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暴虐之人
冷雲煙知道自己一定會因為宮裏接連死人的事情而對簿公堂的，可她卻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午間楚雲軒才見過她，告訴她好自為之，晚間她就被傳上了大殿。
大楚向來都是早朝，只有有重大事情的時候，才會有晚朝，可是今天竟然因為這件事兒開了晚朝。
滿朝文武都在大殿上，甚至於還有那幾十具屍體，冷雲煙冷笑一聲，為了她這麼個無權無勢的郡主，還真是煞費苦心。
“臣女玉雲，拜見陛下，陛下萬安”冷雲煙也只是直挺挺的就跪了下去。
楚雲軒看了她一眼，並沒有讓冷雲煙起來，反而是指着那十幾具屍體“這些人，玉雲郡主可認識”
冷雲煙看了一眼楚雲軒，他是打算讓自己就這樣辯駁嗎？然後又瞟了一眼地上的屍體。
“臣女不認識，陛下何故如此發問”冷雲煙話，讓朝堂上瞬間議論紛紛。
“大膽冷雲煙，豈可頂撞陛下！”斥責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冷雲煙冷冷的瞟了一眼說話的人，兵部尚書。
“那尚書大人認為，臣女有疑不可發問？不能辯駁嗎？”尚書大人一下子說不出什麼了。
和女人講道理他講不過，哪怕明明是他的道理不對，那也是女人強詞奪理。
“你……你……你……”三個你之後，尚書大人沒了話。
“有人向朕告發你謀殺”楚雲軒也只是看戲，看別人對於冷雲煙的為難，他也不制止，他就想看看冷雲煙有什麼能耐。
“陛下，臣女斗膽，敢問是何人告發？可有證據？”楚雲軒的目光從群臣身上掃了一圈，但是並沒有人站出來。
冷雲煙也不着急，她等着這個人站出來，總歸會有人站出來的，然後目光又落在楚雲軒身上，挑了挑眉。
“玉雲郡主還是先起來吧，你身子骨弱，萬一在跪出個好歹來，姑母泉下有知不止該多心疼”楚雲軒的話，讓冷雲煙的目光變得很毒辣，死死的盯着楚雲軒，然後漫不經心的說了句“多謝陛下”
冷雲煙站起來以後，旁邊的小太監給她搬了把椅子，她就這樣直接坐在了朝堂之上。
群臣看着一點都不避諱的坐下去的冷雲煙，面面相覷，而且陛下似乎也沒有什麼意見。
大楚立國這麼多年來，有資格上朝堂議事的女人不少，但是有資格坐下來的那真的是鳳毛麟角。
別說女人了，就是男人也沒有幾個有這種資格。
“郡主未免太過放肆了”又有人開始聲討冷雲煙，冷雲煙卻並沒有理會他，轉頭看向楚雲軒。
“陛下，這告發之人若是連站出來的勇氣都沒有，臣女看也沒什麼繼續的必要了”冷雲煙話音剛落，還沒等楚雲軒說什麼，就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臣告發玉雲郡主冷雲煙謀殺宮人”
冷雲煙的目光像刀子一樣落下男人身上，她知道冷俞風不喜歡自己，可她沒想到他竟然如此想致自己於死地。
冷俞風被盯得有些心慌，但是卻依舊重複，告發冷雲煙的話。
“王爺，你想清楚了，若是今天證實殺人兇手並非是我，那麼誣陷忠臣之後，那可是殃及滿門的罪過”冷雲煙冷冷的提醒着冷俞風，這也算是他對於冷俞風那短短几年養育之恩的報答了。
“臣恭親王冷俞風，狀告玉雲郡主冷雲煙謀殺宮人”冷雲煙沒有再說什麼，冷俞風沒聽出她的話，不代表別人聽不出。
冷雲煙的這句話，已經是給冷俞風的最後通牒了，好一個忠臣之後。
冷雲煙首先是玉纖雲唯一的嫡女，其次才是冷俞風的嫡女，也就是說哪怕冷雲煙的父親並不是冷俞風，她都是整個大楚出身最尊貴的女子。
大楚的長公主身份地位可比皇後娘娘高太多了，而且還是兩朝長公主。
