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鴻門宴(下)
因為洛雲嬰的到來,所有人都將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身上。大臣堆里開始有了討論的聲音,他們開始想起來了一件事。這位小帝姬大概就是前不久阻斷了占卜儀式的,穿着廣袖流仙裙的小女孩吧。
“想必眾愛卿依舊記得我休佳氏還曾有一位小帝姬吧。多年之前因為一些事情陰差陽錯之下使得帝姬流落民間,如今十三年已經過去,王嗣回朝,可喜可賀。朕有必要向各位愛卿再次介紹一下小女。”
修羽蓁坐在“雲巔之上”,旒簾之下的一雙眼睛正俯視視線,看着一眾朝臣。舞姬退下,樂聲停止,此時此刻能聽的到的便是修羽蓁的那句話。
“寧寧,你站起身來。”
修羽蓁看着坐在第三排的洛雲嬰,眼神示意着她站起來,隨後洛雲嬰也聽從調遣,用餘光看了看修雲錦,又慢慢從軟榻上起身,站了起來。
她雖然心中緊張,無數的眼神隨着自己的起身全部放在自己的身上,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洛雲嬰向來不喜歡被人直勾勾的盯着,只不過這時候她只能忍耐着,面上強裝鎮定。
看別人眼裏看來,這位小帝姬穩重內斂且端莊,不似從小生活在民間街坊的小女子低俗粗鄙。由此看來,這前大祭司洛清鶴還真是把女兒洛雲嬰當作寶貝,即使是身在宮外,也用着尊貴的禮儀與最好的條件教育着,指引着,支持者。
她生來高貴,血脈純正,即使是身在低層,依舊享受着最崇高的敬意以及最優質的生活。她若是要什麼,即使是天上的星星,洛清鶴也要給她摘下來。從小到大都過着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十指不沾陽春水,不曾挨過一打一罵。
雖然洛清鶴寵愛有加,對她有求必應,但卻適量有度,並不像一些父母過分溺愛子女。洛清鶴為她提供最優質的生活,給她最自由的靈魂,她想幹什麼便幹什麼,她不想做什麼也隨她去,只不過,唯一一條禁令便是不能傷害到個人、影響到他人。
由於洛清鶴的教育和培養,洛雲嬰雖然嬌縱頑皮,但做事也知道適度,會瞧人臉色,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有時也會耍些小心思,耍滑頭。
而這所有的一切,都對她未來的路起到了推進作用,成了保護她平安的屏障。
看着洛雲嬰從座位上起身,然後又移步到了宴廳中央,對着眾人又是鞠了一禮,淺言笑語相言。
“寧寧在此見過母君,見過父君,見過各位大人。”
“這是朕的小女兒,帝都小帝姬修雲嬰,小字寧寧,也是…”
帝都的皇太女…
修羽蓁剛欲說出口,但看着眼前的洛雲嬰自作主張的穿着這身衣服,她也就將後半句話咽了下去。
洛雲嬰這麼聰明,不會不知道自己派人送去那件禮服的意義。只不過如今的洛雲嬰退而求其次,不惜耽誤時間與精力而換了一身禮服,擺明了是心有顧慮,想要推脫。
為了讓洛雲嬰不那麼抗拒自己,不那麼抗拒這件事情,修羽蓁還是得慢慢來,不急的一時將這件事情向所有人公佈出來。
她知道,不論是自己,還是是洛雲嬰,又或是其他人,對於身份的變換,總該需要一段時間去慢慢接受的。人都有逆反心理,你越是逼一個人去干一件事情,那個人是越不願意去干。與其讓她提防、反抗,倒不如放手、循序漸進,慢慢讓她接受。
鄔淙看着修羽蓁干張着嘴巴沒再說話,總覺得她這話里還有後半句話沒有說出來,只不過,修羽蓁剛剛是要說什麼呢。
他眯着眼睛,細緻地打量着身邊氣勢凌駕於自己之上的女人,修羽蓁的氣色恢復的不錯,還真是像好了一般。
“王嗣回朝,可喜可賀。小帝姬生的一副天姿,容顏傾城,又冰雪聰明,又伶俐可愛,實在是我帝都王朝的榮幸啊。”
人群中也不知是哪一位舔狗大臣誇讚吹噓,只不過在那人說過之後,宴廳之內傳來的便全是對洛雲嬰的誇耀。牛皮吹得越來越大,話也越說越離譜。
洛雲嬰站在中央,耳朵是越來越聽不下去,這幫子人還真能睜着眼說瞎話,說話不帶打草稿。她袖口之下緊緊攥緊了拳頭,真恨不得現在就堵住那群人的嘴巴,這夸人的話還是留給別的人聽吧。
耳邊是朗朗笑聲,以及源源不斷的誇讚。有人開心,當然也會有人嫉妒。
修雲錦坐在一旁,眼睛裏雖然帶着笑意,深處卻是冰冷瘮人,陰冷的眼神似乎能兩人凍住。
她死死的看着眼前出彩的人,那個人是她的妹妹,也是她的威脅。在洛雲嬰沒來之前,自己不受人關注,反被戲稱為病秧子,被眾人瞧不起。洛雲嬰來之後,好聽的話也多了,但卻都不是說給她聽得,所有的焦點因為洛雲嬰的到來,全部集中在了洛雲嬰的身上。
她嫉妒,嫉妒的發瘋。她埋怨命運的不公以及現實的人性。誰有錢有權有勢,誰才是站在頂峰的強者。而她,只是徒有着虛名的“無名之輩”罷了。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過度的貪婪與性格的扭曲終會害人害己。修雲錦糾結於眼前的態度反差,心裏已經種下了邪惡的種子,開了邪惡的花,她遲早有一天會被怨念吞噬最後的人性。
這時的修雲錦只看到了眼前的洛雲嬰受關注、受吹捧,殊不知在這華麗誘人的表象下,是無數的陰謀與危險。修羽蓁給她鋪了一條平穩安全的路,缺將洛雲嬰推向了危險。
世間安得雙全法,魚和熊掌豈可兼得?在這三個孩子中,總該有一個人站出來挑大樑,撐起危險,而最合適的,莫過於洛雲嬰了。
如果洛雲嬰知道修羽蓁的想法如此,應該也會失望的吧?
