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妖吞龍(下) 第127章 忘年交
白袍少年抱着剛從海上救起的昏睡道士很快到了自己房屋那邊,開門都進之後,就將他放到自己的床榻上面,動作輕柔的放正他的身體,擺好枕頭,看起來還算舒服不會第二天起來落枕的姿勢才肯罷休,很是細心。
做完這一切,少年又動作輕柔的為他脫下道靴,蓋好被子,途中還不忘捏鼻捂嘴,裝腔作勢好像很臭的樣子,其實不然,這傢伙的鞋子居然有微微清香,一身軀體猶如道意滋養,渾然天成,心裏不由感慨一句,“這些年過去了,這鞋子咋就沒見他換過,道家制服難不成一樣的得備個十多套換着穿?靴子也是?”
道元搖了搖頭,做完一切之後,雙手掐腰,望向床榻上眉目略顯眉笑的白嫩道人那張小時候見過的熟悉臉龐,感慨一聲,“幸虧今天被我看到救下了你,要不然運河水流表面看似平靜,底下卻是暗流涌動,說不定一個大浪就把你卷到水底一道順着下游而去,指不定給你衝到那個山旮旯里去了,醒來之後可得好好謝謝我啊。”
正好屋裏一共有兩部床榻,阿甫那邊去了她啊姐那邊就空了出來,這次正好留給道元盤膝打坐,閉目養神,天色已經進入後半夜了,他現在不想去打擾白姑娘他們來看看自己湊巧救下的兒時熟人,一切等到明天天亮之後再說吧。
有了前兩次被偷窺的前車之鑒,為了保險自己接下來的時間不再收到打擾,道元親自在這間屋子裏佈置了一方還算看的過去的障眼法來混淆視聽。隨後閉上眼睛,收斂心神,呼吸吐納,氣息均勻,綿延悠長,元神沉入自身小天地之內。
道元來到自己小天地,站在一望無際的水面上,腳下是波光粼粼的水面,水下是滄海桑田無盡變換,無始無終,從不停歇,周而復始,復始而周,微微抬頭看去,頭頂是璀璨星空,星河運轉,一年又一年,生生不息,光陰無限,神秘而又浩瀚。
他就這樣站在那裏,看着端坐在此方天地中間盤坐在水面上的另一個自己,這一個自己卻是沒有眼遮白綾,雙目緊閉,好似從未睜開過眼,一直都在修行打坐一般,枯燥無味,卻又樂在其中。
道元腳步緩緩移動,在水面上緩緩前行,來到另一個自己的面前,學着他的樣子盤膝打坐,看着這個自己,自額頭到下巴所有位置都是細細打量,不由的摸了摸下巴,發出一連串得嘖嘖嘖,“那條蛟龍說的還真就沒錯,果然是生了一張天地都是覺得養眼的臉啊。”
其實道元自出生到修行的時候自己就有個秘密,這個秘密真的是很秘密,因為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就算是從小看着自己長大的老師和師兄們都是不知道的,那就是他自己其實剛修行沒多久就發現自己體內小天地中出現了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每天就是雙目緊閉,盤膝打坐,不吃飯不喝水,隨着道元慢慢長大,而他也在慢慢跟着長大,樣貌身高年齡都是一點不差,一模一樣,之後滿是好奇的他仔細感受了一下,發現根本感知不到“他”的存在,但是確確實實出現在自己的體內小天地中,坐的位置也是四平八穩,穩坐天地中央,生來細心謹慎的他並沒有和別人說起此事,私下裏自己也查閱過一些修行相關典籍,對這一類的記載卻是一點都沒有,本來覺着自己天生陰陽金瞳已經很特殊了,再加上這個,之後道元倒也見怪不怪了,修行至今,人家突破修行境界上遇到個瓶頸可能需要個多年苦修才能勘破,可自己修行突破總是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水到渠成,就連一些神通法術,道法仙術,別人看了領悟需要費些時間,甚至很長時間才能領悟一絲皮毛,自己則是看了一遍,運轉一個大周天基本就是會了,從小到大,長此以往,不知驚掉那些師兄們多少大牙,後來倒也都是見怪不怪了,道元一直都將這些歸根於自己的天賦有關,畢竟自己身上有着和別人很多不一樣的地方,承受這些也是應該的。
道元坐在另一個自己對面,撐着大腿,一手扶着臉頰,自言自語,這是他從小到大最喜歡乾的事情,每到有什麼事情不想和別人說的時候,他都會到這裏來和這個另一個自己訴說,雖然對方從不回應,但他倒也是樂此不疲,樂在其中。最後乾脆直接躺下,翹着二郎腿,雙手枕在腦後,隔着白綾望向頭頂璀璨星河發獃,想着今天自己救下來的那個白嫩道人。
