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蘇北聽見蘇梅歡快地聲音,在後面直撇嘴,還有力氣跑,說明今兒她太輕鬆了,出來一趟什麼活都沒做。還不如讓她在家裏,省得跟去還添亂。
兩個人不急不慢的朝家走去,蘇東面上不顯,心裏則打鼓似的‘咚咚’作響,忐忑不安。他以前調皮搗蛋也是有數的,這樣的違背大人教導還干出這麼危險的事,現在才害怕起後果來。
蘇鐵蛋身上帶着任務,在縣城的馬家大車店住下了,馬家店是一個姓馬的人開的便宜客棧,這客棧靠近城門處,是自家的兩進院子,老馬改成了大車店,是專給進城打工的人,過路的圖便宜的跑商人住的,雙排大通鋪幾十人一間,價格低廉,來來往往的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
青陽縣城只是南陽府城下一個不起眼的小縣,經濟不算多發達,好在離南陽府城只有百來里路,也不是特別遠,趕個馬車牛車,一天時間也能將將夠,也有一些比青陽縣城還遠的地方的人,會經過青陽去府城,所以大車店生意還算不錯。
鐵蛋和店主老馬打了聲招呼,進了大通鋪,一進去,滿屋子的餿臭味熏得鐵蛋‘嗷’的乾嘔了聲,立馬退了出來。
“老馬,屋裏怎麼又臭了?!”鐵蛋被熏得眼眶泛紅,找到老馬。
老馬嘆口氣,他能怎麼辦,以前夏天還能有水給他們洗洗,現在喝的都不夠,可不就得臭着嗎?褥子臭,鞋臭,身上臭,就沒不臭的地方。
“還能怎麼辦,忍忍吧!”老馬無奈道。
鐵蛋干坐在院子裏,打定主意,不到萬不得已不進去。
家裏也沒什麼事做,蘇蘭想想回屋繼續躺着,這樣節省體力。
“怎麼還不回來!”張綉在廚房念叨着,灶上大鍋里燒着水,衣襟里兜了把碎米,不用洗直接放鍋里,柴要少點,火太大會把水燒乾,苦菜晚點放,燒得太爛了就見不得數了,
直到聽見蘇梅的聲音,張綉一直擔著的心才放了下來,臉上露出笑意:“這孩子,回來就回來唄。”
蘇梅‘嘭’地聲推開大門,“娘,我回來了!”撲到了正在廚房門口探頭朝外看的張綉懷裏,
張綉摸摸她的頭髮,心疼道:“都濕了!下回快別跑了,渴了吧?”現在外面沒什麼水,好幾個村莊靠的就是老祖宗留下的那幾口井。心疼得端了半碗水給她。
“慢慢喝!”
“嗯!”對於水,蘇梅還是知道的,不能浪費。要小口喝。
蘇大牛在床上睡得正熟,被蘇梅推大門的聲音吵醒了,一肚子氣的出了房門:“丫頭家家的瘋瘋癲癲像什麼樣子!”
蘇梅有些怵生氣時候的蘇大牛。低眉順目地不敢反駁,往自己娘身後躲了躲。
蘇大牛坐在先前蘇蘭坐的小矮凳上,然後問正在喝水的蘇梅:“今天去哪兒了,怎麼這麼晚?”
蘇梅張張嘴,剛想說鬼坑,但想起兩個哥哥千叮嚀萬囑咐地,不能說,說了自己也要挨打。
“就、大青山!”她頭一低,垂下眼,細聲細氣地回了句。
蘇大牛也知道,除了大青山也沒其他地方可去了,各家的田裏今年春天連種都沒下,
村上的樹都被剝皮了。
“爹娘,我們回來了,”蘇東一進門就見到坐在院子蘇大牛,眼神閃了閃,強作鎮定地說了句。
“嗯,”蘇大牛隨意答應了聲,立馬看到他的狼狽樣子:“怎麼了這是”
“沒事,就是摔了一跤”蘇東撇過和蘇大牛對視的眼神,不着痕迹地把雙手往手放。
張綉聽見摔跤了,忙從廚房裏出來,見蘇東身上的衣服已經是半濕的了,上面沾滿了枯草泥巴,胸前還蹭破了。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小心呢!”張綉心疼得上手給他拍拍衣服上的灰,現在又沒水洗衣服,卻看到了他血色模糊的雙手,忙捉過來仔細查看:“咋能磕成這樣?”