“玉雲你怎麼說”楚雲軒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反正就算是冷雲煙殺得她也死不了，最多被懲罰，可若不是冷雲煙殺的，那麼冷俞風一家。
楚雲軒搖了搖頭，這就是自己的親舅舅，連自己的嫡女都可以推出去的男人，要怎麼輔佐自己的帝業，他開始懷念玉纖雲和冷俞寒了，但凡他們兩個有一個活着，就不會有人敢在他登基的時候使絆子。
“玉雲無話可說，還請陛下秉公審理”楚雲軒揮揮手，示意可以開始了。
這個案件，他還是作為旁觀者的好。
“玉雲郡主得罪了，還請郡主回答老朽幾個問題”冷雲煙看了一眼開口說話的人，起身對着行了一禮。
“老王爺請問”審理案件的人，是先帝的叔叔，新帝的祖皇叔，僅僅就是這樣的一個案件，竟然驚動了他。
“郡主可見過這些人”冷雲煙沉默了一下，看了看地上的屍體，然後指了指第一個死去的宮女。
“玉雲對這個人有些許印象，那日玉雲帶着侍女在御花園賞花，誰知這個宮人不知怎麼的就撞了我，結果沒一會兒就落水身亡了，那日許多宮人都看到了，玉雲也是過去看了一眼，可惜了如此如花似玉的容顏。
至於其他人，玉雲着實沒什麼印象”冷雲煙知道，第一個宮女落水的事情幾乎人盡皆知，只要她說自己都不認識，那麼這個宮女就會成為突破口，然後死死的抓着她不放，與其這樣還不如先發制人。
老王爺看了一眼冷雲煙，她似乎和外界傳聞有所不同。
“那恭親王，你有什麼證據說是郡主謀殺了這些人呢？”冷雲煙冷眼看着自己這個名義上的父親，沒有一絲的波動。
“這些宮人死之前都見過冷雲煙，而且全部都死於落水，這未免太過巧合了些”冷雲煙冷笑。
“王爺，按照您的說法，見過我的人死了，我就是殺人兇手，若是今日朝堂之上有一個人遭遇不幸，那是不是都可以認為是您謀殺了他呢？
還是說在座的各位都有份呢？而且王爺住在王府，竟然知道何人見過本宮，當真是手眼通天，不得不令人佩服”
冷俞風被冷雲煙問的啞口無言，想要出聲辯駁並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能說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嗎？並不太可能。他不能保證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活着，不出意外，也不能說他們的死和自己無關，進退兩難。
冷俞風只能避開這個緊要的問題，而去回答冷雲煙的另外一個問題。
“郡主所言，本王不敢當，至於本王為何知道，郡主忘記了是當時先皇貴妃娘娘留本王在宮內”冷俞風話剛出口就意識到了不對。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只聽到冷雲煙冷笑一聲“原來如此，王爺那真是有閒情逸緻，還有空關心玉雲見過誰”
冷雲煙的話出口，冷俞風的臉色就已經變得十分難看了，當初他為什麼會扣押在宮內，大家都心知肚明。
此時此刻他應當還是戴罪之身，他還沒有被先帝寬恕，也沒有被陛下寬恕，一時之間朝堂上看冷俞風的眼神就變得複雜起來，冷俞風暗自叫苦，看着冷雲煙的眼神便有些不善了。
冷雲煙，他的這個女兒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幅伶牙俐齒的模樣，變得讓他覺得竟然是如此的陌生。
看到冷俞風的目光，冷雲煙回了冷俞風一個譏笑，那個眼神里有冷俞風看不懂的東西，卻讓他覺得莫名的心慌。
