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周文麗一向精明,對這種陌生的電話和短訊警惕性很高。
她本身打算無視,誰知道下一秒,又進來一條消息。
“您就不想知道陳俞喬和裴絮的事情嗎?”
周文麗一下子上心了,想也不想地撥了回去,那邊是一道變聲過的女聲。
“阿姨您好。”
周文麗着急地問:“你是誰?你想幹什麼?”
女人輕笑:“阿姨您別急啊,我沒什麼大事兒,就是不想看到你們被騙。裴絮五年前先是出軌背叛了陳俞喬,再是得了乳腺癌,同時她不能生育,這些陳俞喬都告訴你們了嗎?”
周文麗如被當頭掄了一棒,尖着嗓子喊:“你這哪來的人!你在這說什麼呢!”
對面女人依舊在笑:“我把她的病例發給您吧,您自己看就知道了。”
電話被掛斷,很快,周文麗收到了一條圖片短訊,上面赫然是裴絮的病例檔案。
乳腺癌,多囊等等……周文麗越看越覺得腦子裏要炸開了似的。
她顫抖着手,手機幾乎都拿不穩,而陳竹耀則是在旁邊焦急地說:“你,你這是幹什麼啊!這打電話的人是誰都還不知道呢!”
周文麗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嘴裏喊着:“作孽了!作孽了!”
這會兒,陳俞喬正在跟裴絮說話。
“去吧,穿上試試,看看哪件更適合你。”
裴絮站在婚紗館內,瞧着滿屋子如柔雲一般的婚紗長裙,心都要化了,她想到等會自己要穿上婚紗站在陳俞喬跟前,就覺得緊張。
“好,那我進去換上試試。”
女人走進試衣間裏,陳俞喬拿起來手機發現是母親的電話,猶豫了一下,點了接聽。
周文麗泣不成聲:“陳俞喬!你是不是騙了我們?不能生的人是裴絮不是你!對不對?得了癌症的人也是她,是不是啊?!”
陳俞喬眯起眼,走到窗邊,壓低聲音:“誰告訴你的?你想幹什麼?”
周文麗心裏明白了個大概,想也不想地罵了起來:“裴絮這個不要臉的妖精!看你有錢就後悔了是吧?使勁兒地勾搭你!陳俞喬,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蠢的兒子?!世界上女人都死光了嗎?你非得跟她結婚!我今天就拼着跟你斷絕關係,我也絕對不能容許你跟她這樣的賤女人結婚!我告訴你!你是我生的,想逃脫我的控制,那就是做夢!我呸!你們敢結婚,敢辦婚禮,我就死在你們婚禮上!”
耳邊彷彿有轟隆隆的聲音,像是列車壓過腦子,陳俞喬覺得自己太陽穴處都在一下一下,生生地疼。
果然如此,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他竟還天真地以為,事情在朝好的一方面發展。
可是為什麼,他會攤上這樣的父母,為什麼,他想祈求一點溫暖就這麼難。
他這麼努力,難道就不配擁有一點尋常人唾手可得的家的幸福嗎?
陳俞喬覺得自己剋制不了了,下一秒,他就想說出那句惡毒的話。
“我但願沒有你這樣的媽,但願我不曾出生過。”
只是,未來得及說出口,試衣間的白色漆門被打開,地上露出一角迫不及待梨花般盛開的婚紗裙擺,緊接着,女人柔美的臉從裏面伸出來,衝著他一笑。
她渾身都陷在層層疊疊鋪了刺繡的白色輕紗裙內,黑髮散在腦後,一張臉素凈又清純,眼睛一彎,就甜得堪比月亮。
就好似,漫天的烏雲被她輕鬆推開,她帶着大朵大朵棉花糖一樣美好的雲,帶着燦爛的晴空,一步步朝他走來。
把他從那種痛苦的,黑暗無邊的深淵中解救出來。
“老公,我穿這件好看嗎?”裴絮站定,有些緊張地看着他。
陳俞喬掛斷電話,心臟在那一刻變得安寧又柔軟:“好看,非常好看。”
周文麗罵著罵著,發現電話被掛斷了,氣得哆嗦着手還要打回去,因為她高聲罵人,路邊不少人圍着她看,陳竹耀覺得丟臉一巴掌打了上去:“有話回家說!”
這更加刺激了周文麗,她攥着手機就朝陳竹耀衝去:“你這個老癟三!你們陳家就沒一個好東西!我真是瞎了眼了嫁給你這樣的人!”
只是,下一秒,周文麗忽然面色痛苦地倒地而去!
圍觀的人以為這是他們的把戲,陳竹耀也踢了周文麗一腳:“你別以為我會上當受騙!別裝了,不是要打架嗎?起來打!”
這些年打架周文麗基本都是佔上風,好幾次都是裝暈,趁陳竹耀不注意打回去,甚至有一次還動了刀子,差點割傷了陳竹耀的大動脈。
可一秒兩秒,一分鐘都過去了,周文麗躺在地上手腳顫抖。
陳竹耀終於發現不對勁了,圍觀的人也急了。
“這大媽咋了?發急病了?”