那個人他認識,可以說是很多年前就認識,而且還是小時候就認識,和那個白嫩道人應該算是忘年到不能再忘年的交情,陸止一直活躍在道家老祖宗的那坐主峰山巔,幾乎從不下山,而自己小的時候就被自己老師送到道家天下修行,老師沒有多餘動作,也沒有走任何沒必要的路程,就直接將自己丟在了那座只有道家老祖和陸止兩人的那座天下最高的山巔,之後一走了之,自己問他什麼時候來接自己,悠然還記得當年老師很是瀟洒的擺手說了一句時機到了自然就來接你。
少年記得這句話,就一直跟着那個仙風道骨的白鬍子老頭學習道法,學什麼修行大道啊之類的一些說是枯燥的大道理,本來在他耳中早已聽出繭子來的道理,從這位道家老祖宗口裏說出來的卻是讓他挺有耐心聽下去的。
剛上山那會就和陸止見了幾面,一回生二回熟,自然而然也就認識了,當時道元不過五歲。可他並不怕生,但是極受規矩,一味的遵從自己心裏得那道聲音,錯就是錯,對就是對,以至於好幾次都是與那白鬍子老頭有關一些道理起過爭論,這也讓陸止佩服這個小傢伙,兩人關係處的不錯,道元在道家天下一待就是五年,慢慢的,從孩童成長到了少年,陸止可以說是慢慢的夜成為了他的半個師兄,為何說是半個師兄,那是因為道元雖是跟隨白鬍子老頭修行,但卻從未拜師,所以只能算半個師傅,半個師兄。
最後就在道元懷疑自己老師忘了自己不來接回自己的時候,一切都變了,隨着他突然下山,走入那片道家禁地功德塔,融合那本人間禁書得道藏之後,一系列情況都在悄然發生着變化,那一天,天幕不見烈陽,不見月光,異相環生,龍吟鳳鳴,天雷不止,隨着這些一起出現的還有自己的老師,不老山的玄蒼大尊。
少年至今還記得離開的時候那群道家門人看自己的憤怒眼神,好像自己欠他們多少銀兩似的,回過頭就看到那位陪伴了自己五年,和自己朝夕相處五年的一老一少站在那道山巔看着自己,他沒看錯,白鬍子老頭在笑,陸止卻是一副弟弟你真牛的表情,少年禮貌性的朝那坐高山上的師徒揮手告別,無視道家門人們的仇視眼神,之後還是陸止一路護送他們出了道家天下,一路飛升,離開道家,回了北境。
少年思緒拉回,突然坐起,心神快速撤出小天地,猛地睜眼,就看到那個昨夜被自己救下的白嫩道人的臉伸到離自己臉龐近到不能再近的距離瞅着自己,自己突然睜眼也是嚇了對方一條,陸止一個后跳,身形退後好幾步,靠在桌子上才稍稍穩住,一手捂住胸口,嚇道:“要死啊,你這是要嚇死誰說你。”
少年微微抬頭,撇嘴道:“嚇死誰也不能嚇死你啊,論起捉弄人來,你可是行家裏的祖師爺。”
陸止靠在桌旁,道元盤坐於床榻上,
兩兩相望,好似什麼憋不住了一般,忽的笑出了聲。
陸止上前拍打少年人的肩膀,笑呵呵道:“幾年不見已經長這麼高了啊,記得剛來道家那會你連我腰都夠不着呢。”年輕道士說著還抬手比劃高度。不過下一刻就是關心其眼上白綾,關心問道:“你這眼睛怎麼了,記得那時候你可不戴這玩意,莫不是與人論道被小人暗算菜至此這樣?說,是誰,我去替你報仇。”
陸止拍了拍胸口,氣勢洶洶。
道元摸了摸眼上白綾,耐心解釋,說道:“不是與人論道傷的,哪來那麼多的假想敵,主要是我雙眸之中的金色琉璃愈來愈重,到了人間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所以就戴上白綾,遮眼示人。”
陸止哦了一聲,還拖了個長長的尾音,然後就是一連串得嘖嘖嘖,“你小子這天賦外加身上那些與生俱來得東西有時候我都是很羨慕,記得你當年上山時老頭子誇過你的話嗎。”
道元似是想起兒時道家拜山場景,第一次見到那位白鬍子老頭,對方盯着自己看了一會雙眼之中居然是燃起了說不清道不明的希望,之後狠狠誇了自己,直到自己臉紅到不能接受的時候才停口。
少年點了點頭,說記得,陸止笑道:“其實當年我都沒和你說,老祖宗他老人家一生就誇過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你。”
少年問道:“那另一個呢。”
陸止裝腔作勢,豎起大拇指,指向自己,“另一個當然是我啦。”
道元一時額住。
兩人相視,隨然一方看不清對方眼眸,卻也相視一笑,化為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