果然冷俞風在看冷雲煙的時候，就只看到冷雲煙咬着下唇可憐巴巴，滿眼淚水的樣子，冷俞風說不來哪裏不對。
“王爺，玉雲知道您不喜歡玉雲，可玉雲畢竟是您的女兒，您如何忍心三番兩次的要置我於死地呢”冷雲煙的話，讓朝堂上的人看冷俞風的眼神更加不善了。
冷俞風這個人，要功績沒功績，要政績沒政績，他能封王要得益於兩個女人。
一個是先皇后冷俞依，畢竟是皇后的母家，沒個王爺的身份也不好看。
一個是長公主玉纖雲，當年變故誰也不懂為什麼長公主會下嫁給冷俞風，也就是那個時候，冷俞風才成為恭親王。
當年長公主驚馬導致早產，這在長都並不是什麼秘密，但凡有身份一點的人家都知道這件事兒，而且當年玉纖雲驚馬這裏有很多人都是親眼所見的做不得假。
也是因為那次長公主的驚馬，才導致了長公主的孩子早產，也是因為早產的緣故，冷雲煙才一出生就身子骨孱弱，好幾次都差點沒救回來，因為只是如今看來，只怕當年長公主驚馬的事情沒那麼簡單。
冷雲煙到底是誰的孩子，如今看來可能並不好下定論。
有些事情，別人不知道他們這些上了年紀的老臣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玉纖雲到底應該是誰的妻子，到底是誰才是和玉纖雲天造地設的一對，甚至於如今該考慮冷雲煙到底是誰的孩子。
玉纖雲什麼性子，他們多少知道一點，可是當年冷俞寒死後她就急匆匆的嫁給了冷俞風，如今想來都是匪夷所思。
當年他們都以為玉纖雲有什麼難言之隱，又想着冷俞寒死了，冷俞風作為弟弟照顧長嫂也沒什麼問題。
至於要談婚論嫁的事情，雖然疑惑過但是也沒有太過追究，畢竟玉纖雲自己也同意了嫁，他們更不好插手。
當年的皇後娘娘，皇帝陛下，長公主玉纖雲，恭親王冷俞風都是一致同意了的。
後來就傳出了玉纖雲懷孕的消息，雖然感到意外和震驚，可是人家已經是夫妻，他們也不能說什麼。
玉纖雲嫁給冷俞風那幾年也算是夫妻恩愛，冷雲煙雖然身子骨弱一些，可是好好將養着看着倒也還好。
但是自從玉纖雲死後，恭親王府就傳來冷雲煙身子骨越來越差的消息，甚至把嫡女送到莊子去調養身體。
眾人也沒有多說什麼，但是此時此刻，玉雲郡主方才說冷俞風三番兩次的想要置她於死地，就不得不令人多想。
玉纖雲是死了，但是玉纖雲這麼多年留在長都的人和威名都還在。
哪怕時隔多年，也依舊有人願意為玉纖雲出頭說話。
“老臣不解，還請玉雲郡主說個明白，何為恭親王要三番兩次置郡主於死地”冷雲煙抬頭看了一眼，是位將軍，如今也年近花甲了吧，這應該是當年受過玉纖雲恩惠的人。
冷雲煙咬着下唇，看了眼冷俞風欲言又止，冷俞風閉了閉眼——完了。
他知道經此一事兒后，冷雲煙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但是他也沒想到，冷雲煙會直接跟他恩斷義絕。
不管怎麼說，他都是冷雲煙的父親，在大楚這個注重禮儀的國家，不管他這個做父親的多麼過分，冷雲煙都不應該忤逆他，更遑論此時此刻她是想要自己的命。
“郡主只管說來，這滿朝文武都在，他不敢拿你如何”聽着將軍的聲音，大殿裏眾人神色各異。
這位將軍為官多年不偏不倚，更是鐵面無私，如今既然開口讓冷雲煙如實說來，只怕是不能善了了。
“郡主只需如實說來”冷雲煙看了一眼冷俞風，那眼神頗有深意，冷俞風知道他今天是在劫難逃。
冷俞風只覺得後悔，他沒事招惹冷雲煙做什麼？將她作為嫡女養着也就罷了，可惜自己這輩子都沒能容得下她。
冷雲煙剛開口打算一一道來，冷俞風卻忽然笑了起來，整個朝堂上的人都看着冷俞風。
“這麼多年了，原來我始終都不如他，當年我沒能斗得過冷俞寒，後來我沒能斗得過玉纖雲，現如今我竟然連你都沒斗過
