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心之所向，意之所在
在很長一段時間看不到盡頭的挖掘工作后，眾人的精神與肉體似乎都抵達了一個極限。
雖然沒有人提出退出，但那空洞的眼神與佈滿胡茬的滄桑面容，
比起直面生死之間的危機，這種看不到盡頭的工作，更加折磨人的心智。
沒有人知道繼續下去是否會有結果，沒有人知道這樣的工作何時會是盡頭，沒有終止限的工作，將所有人的精神與精力壓迫到了瀕臨崩潰的邊緣。
厄甘斯特望着臉色悻悻的眾人，他嘆了口氣。
他明白，如果繼續以這樣的狀態挖掘下去，就算沒有人退出考古隊，眾人也永遠無法抵達最終的終點。
這種感覺就像下載文件時下載的進度越來越多，但下載速度卻越來越慢，最終進度條近乎停滯，永遠無法抵達100%一樣。
他們的肉體雖然還在生理意義上存活着，繼續工作下去，但他們的內心卻早已逐漸枯死。
在某一天工作結束的休息時間，厄甘斯特將眾人召集，沉聲說道。
“如果有人害怕了，如果有人覺得繼續沒有意義，現在還可以退出，我尊重你們的選擇……”
“你們應該知道外面那些東西都是木靈族，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差距我們繼續反抗到底，也許就是沒有意義的事情，但我已經決定了，就算沒有任何意義，我也會堅持到底……”
“我不需要任何意義，反抗本身，就是我的一切！”
聽到厄甘斯特發自肺腑的話語，眾人似乎找到了原本失去的東西。
人追尋的終極意義，或許本就是虛無縹緲之物，若是如此，結果便不再重要，追尋結果的過程本身，便是一切所在。
眾人紛紛以嘹亮的呼喊，相應着厄甘斯特，在眾人的呼喊聲中，菲克的不斷心中湧現着熾熱的暖流。
向著絕望前進，不論最終結果如何，若是反抗毫無意義，那麼反抗本身便是意義。
意義，已在無意義的事物中，悄然存在……
一點一點的，像是熄滅的火焰再度緩緩燃起，眾人原本抵達極限的精神，陡然突破了極限，再度迸發出超越以往任何時刻的精神活力！
原本近乎停滯的工作進度，突然再度高歌猛進，不斷深入，不斷深入。
他們距離那明亮的天空越來越遠，卻離那最終的終點越來越近……
……
夜晚，又一次降臨了。
萊特望着上方黑色的天空，腦中不禁閃過了曾經燈火闌珊的都市夜景。
在那個世界裏，僅需動動手指，就有可口的食物送上門來，只要操作按鈕，就能鑽探千米深的礦井。
那時的他以為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人類似乎生來便是如此。
他很少會去想這些“理所當然”的事其實都是一種身外的賦予，當這些事物從自己身邊被奪走時，他終於回憶起、體會到人類作為一種生物的卑微和無力。
光是收集食物水源活着，便已拼盡全力，只是挖掘一個地下通道，卻能令人心生絕望停滯不前。
在失去這一切，淪落為純粹的人類后，萊特對比起現在艱苦卓絕的考古工作，此前坐在辦公室日復一日面對顯示屏無盡加班的社畜生活，似乎真的像是某人所說的福報一般輕鬆。
但是，倘若讓他從以前的生活與現在的生活中做出抉擇，他會毫不猶豫堅持現在的工作。
優渥的奴隸，依然是奴隸，潦倒的鬥士，仍舊是鬥士。
他很慶幸自己在有限的生命中，終於找到了那件超越碳鏈循環的事情。
從無盡的繁衍生息中跳脫出來，尋找到了掙脫枷鎖的意義，現在的他，可以直面一切世俗的質疑與譏諷，仍然堅定不移的堅持自己認為正確的道路。
仔細想想，那些附和世俗，隨波逐流之人口中冠冕堂皇的普世價值，就真的有所謂的意義存在嗎？
不過是將一句話重複千萬遍，再傳播給千萬人，讓其信以為真罷了……
所謂的意義，本就沒有確切存在於任何事物之中。
儘管如此，心存不懈之志，思辨之理的人，依然能在看清一切后，面對一切，坦然說道：是的，或許這毫無意義，但這就是我存在的意義。
如是想着，冥冥之中，萊特耳畔彷彿聽到了鎖鏈破碎的聲音……
似乎，有什麼東西，忽的破碎了，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
手中的礦鎬，不知不覺變得輕盈起來，原本疲憊的精神像是飄在雲端，悠然自得。
這並非子虛烏有的錯覺，第二天清早，如飛一般的挖掘速度與眾人驚異的眼神，證明了這一切都是實實在在的變化。
就連原本一聲不吭的槍手，也對其深看了兩眼。
狄戈不禁問道。
“你……你是怎麼做到的？”
眾人也紛紛上前
“難道說你”
萊特揮了揮手中的礦鎬，輕輕一笑道。
“或許我們都有這樣的天賦，只是大家都還沒發現罷了，”
解開枷鎖，相信自己……
似乎受到了激勵，似乎明白了什麼，眾人再度向前挖掘時，一切都有着些許不同。
挖掘的速度，開始一天比一天迅猛起來……
沒有人知道他們究竟挖了多久，也沒有人記得自己到底挖了多深。
只是在某一天，狄戈告訴大家，他們已經穿過了荊棘之牆的地底，目的地的感應越來越強烈了，眾人才發現，在不知不覺之間，他們已經穿過了那堵絕望之牆。
沒有喜極而泣的激動，沒有高聲歡呼的喜悅，大家只是露出了會心的笑意，然後繼續揮動手中的工具，繼續工作下去。
重要的是手中進行的，心中存在的一切……
叮——
不知挖掘了多久，也不知究竟來到了什麼地方，只是這一聲清脆的聲響，讓所有人陡然驚覺。
在經歷了不知天日的漫長挖掘后，他們碰壁了。
前方的考古隊挖到了某種異常堅硬的材質，他們的礦鎬不論如何，也難以在其上留下痕迹。
前方存在的阻礙，已不再是日復一日的岩層，而是一種暗綠色的未知金屬狀物質。
這種物質在火光的照耀下，顯露出暗綠色的金屬光澤，是他們從未見過的堅硬物質。
正當所有人望着堅硬的壁壘，一籌莫展時，狄戈這位經驗豐富的考古學家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坑旁，親自撫摸着暗綠色的金屬壁壘，激動的說道。
“沒錯……就是這裏……我能感應到，我們尋找的遺迹，就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