“沒事,就是磕石頭上了!”蘇東有些局促不安。
蘇蘭聽見院子裏的聲音,從屋裏出來,也看見蘇東的衣服和手了,同時她還看見蘇北躲閃心虛的眼神,只以為是弄破了衣裳怕被責怪。她心疼這個弟弟,擱蘇瀾的世界,他還是個孩子呢,只需要上學就行了。
她見蘇東背簍是有東西的,忙接過來:“快放下來,多累啊!”
雙手被張綉拽住,他沒躲閃開,背簍就被蘇蘭從背上拿了下來。
還有些沉手:“是什麼?”蘇東攔不住,眼睜睜看着她從背簍里拿出一卷麻繩,下意識抬眼看了下蘇大牛。
自己怕被人看到裏面有半簍子的野菜,才蓋上麻繩的,本想到家偷偷放回原處,沒想到這麼快被發現了。
“你帶麻繩幹嘛?”蘇蘭疑惑地問他。
聽見麻繩,蘇大牛看過來,果然是自己沒找到的那捲,
“沒什麼。”蘇東心虛的又瞟了蘇大牛一眼。
蘇大牛隨意看了眼就撇過眼神,孩子貪玩,估計三個孩子去哪兒玩了,。
蘇蘭感覺事情沒那麼簡單,尤其是下面還有半簍子的野菜,這可比蘇大牛他們采來的乾巴巴的苦菜新鮮多了。
眉頭微皺,狐疑地看了眼蘇東,她昏睡前是天天出去找野菜的,野菜有多難找自己是清楚的,這麼新鮮的野菜哪兒來的。
蘇東胸前衣裳刮破了,露出裏面肉上的紅痕,這處傷口張綉不擔心,要緊的是雙手上的傷。
現在這個天氣,很容易就潰爛了,她壓根沒往簍子裏瞧。
蘇梅見灶台上擺着一盆苦菜,她的臉不自覺的皺起來,嘴巴里分泌出唾液。苦菜太難吃了,自己寧願吃草根,她嘴裏嘟囔道。
灶膛里燒着根小柴火,木頭做的鍋蓋邊沿冒出的熱起,帶着不同尋常的香味,蘇梅見門口的四人還在那,她打開鍋蓋,驚奇地睜大眼睛,裏面居然是泛着白色湯的稀粥,而不是綠兮兮難吃的野菜湯,蘇梅嘴裏的唾液分泌得更快了,肚子裏似乎有個爪子,抓心撓肺地叫囂着要吃、想吃。
見門口四人只講話沒人注意自己,她鬼迷心竅地偷偷用木勺舀了半碗,不敢裝多,會被發現的,躡手躡腳地躲到了廚房門后。
蘇蘭覺得還是問問為好,這野菜肯定不是大青山的,看他的樣子,這點野菜得來也不易:“野菜哪兒來的,這麼多。”
張綉聽聞野菜,注意力終於從手上轉移過來,探頭往簍子裏一看,震驚地看着蘇東:“哪兒來的?”
蘇東躲閃着張繡的眼神,慌亂回答:“就是大青山的啊!”
“……”張綉沒懷疑蘇東,只是腦子裏飛快地想着大青山有哪些地方是她沒去過的。
蘇北在蘇蘭問話的時候,就把腦袋低了下來,不敢直視家人,眼珠亂飄,慌亂中看到背着人躲在廚房門后的蘇梅,大喊聲:“小梅你在吃什麼?”他家的廚房門老大一條縫,他的眼神和蘇梅的正好對上,看到蘇梅微仰着頭,嘴裏還在嚼着什麼。
他的本意是轉移下蘇蘭和張繡的注意力,不要追問野菜哪兒來的了。
沒想到蘇梅偷吃東西本就吃的提心弔膽,被猛喝了聲,當下手一軟,手裏的碗哐當一聲跌到了地上,農家的地本就是泥土地,只不過夯實得結實點,正常的碗掉地上不會破,偏偏他家的碗都是用了最少十來年的,少不得有缺口和裂紋,摔在瓷實的地上,頓時四分五裂開來。
張綉聽見摔碗的聲音,眉頭一皺,心疼地兩步踏進了廚房,想看戲的蘇北也進來了。
他看到地上四分五裂的碗裏還有十幾粒開花的大米,碎片里還有微白的米湯,不由得眼睛都紅了:“你居然偷吃大米飯!還摔了碗?”