我原本以為，玉纖雲既然嫁給了我，愛上我只是遲早的事兒，後來我才知道我錯的離譜
冷俞寒，冷俞風，冷俞依，都是冷家的兒女，都是從俞字排下來的，可我始終都不配做冷家的兒女
究其原因，也只不過是因為我是個庶子，他們兩個一個嫡子一個嫡女，哪裏還能輪得到我
我這一輩子，不過是活在別人的陰影下罷了
當年明明是我救了玉纖雲，可是她醒來看到的第一個人是冷俞寒，我就站在她面前，都入不了她的眼”冷俞風忽然盯着冷雲煙的臉，然後朝冷雲煙走了過來，沒有阻攔冷俞風，冷雲煙也沒有。
冷俞風取下冷雲煙頭上的一隻金簪，然後狠狠的插入了冷雲煙的胸口。
冷雲煙不可置信的盯着冷俞風，他會武功？
“這支金簪是當年你母親嫁給我的時候，我親手給她戴上的”冷雲煙看着染血的簪子和面前沒什麼情緒波動的冷俞風，只覺得視線越來越模糊。
冷雲煙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在場的人也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幕是真的。
這麼多年了，所有人都以為冷俞風不會武功，冷俞風也表現的一副不會武功的樣子。
可是此時此刻，他們才知道或者說才想起，他也是冷家的兒子啊，冷俞寒和冷俞依都會武功，怎麼可能漏掉一個他。
一時之間朝堂上已經有些混亂了，冷雲煙在疼痛中已經昏了過去，而已經有人高喊了護駕，眾人的目光都去鎖定在了冷俞風的身上。
現如今的冷俞風太令人陌生了，這麼多年他生活在冷俞寒的陰影下，玉纖雲的陰影下，冷俞依的陰影下，他算什麼？他是誰根本就沒人在乎。
不知道有多少人私底下笑話他靠嫡兄，靠嫡妻，靠嫡妹，甚至特意的強調了嫡出的身份，就為了羞辱笑話這個庶出的人。
誰讓他的嫡兄嫡妻嫡妹，不管是誰看起來都比他出彩，而他看起來就一無是處呢。
楚雲軒看着站在大殿上盯着冷雲煙的冷俞風，他覺得冷俞風好像一瞬間蒼老了不少。
對於冷雲煙的態度，可能心情複雜的並不是他一個人，他一直覺得冷俞風不配玉纖雲替他生下孩子。
冷雲煙是玉纖雲這一生都洗刷不掉的污點，可是如今看來冷雲煙的父親是誰，恐怕另有定論。
楚雲軒不相信，一個男人會忍心傷害自己心愛的女人替自己生下的孩子。
哪怕這個男人如何的惡毒都不會，當年玉纖雲懷冷雲煙就懷的辛苦，冷俞風看在眼裏更是心疼，可是這麼多年冷俞風卻一心置冷雲煙於死地，這不該是一個父親的行為。
陛下沒有說話，所有人都蓄勢待發的盯着冷俞風，冷俞風伸了伸手想要觸摸那支金簪，可還是收回了手。
插在冷雲煙胸口的金簪就好像玉纖雲一樣，他都只能遠觀不能靠近，只要靠近後果就是不堪設想。
冷俞風苦笑一聲，抬頭看了一眼楚雲軒又看了一眼冷雲煙，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真像啊”
只不過說的是誰，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就是絕對不會是冷雲煙和楚雲軒像就是了。
“恭親王，你可知你做了什麼”楚雲軒盯着冷俞風看了很久才開口，冷雲煙躺在地上不知道還有沒有氣息。
如今這種情況，縱使叫了御醫誰又敢站在冷雲煙面前去救她，這一次冷雲煙的生死全靠自己了。
“朝堂之上，持兇殺人”冷俞風倒是回答的不緊不慢。現如今的冷俞風和大家認識的都不太一樣，甚至有那一瞬間他們覺得冷俞風和冷俞寒可真像啊。
雖然他冷俞風是庶出，可也確確實實是大將軍的種，是冷俞寒的親弟弟。
