四叔那邊這幾天也會把錢送過來，蠶農廠也跑不掉！”方義成這才覺得平時不苟言笑的三叔，血液依然是沸騰的。
下午的時候唐翠萍才回家，到了村裡找了幾個人擲骰子去了，輸贏幾十塊，幾乎過幾天就要玩一局。周萬才又跑去了鄉里，想從周萬能哪裏找點什麼事情做。可周萬能也沒有什麼好的賺錢門路，所以周萬才跑了幾天都是乘興而去敗興而歸，搞得他這幾天着急上火，加上周曉雪這一病，尋思着早點把女兒嫁出去，至少那一萬八千元彩禮錢是跑不掉了。
提到彩禮錢，翁增福和翁家高爺倆在家裏關起門來商量了一天，覺得周曉雪這樣的身體素質可不行。以後周曉雪和翁德勝結婚了，肯定得下地幹活。收麥鋤禾，插秧打穀這些事情她都得干，若是一熱就暈，那以後翁家還不把她當祖宗一樣供着？農村人本來就是要勞動的，勞動才是農村人的根本，十里江山八里田，種田才是農村人的本職工作！周曉雪不下地幹活，難道都讓翁德勝一個人去干？
翁家高對翁德勝說：“德勝，周曉雪是漂亮，可漂亮不能當飯吃呀！以後你倆結婚了，那我們家還不得天天伺候着她？夏天那麼熱，她一熱就暈，這還得了？若是冬天到了再凍出個好歹來，我們家光給方禮鍵家送醫藥費都力不及了！這丫頭不能要，爸回頭去城裏給我找一個，你跟我去城裏賺錢！”
“說得對！”翁增福抽着旱煙說，“周萬才家的丫頭身體素質真不行，德勝，這丫頭你不能要！那一萬八千元彩禮錢也得要回來！周萬才這人要是長了尾巴那就是孫悟空，他比誰都精明！一萬八千元彩禮到了他的口袋，還真不容易要回來，不過我有辦法！”
翁德勝從小是跟着翁增福長大的，祖孫二人在一起時間長了，彼此之間潛移默化，龍聲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會打洞，翁德勝什麼稟性他心裏一清二楚。而且翁家高和陳桂蘭也是這個意思，周萬才家的丫頭身體條件的確不行，而且身體太瘦，將來能不能生兒子都不一定，萬一娶回來三天兩頭生病，回頭想要反悔可就來不及了！
翁德勝對周曉雪着了魔，急道：“那怎麼辦，我就想和她結婚！”
翁增福瞪了翁德勝一眼，說：“結什麼結？都這樣了還能要？聽大人的！這錢我去要，你們夫妻二人明天回蘇州，我去把錢要回來，我就不信這天下還沒王法了，無緣無故的他周萬才能把錢給貪嘍？還反了他了！”
周萬才吃過晚飯正在家裏合計着什麼時候把女兒嫁給翁德勝，什麼時候辦酒席，該請誰不該請誰，村裡男女老少是不是都得請過來喝喜酒，這事都得好好琢磨。農村人講究個禮數，萬一有某個地方做得不到位，就得給人留下話把子。
周萬才和唐翠萍兩口子已經把一萬八千元彩禮錢算好了怎麼用。兩口子先是給自己各辦一套體面的衣裳，這衣裳得到縣城裏去買，春夏秋冬各一套！另外周萬才還琢磨着給自己買輛摩托車，現在滿大街都是摩托車，幸福二五零，大楊摩托，那都是他夢寐以求的交通工具。最後，再把房頂掀了再蓋一層，放眼望去，永興村除了翁增壽翁增福老兄弟二人家裏是二層小樓，其餘人家可都是平頂房！
最後還剩下三千多元，周萬才尋思着把蠶農廠剩餘的蠶繭轉讓給誰，換些現金再到鄉里租個門市部，從老二周萬能哪兒弄點農藥化肥什麼的，也當個小老闆！
可還沒算計完，他就聽到了翁增福在院子裏喊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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