張綉忙拉了蘇北一下,讓他別說了,被當家的看見,免不得又是一頓教訓。可來不及了,一陣陰影飄過來,蘇大牛已經過來了。
蘇蘭和蘇東兩人在看到蘇大牛的時候,對看了眼,識相得走到了一旁,讓他進廚房,
蘇梅今天本就在鬼坑被嚇過了,還沒回過神來,傻楞地盯着地上的碗,心裏吶喊着完了,完了。
抬頭見蘇大牛擰着眉頭,臉色沉沉地站在自己面前,她怕得雙眼含淚地看着張綉,無聲地祈求娘親護着她點。
蘇大牛火冒三丈,二話不說,抓小雞似的單手拎着她後背的衣服,蘇梅掙扎着叫起來:“爹!爹!”
張綉慌忙去拽蘇大牛的手,蘇大牛雖瘦弱,但也比張綉力氣大,何況張綉也不敢全力去拽。
他隨手拿了根燒火的棍子,對着她的屁股‘啪啪’打下去,
“娘!娘!”蘇梅跳着腳哭喊着,聲音刺耳得全村都能聽見,可沒人理睬,家家自顧不暇,只是打孩子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事。
打了有十幾下,蘇大牛停下手,低聲喝道:“閉嘴,不許哭。”
蘇梅死命地閉住嘴唇,憋住哭,淚眼汪汪地看着蘇大牛,可憐兮兮的樣子,憋不住的時候還會抽噎兩下。
蘇大牛對她的慘樣毫無所動:“知道為什麼打你嗎?”
蘇梅紅着眼點點頭,委屈道:“打碎了碗。”
蘇大牛要被氣笑了,碗雖然金貴,但他也不至於為了個碗打孩子:“不對,再說。”
蘇梅癟着嘴抽噎着,黑亮的眼睛看着蘇大牛,眼神左右躲閃了下,垂下頭心虛道:“吃了稀飯。”當時真的是鬼迷了心竅了,以前她最小不用做活,張綉在廚房做菜,也會給她偷吃2口,她吃獨食吃習慣了。
今天她知道這個行為有點不好,但沒想到爹這麼生氣,
蘇大牛冷笑下,還知道吃稀飯是不對的:“你的晚飯自己先吃了,晚上就不要吃了。”
蘇梅不敢質疑,聽話地點點頭,用手抹着臉上眼淚,小聲地嚶嚶哭泣,餘光撇到幸災樂禍咧着嘴笑的蘇北,火冒上來,手一指,理直氣壯地向著蘇大牛告狀:“爹,他倆今天帶我去鬼坑了。”不能同甘那就只能共苦了,自己挨了打,也不能讓他倆好過。
哪家孩子去了鬼坑這個禁地,被家長知道后都會免不了一頓揍。
“什麼!”張綉尖銳地聲音響起,抖着手,鬼坑啊,光這2個字就可怕。三個人還去了鬼坑,出了什麼意外怎麼辦!
蘇北身子一僵,門外的蘇東站得腿酸,見打完了,剛想回屋歇歇,他手掌火辣辣的疼,手臂更是酸脹,聞言那是渾身一顫,知道壞了,免不了一頓打了。
果不其然,蘇大牛剛松下來的眉毛,又擰起來了,出了房門,拎起半背簍的野菜,用手翻了翻,果真比他自己採得水靈。
“這是鬼坑的野菜?你們去鬼坑了?”他心裏火燒得極旺,恨這個鬼天氣,這個鬼世道,明明家裏有他這個父親,還要逼著兒子去給家裏冒險。
他不僅皺着眉頭,說話都是從牙根里擠出來的,看向兩人的眼睛亮得嚇人,蘇東、蘇北看着蘇大牛比剛剛打蘇梅還青的臉色,兩人嚇得臉都白了。
“是、是的。”蘇北結結巴巴地帶着哭腔說道。
“是我帶小北去的,”蘇東膽戰心驚到現在,終於被發現了,乾脆把脖子一梗,不僅承認了,還想保全蘇北。
主意一看就是蘇東出的,蘇北只會跟屁蟲一樣跟在蘇東後面,蘇大牛撿起地上的麻繩,抖了抖,低着頭一寸寸地查看,上面有濕漉漉的血水,兩端有被割的痕迹,最主要的是有一段明顯不結實了,有可能下一分鐘繩子就會斷掉,蘇大牛心裏氣急,這次真的是他命大。
也不廢話,轉身就要去拿剛剛的木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