多年的母愛失而復得,得到的最終結果卻是要去為她的兄弟姊妹承受風險與苦難。這對她來說,何其不公?
命運最會捉弄人,明明最希望出人頭地、名揚天下的,偏偏註定要被掩藏保護;明明最希望浪蕩逍遙、自由自在的,偏偏被拉入了王權爭霸,感受人性無情。
可真是,造化弄人啊!
“女帝,既然小帝姬回來了,是否有必要舉行一場儀式,昭告天下?畢竟…在如今的中原地區,帝都城內,四方百姓們也只知道女帝育有二子,世子殿下和大長公主,皆不知還有小帝姬的存在。”
其中一位大臣從人群中起身站出來,修羽蓁聽着聲音看去,定睛一看原來是太師呼延灼烈。
修羽蓁眯起眼睛,心裏意味深長,細長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這膽大的老臣。這人說話表面上提出意見,實際上是在為自己施壓。急於探清自己的立場,究竟是偏愛於三者之中的哪一個?有必要時,還需要及時斬草除根。
自打洛雲嬰回來之後,以休佳罖為首的一派人物便按捺不住了心情,私下垂垂欲動,早有了謀反之心。
修羽蓁三子齊聚,立皇太子是早晚的事情,只不過到那時,雛鷹羽翼豐滿,自己便再也動不得。斬草需除根,下手要趁早。
休佳罖應該趁着一切沒有定局的時候早點下手,或者現在便逼宮謀逆,雖然風險大了一些,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有舍才有得。
呼延灼烈是休佳罖的患難之交,兩人認識四十年有餘,在朝中早已經立下了威風,常人說話做事也要看他們的幾分臉色,因此為人處世也是十分的高傲不羈,不可一世,四處橫行霸道,霸權一方。
“愛卿所言極是,不過最近事物繁忙,此事便先擱置一下吧。”
修羽蓁寒暄過去,呼延灼烈也不好再說。兩個人內心裏意見不同、不歡而散。
“女帝說的是。”
呼延灼烈重新坐回位置,偷偷的扭過頭還與休佳罖對視了一下,兩個人的眼神陰冷,似乎又在盤算什麼壞的事情。而這一幕恰好被昊天郡王黎枯與大司馬柳直荀看見,兩個人也是默契的對視一眼,隨即各忙各的。
“眾愛卿不必拘謹,只當做家宴便可。只不過,朕倒有一些政務上的事情想要同大家商榷。這幾日,朕特地從文武百官中挑選了一些後代傑出的青年才俊,有意培養他們成為我帝都王朝的臣子,輔佐社稷,匡扶天下。你們幾個過來。”
修羽蓁先是藉著挑選才俊的理由迷惑眾人。實際上就是拿這件事情做幌子,真實想法是要為修雲錦挑選一位良婿。只不過她口風緊,並不再說,別人看透了的,也不會冒着風險逞能說出來。
她看着角落裏的一群青年才俊,隨即放鬆下了心情,眼神偷偷的盯着修雲錦的態度。如果修雲錦對在場的哪一位才俊有那麼一點意思,自己一定會全力支持她的想法。
事實上,修羽蓁對於為修雲錦挑選夫婿是糾結的。
她想要為修雲錦挑選一位遠離朝堂紛爭的,但又覺得修雲錦身份尊貴,不該再讓她吃一點苦,婚後的日子應該過的自在安閑,無憂無慮,但恐怕平常人無法為修雲錦提供這種條件。
她又想為修雲錦挑選一位有權有勢的,但又覺得夫家與朝廷仍有牽連,以後的日子還是離不了王權爭端,無法完全脫身,對修雲錦來說還是存在隱患。
左不行,右不行,修羽蓁也沒了注意。她想讓修雲錦過的好,但又怕她不安全;想讓她過的平安,但又怕她不幸福。
與其自己為她選擇,倒不如把選擇的權力交給她自己。而修羽蓁只負責最開始的篩選,最終修雲錦想要嫁給誰,由她自己決定。
洛雲嬰身形站的板正,看着一大群男人從一邊站了出來,自己趕緊站在一旁,後來更是回到了位子上坐着。
她睜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一眾美男,什麼類型都有。英俊的,柔美的,魁梧的,瀟洒的,陽光的…
她還從未見過從此多的青年男子排成行,站在自己面前呢。
“女帝金安,在下柳槐序,任職御林軍統領。”
柳槐序?
一聽到這個名字,洛雲嬰瞬間機靈了起來,柳槐序莫不是槐安哥哥的大哥?她又瞪大了眼睛仔細看,果真!越看越像!
原來傳說中槐安哥哥的大哥長的這副模樣,倒是十分的英俊瀟洒,只不過比起槐安哥哥來,還是槐安哥哥看起來更順眼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