“你可知這是什麼罪名”楚雲軒冷冷的看着冷俞風，不管怎麼說冷家都是他名義上的舅舅，他又正值登基關口，這件事兒絕不能善了。
“誅滅九族”冷俞風倒是說的風輕雲淡，朝堂上聽得心驚膽戰的人卻是大有人在。
“你不怕死？”雖然是疑問的語氣，但是卻是肯定的認知。
“臣怕，但臣早就死了”沉默，良久的沉默。
冷俞風的確早就死了，或者說他從未活過。
小時候他是將軍的兒子，可是他是庶出，父親其實是不怎麼待見他的，但說是不待見其實也只是沒有給他太多的愛。
不管吃穿用度都從未苛待過他，甚至若是遇到不知天高地厚意圖欺主的奴才也會替他出頭。
冷俞風幼年除了沒有父親母親的愛，已經活的比很多人都好了，父親雖然不愛他，但是卻從未虧待過他，自己的吃穿用度都是和冷俞寒一樣的。
甚至於父親也沒有因為他庶出的身份讓冷俞寒對他有什麼意見，當家主母對他也是一樣的態度。
他是將軍府庶出的孩子，卻擁有者嫡出的待遇，他唯獨沒有的是父母的愛。
他從一出生就沒有母親，父親告訴他，他的母親是生他的時候難產而死的，他信了很多年。
可是有一次他和父親的部將喝酒，部將說漏了嘴，他才知道他的到來是那麼的不光彩。
將軍一生沒有納妾也沒有外室甚至沒有通房，只有他嫡妻一個人，真的做到了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是他的到來，讓這個一生一世一雙人有了污點。
當年嫡母懷孕，他的母親趁機爬上了將軍的床，手段極其不光彩，將軍盛怒下令要將他娘活活打死。
可就在那個時候，他娘有了他，本來將軍想着打死完事兒的，可是不知道聽了誰的勸告，說嫡母有孕，本就懷的辛苦，將軍又征戰多年殺氣太重，嫡母懷孕期間就不要見血了。
所以他能活下來，全靠嫡母和還未出世的冷俞寒。
後來冷俞寒出世了，沒多久他也出世了，他娘本來以為可以母憑子貴的，結果剛生下他，還沒出月子就被活活打死了。
他不該活着的，只是聽說嫡母看到了他，又看了眼自己的孩子冷俞寒，動了惻隱之心，他活了下來，叫冷俞風，名字也是嫡母起的，和她的嫡子同排一輩，入了冷家的族譜。
沒有人覺得將軍錯了，也沒有人覺得嫡母錯了，夫人讓他活了下來，但是沒有把他養在名下，他依舊是庶子。
所有人都覺得是他娘的錯，是她貪慕虛榮妄圖一步登天，才會造成後來的下場。
冷俞風過得也算不錯，如果冷俞寒不是有那麼好的天賦的話，他們擁有一樣的資源和待遇，可是冷俞寒的天賦太好了，沒過多久就把他甩在身後了，有些人你就是拼了命的追，都追不到別人的輕輕鬆鬆。
再後來冷俞寒越來越出彩，自然就不會有人記得他這個庶出的少爺了，漸漸的他變得庸庸碌碌泯於眾人，誰都不會記得他。
“若是你覺得自己從未活過，那你府中的那些人呢？你的妻妾兒女呢？你都不在意嗎？”楚雲軒沉默了一下還是問出了這樣的話。
妻妾兒女，冷俞風只是冷笑，妻妾兒女，他還有什麼妻妾兒女可言？
楚雲軒沒有得到他要的答案，冷俞風就這樣明目張胆的走出了大殿。
沒有人攔得住他，曾經被大家一致認為的廢物，武功竟然好到這種地步。
冷俞風走後，大殿上陷入了一片死寂，剛才若是冷俞風對楚雲軒起了殺心，誰能攔得住他？
良久的沉默之後，是整齊劃一的跪地請罪，“臣有罪，還請陛下責罰”
楚雲軒沒有及時給出答案，只是看了眼躺在地上生死未卜的冷雲煙，沒有人在意她的死活。
冷雲煙的今日，會不會就是他的明日？只要他倒下了就沒有人在意他還能不能站起來。
“傳御醫給玉雲郡主醫治”吩咐完以後，楚雲軒沒有讓跪着的人起來，就這樣一直沉默着。
御醫來的不算快，看到躺在地上的冷雲煙臉色都不怎麼好。
剛想行禮問安就被楚雲軒打斷，要他們仔細給冷雲煙醫治。
