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臘日祭典
十二壓低了帽子，走的很是小心翼翼，偶爾遇到同在祈天殿幹活兒的太監丫鬟，也都是低着頭各自忙各自的活計。
她卯足了氣力，將祈天殿的地板擦的那是鋥光瓦亮的，可是西南角的一處地磚不知為何總也擦不幹凈，似乎是沾上了什麼東西。
可十二哪裏是個輕易就放棄的主兒，同那地磚耗了得有小半個時辰，誓死要將它擦乾淨，直到腰酸背痛的厲害，這才站直了身子，望着那煥然一新的地磚，甚是滿意的點了點頭，嘟囔道：
“嘖嘖嘖，瞧瞧吧，咱這手藝，我自己看了都嫉妒的慌！”
殿外的日頭漸漸升高，十二忙中抽閑瞧了眼，隨後懊惱的朝着自己的腦袋就是一巴掌：
“怎麼就到辰時了？走了走了！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
說著，提着木桶便風風火火的往外走。
腳尖剛踏上祈天殿外的台階，耳朵里猛然就是一聲渾厚而又綿長的鐘聲傳來。
十二心中一驚，緊接着祈天殿的宮牆角，便出現了一抹直晃人眼睛的明黃色.......後面還烏泱泱的跟着一堆人.......個個神情肅穆！
“什麼？這是什麼？別告訴我，這是皇上？”
十二的臉色瞬間蒼白，整個人緊張的聲調都變高了幾分：
“這特么怎麼一天比一天倒霉！”
一時間，十二的腦子裏飛速運轉着，眼睛滴溜溜的轉，提着木桶在祈天殿門口轉了一圈又一圈：
“怎麼辦？怎麼辦？現在下去一定會撞上，要不？先找個犄角旮旯躲一躲？”
十二想着，腳下已經先一步有了動作，她跌跌撞撞的鑽進祈天殿，邊跑邊嘀咕：
“往哪兒藏？到底往哪兒藏？嗯......這跟柱子看起來很大，很粗！不行不行，太冒險了，轉個圈就被發現了！”
“門后吶？等他們都進來，我就偷偷溜出去！啊......不行不行，風險太高了，皇室的人應該沒有那麼傻吧！”
十二看着看着，就望向了祈天殿正前方的祭台之下......
“啊！豁出去了，不就是和牌位並排而立，獨處一室嘛，沒什麼大不了的！”
想着，便抱着木桶，咕嚕咕嚕的滾到了祭台之下，十二因為緊張而慘白的臉，正好撞上了孤零零的木質牌位，牌位被她猛然一幢，眼看着就要往後倒去，十二一個回手，慌張中將它牢牢抱在了懷裏.......
與此同時，無數個腳步聲窸窸窣窣的傳來，愈來愈大，愈來愈近，皇帝和眾位宗親，這是要進來了！
十二一手抱着木桶，一手抱着牌位，大氣不敢出一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明黃色帘子，生怕下一秒就有人突然掀了帘子，同她來一個詭異至極的四目相對！
期間，主持祭典的禮部尚書說了些叫十二幾度昏昏欲睡的話，就在十二幾乎要閉眼入夢的時候，尚書大人很是體貼的止了聲。
十二垂着腦袋，不停的打着哈欠，上下眼皮一直在打架，她迷迷糊糊中朝着自己的大腿內側狠狠扭了下去，眼神終是有了片刻的清明。
簾外。
當今皇帝，五爪金龍龍袍加身，冕冠之上前後各十二旒五彩珠熠熠生輝，此刻他神情肅穆，不怒自威，縱使手中拿着弱不禁風的三炷香，可光看着，都讓人不敢直視，這大概就是皇帝獨有的威嚴。
在他身側，是當朝太子，姬九陌，他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眉若墨畫，目若星辰，坊間都說，當朝太子應是畫中人，人間又得幾回見。
可那雙盛滿了琉璃之光的眸子，總有意無意的往那祭台之下瞄着，薄唇更是抿的越來越緊，幾次都差點將自己手中的香一掰兩斷！
太子同側，便是當今皇后，李焉，她育有皇子成年，位於姬九陌身後的，便是李皇后獨子蔚賢王：姬九昌。
再往後便是各位宗親大臣，這臘日祭典算是入冬前的最後一祭，素來重視，意在祈禱這漫漫冬日平順昌宜，來年風調雨順！
祭典直至巳時才算結束，太監丫鬟們圍着皇帝先一步出了祈天殿，皇后和蔚賢王跟隨其左右，一同離去。
祈天殿裏原本嘈雜的聲音，漸漸遠去，十二動了動身子，偷偷撩開了帘子的一角，很是不爽的翻着白眼往外瞧去，就這麼好巧不巧的瞧見了那祈天殿門口，正迎着烈烈暖陽負手而立的姬九陌。
一身冕服，肅穆又莊嚴，修長的背影在祈天殿如明鏡般的地板上留下長長的剪影，似是無意之中微側了頭，稀薄的光影在他如刀刻般的側顏上，忽明忽暗的閃着，真可謂襯得上一句，公子世無雙。
十二就這麼怔怔的望着他，眼睛都忘了眨，牌位和木桶從她手中悄然脫落都不自知，直到哐當的一聲脆響，才將她從恍惚中拉回到了現實。
姬九陌聞聲，微微轉了身子，十二猛的放下帘子，緊緊的縮成一團，一動不敢動，胸口的心跳，宛若驚雷，轟隆轟隆的，就連額頭都冒出些細密的冷汗來：
‘難不成，明年的今天，就是她的忌日？’
十二越想越難受，越想越悲催，她似乎已經想像到一會兒被人大卸八塊兒的場景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十二宛若一隻被放到案板上待宰的小豬，等待着屠刀揮向自己脖頸的那一刻！
良久，祈天殿內除卻十二自己那顆狂跳的心跳聲，和她緊張到急促的呼吸聲，便是再也沒了其他的聲響。
十二不經從緊張變得迷茫起來：
“難道他剛才根本就沒有聽見？所以，這小半個時辰里，我都是在自己嚇自己，還險些嚇的尿了褲子？”
對於這一點認識，十二顯然不能接受，她鼓足勇氣，將那帘子掀開了一條小縫兒，眸光所及，皆是被她擦的鋥光瓦亮的地板，並無它物！
“他走了嗎？”
十二竟然極其詭異的生出些許不舍來........
再三確認祈天殿內確實無人後，十二將那牌位重新擺放好，這才撅着屁股一點一點的爬了出來，也不知道是驚嚇過度還是憋屈了太長時間，十二的腿腳莫名其妙的有些不大好使，走路的時候還總往一旁飄......跟個幽靈一樣……
眼見着日頭漸勝，十二提着木桶逃也似的出了祈天殿，外面，艷陽高照，微風和煦，十二仰着頭，在心中暗暗說了句: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