冷雲煙的臉色已經是慘白的了，呼吸和脈搏都很微弱，如今只能拔簪止血，可是冷雲煙是個女兒家，如何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寬衣解帶。
性命算什麼？和女子的清白比起來一條命又能算什麼？只要不是她自己選擇的救命，誰也不能把她的命放在女子清白之上，這就是大楚。
本就性命垂危的冷雲煙，被抬到了側室里，隨之被傳來的還有些醫女。
畢竟男女有別，怕着諸位貴人不方便，宮裏是備有醫女的。
冷雲煙胸口的金簪拔的艱難又小心，太醫忙碌了幾個時辰才勉強吊住了冷雲煙的命，冷雲煙的命是抱住了，只不過他還要去給楚雲軒復命。
楚雲軒就坐在大殿上等着結果，一地的朝臣就這樣跪了幾個時辰，並不知道朝堂上發生什麼的太醫明顯感覺到了不對。
太醫咬着牙硬着頭皮開口“陛下，郡主殿下的命保住了”
楚雲軒還在沉默，冷雲煙這些年可真是多災多難，誰都想殺她，誰都容不下她。
“命保住了？”面對楚雲軒模稜兩可的問題，太醫膽戰心驚。
他就是個治病看人的大夫，天恩如何他也難以揣測，只能如實回答“是，那金簪錯開了一分，也沒有當場拔出來，這才讓郡主殿下撿回了一條命”
“若是當場拔出如何？”楚雲軒記得，當時冷俞風是想把金簪拔出來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放棄了，那個時候可沒人阻止的了他。
“若是當時將金簪拔出，又沒有專業醫師在場，郡主殿下會當場斃命回天乏術”聽到回答的楚雲軒閉了閉眼睛。
“傳朕旨意，查封恭親王府，府中人員一律緝拿，打入天牢秋後問斬”聽到楚雲軒的話，眾臣有些沉默，陛下震怒了。
“請陛下三思”冷俞風差點殺了冷雲煙這件事兒可大可小，說是冷俞風殿上持凶傷人，可用的兇器不過是冷雲煙發間的金簪。
刺傷的人也只是冷雲煙這個郡主罷了，並沒有傷到陛下，可若是說無罪，殿上傷人，豈非藐視陛下，但也只是罪在冷俞風，何至於滿門抄斬。
楚御風看着跪了一地的朝臣冷笑“打入天牢，秋後問斬就不必了，恭親王府一眾，就地格殺”
“陛下息怒”君心難測，天子一怒，又如何是一般人承受的起的？
“都散了吧”楚雲軒拂袖而去。
夜半十分，恭親王府火光衝天，哀嚎之聲不絕於耳。
以一個王府的覆滅為開端，大楚真的換了主人。
恭親王皇帝陛下的親舅舅滿門，死在了皇帝陛下登基的前一個晚上。
都說冷家滿門榮耀，可這榮耀也不過是短短的幾十載光陰，現如今還剩下了什麼？
冷俞風沒有回王府，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哪怕被屠殺滿門，他都沒有出現。
長都人人都說，姓冷的人心都是冷的，自此之後長都再也沒有冷家的尊榮。
楚雲軒坐在冷雲煙的床邊，看着冷雲煙緊閉的雙目，她還沒有醒來。
太醫說她少說也要昏迷個半個月了，明日是他的登基大典了，她來不了了，不過昏迷了也好，可以省多事兒。
“姑母，雲軒也不知道冷雲煙到底像不像你，只是我似乎在她的身上，看到越來越多你的影子了
皇姐也嫁給藍玉王了，那個老不死的糟老頭子怎麼配娶她，哪怕是給皇姐嫡妻的位置也是不配的，可是皇姐卻不知道為何，還是嫁了
雲煙要我娶她，她原本也是不配的，可是她若是姑母你的女兒娶她也不是不行
可我卻發現，不管是你還是皇姐又或者是冷雲煙，我好像從未看透過你們
就好像你們每個人身上都有一個秘密，一個讓人無法知曉卻又欲罷不能的秘密
明日我便登基了，從今往後我就是大楚的皇帝了，至高無上的權利，在我的手中了
姑母，我殺了冷俞風全家卻唯獨漏掉了冷俞風，他和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這樣的冷俞風讓我不得不懷疑當年你嫁給他是另有隱情，可是當年知道內情的人似乎都死了
姑母，父皇當年沒能立您為後，明日我便會立雲煙為後了，這算不算彌補了當年父皇的遺憾？
當年您位高權重，父皇的權位富貴全都握在您和舅舅的手裏，他如何能甘心呢？
如今卻是反過來您的女兒的富貴生死全握在我的手中了
或許冷家的嫡女，註定都是母儀天下的命吧”楚雲軒對着冷雲煙說了很久，卻是一口一個姑母，不知道是說給冷雲煙聽，還是說給玉纖雲聽。
當年鎮國公府滅門的時候，他已經不小了，他是被帝后養護的很好，但他不是傻子，活在皇宮裏的人，不管是皇子還是奴僕都比旁人要早熟一點，當年他就已經覺得不對勁了，可是那又能如何呢？
那個時候他自己還是個孩子，帝后又為了這件事兒焦頭爛額，甚至蘇皇貴妃還因此小產，一切都在混亂中被漸漸的抹殺處理乾淨。
如今想想當年蘇皇貴妃的滑胎怎麼就那麼巧，怎麼就正好被皇後娘娘不偏不倚的撞在了肚子上，真是耐人尋味。
新帝登基大典總是熱鬧而繁重的，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登基大典進行的很順利。
但是令人意外的是，楚雲軒一上任就連續頒發了三道聖旨，每一道都令人費解，那不是楚雲軒應該做的事情。
第一道冊封冷雲煙為皇后。
第二道追封先帝蘇皇貴妃為皇后，尊懿仁，准與先帝合葬。
第三道廢黜大楚長公主制度。
第一道縱使眾人意外卻也有心理準備，冷雲煙為皇后雖然她聲名不堪了些，但是因為她的身份，眾人也說不出什麼，陛下都不介意冷雲煙的聲名，他們也不好說什麼。
只是從第二道開始，就有些令人費解了，追封蘇皇貴妃為皇后，就意味着給了蘇皇貴妃一個正室嫡母的身份，也就間接給了燕王楚雲燕一個嫡出的身份。
這樣一來，只怕有些人會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來。
況且大楚的規矩，歷來只能有一個皇后，蘇皇貴妃娘娘被追封為皇后，那麼當年的皇後娘娘呢？
新帝此舉無異於引火燒身，一時之間反對的浪潮鋪天蓋地而來。
大楚向來注重禮儀，如此僭越之事又如何做得？
若說追封蘇皇貴妃為皇后已經是僭越引起不滿，那麼廢黜長公主制度就是犯了眾怒。
一時之間，楚雲軒又站在了風口浪尖上。
只是誰也沒想到，那個一向溫潤的皇子，竟然下令殺了所有反對的人，不僅僅是個人，更是殃及滿門。
曾幾何時他們都以為楚雲軒會是一個仁善的好皇帝，可是從他登基的前一天開始，他就開始肆無忌憚的屠殺。
整個長都一時之間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誰也不知道下一個倒霉的會不會是自己，誰也不知道楚雲軒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只不過好像看到了當初那個還未成親的戰神冷俞寒，那個時候的冷俞寒也是殺人不眨眼，多少人死在他的暴虐下，也不過是娶了玉纖雲以後才有所收斂罷了。
又好像看到了還未出嫁的玉星公主，她當初也是這般視人命為草芥。
都說外甥像舅，如今看來也並沒有說錯什麼。
那種恐懼纏繞在每一個人的心頭，久久揮之不去。
最終冷雲煙的皇后還是冊封了，先蘇皇貴妃也被我追封為皇后，廢物長公主制度也沒人再敢反對。
三道聖旨，血洗了三分之二的朝堂，最後順利的執行了每一道。
等冷雲煙醒來的時候，三道聖旨都已經執行完了。
只是冷雲煙沒有想到的是，自己醒來看到的第一個人竟然是楚雲軒。
“你怎麼在這裏？你還未順利登基，有時候應當多多謀划才是”冷雲煙昏睡了半個月，並不知道楚雲軒已經順利登基了。
“朕可以理解為，你在關心朕”楚雲軒看着冷雲煙，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
冷雲煙卻覺得氣氛有些不對，蕭雪也不在身旁伺候，整個房間裏只有她和楚雲軒。
“蕭雪呢？”楚雲軒看了她一眼，臉色並沒有多好看。
“護主不利該死”聽到楚雲軒的這句話，冷雲煙一下子變得激動起來。
“你殺了她？當時大殿之上她根本就沒跟進去”看着冷雲煙因為情緒激動而急促呼吸的樣子，楚雲軒卻越發的冷漠。
“朕想殺一個女人，可以有成千上萬種理由，每一種你都不得辯駁”
“楚雲軒！你敢！”
“朕有何不敢？還有你應該稱呼朕為陛下，對朕自稱臣妾，朕的皇後娘娘你得償所願了”聽到楚雲軒的話，冷雲煙反而冷靜下來了。
“陛下？我昏迷了多久？”
“不多不少，剛好半個月罷了”
“陛下順利登基了？”
“朕已經遵守承諾封你為後了，既然醒了，那便擇日舉行封后大典吧，沒有典禮的分封終究是做不得數的”楚雲軒說完也不理會冷雲煙就離開了。
冷雲煙卻總覺得哪裏不對勁，雖然楚雲軒繼位是名正言順的事情，但是這件事情絕沒有這麼簡單。
楚雲軒的順利繼位，很可能只是浮於表面罷了。
“皇後娘娘”冷雲煙聽到聲音回過神來，就看到走進來的人是蕭雪。
楚雲軒並沒有殺她，那方才就是嚇唬自己的？
只是楚雲軒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無聊了？
“這些日子發生了什麼？”她昏迷了這些天，最好的獲知消息途徑就是問自己的婢女。
“陛下順利登基，一連頒佈了三道聖旨，一道封您為皇后，一道追封皇太貴妃為懿仁皇后，一道廢黜長公主制度”蕭雪說的輕鬆，冷雲煙卻聽的膽戰心驚，每一道都是在挑戰他自己順利登基的可能。
“如此一來，豈不是反對之人比比皆是，他這是在挑戰大楚的禮制”冷雲煙要做的並不僅僅是讓楚雲軒順利的登基還要他安安穩穩的做好皇帝。
“自然是，只不過陛下殺了所有反對的人，滿門抄斬自然也就沒有人敢反對了”蕭雪也只是對着冷雲煙陳述了一個事實。
冷雲煙卻有着不敢置信“你說什麼？”
“陛下殺了所有反對的人，如今朝堂之上群臣三不存一”冷雲煙一時之間沒有了反應。
“楚雲軒啊楚雲軒，我一直以為你只不過是個被寵壞的皇子，可如今看來你不止狠毒，還很愚蠢”冷雲煙只覺得，未來這條路很遙遠，可她似乎沒有那麼多時間了。
“陛下的三道聖旨，把封您為皇后的聖旨放在了第一位”蕭雪想了想，還是開口提醒了冷雲煙。
冷雲煙苦笑，楚雲軒蠢？狠毒是真的蠢卻是未必了，這樣一來很多仇恨就會轉嫁在冷雲煙的身上。
冷雲煙沒想到，自己竟然在昏迷的期間，被迫做了一次魅惑君上的妖后。
這長都果真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她不想吃人，可是不吃人就要被別人吃掉，她沒得選。
“我要成為皇后了，大楚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
當年的姑母，姑母的姑母，姑母姑母的姑母，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代了，世人都說，冷家的嫡女世世代代都是要做楚家的中宮皇后的”只不過冷雲煙知道，冷家的嫡女和楚家的帝王從未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