“大叔,兩口子打啥啊,趕緊送醫院吧!”
陳竹耀一愣,有些慌了,趕緊拿出來手機給陳俞喬打電話,可一遍遍地打,都沒有人接。
陳俞喬打定主意不想接他們的電話了。
見兒子不接電話,陳竹耀手忙腳亂地求助路人,最終還是喊了120去了醫院。
周文麗是腦梗,因為送醫院不夠及時,差點沒有能救回來,現在勉強救回來了,也會半身不遂,跟活死人也差不多了。
陳竹耀取掉眼鏡,沉默地擦擦鏡片。
當初結婚,他倆是互相愛慕的,誰知道結了婚矛盾越來越多,兩人性子都不夠果斷,打打鬧鬧過了這麼多年,如今想想,也許一切都是錯的。
他坐在醫院的長椅上,眼睛紅了,好一會,才給陳俞喬編輯了一條短訊。
“你媽住院了,腦梗,半身不遂,你有空來看看吧。”
此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陳俞喬跟裴絮正坐在電腦前看關於婚慶的資料。
結婚實在是麻煩,何況陳俞喬如今的社交圈子實在是廣,婚禮就是想簡辦都不行。
陳俞喬聽到手機震動,拿起來隨意地看了一眼,接着就凝住了神色。
裴絮還在看着電腦上的東西,沒有注意到他表情。
半晌,陳俞喬說道:“公司有點急事,我先去看看,你自家早點睡。”
裴絮一下子緊張起來:“急事兒?”
“也不是什麼太大的事兒,我去去就回。”
他在她臉上親了親,這才拿起來外套離開家。
*
周文麗住的是單間VIP病房,自從兒子發達之後,兩人生活水平大幅提高,錢是肯定不缺的。
此時病房內儀器時不時地響幾聲,周文麗躺在病床上,安靜地閉着眼,手指上連着心電監護儀。
其實她長得非常漂亮,陳俞喬正是遺傳了她的美貌,最初陳俞喬剛出生那兩年,她也曾溫柔過。
只是後來,面對婆婆的刁難,丈夫的無能,經濟的困頓,工作的不如意,照顧孩子的心酸疲憊,她崩潰了,一日日尖酸刻薄,張嘴就是罵人。
到後來,連最在意的孩子,她都做不到溫柔了,她時常歇斯底里,還去看過精神科。
她因為愛情而結婚,卻因為生活而成了瘋子。
陳俞喬站在床頭,安靜地看着她,感覺心裏都是空洞。
陳竹耀聲音疲憊:“她給你打電話罵你,我就打了她一巴掌,她衝上來要打我,就那麼一下子,倒在地上了,醫生說就是腦梗。送來的晚,差點沒搶救過來。”
說著說著,陳竹耀嗓子發硬,轉身出去了。
陳俞喬走過去,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獃獃地坐了很久,忽然間,卻又想起了很小的時候,媽媽牽着他的手,親他的臉蛋:“我們俞喬長大之後,要先愛自己的老婆,再愛爸媽,可不能像你爸一樣,只顧着自己父母,委屈了媳婦呀。”
又想起了他幼兒園時,他媽媽給他織的毛衣,比商店裏買的還要漂亮,胸襟上織了小熊的圖案,可把其他小朋友都羨慕壞了。
也想起他媽也有拿手的菜,難得兩口子不吵架的時候,就會做給他吃,酸甜可口的糖醋排骨,每次他都能吃上一大碗……
最終陳俞喬聲音沙啞地喊了一句:“媽。”
沒有人回應,良久,陳俞喬離開了。
出了醫院,冬日的冷風沒命地往領子灌,陳俞喬才又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又開始翻騰,卻依舊都是冰涼的。
他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走,似乎怎麼走都是錯的。
這輩子,光鮮無比,卻錯得離譜,可他到底錯在了哪裏?
周文麗這一病,雖然有陳俞喬安排的高級護工,陳竹耀卻也不離身地守着她,周文麗面部不能動,半邊身子麻木,耳朵雖然聽得到聲音,卻說不出話了,鬧騰了幾天,倒是忽然冷靜了下來。
有一次陳俞喬來看她,陳竹耀啞着嗓子說:“俞喬,要是裴絮真的生過那樣的病,又不能生育,我也不能同意你們倆結婚。你是我兒子,人都是自私的,誰也不想自己的孩子受委屈。”
陳俞喬正拿毛巾給周文麗擦手,聲音平淡:“爸,我當年也建議過你們離婚,如果你們離婚了,現在也不會過成這樣。”
陳竹耀啞然無聲。
陳俞喬站起來,把毛巾遞給旁邊的護工,直接說:“婚禮是聖誕節那天,我媽去不了了,您要去的話我讓人接您,您要是不想去的話,也沒事。”
床上的周文麗閉着眼在睡覺,過一會卻有淚悄悄地滑落下來。
天氣越來越冷,婚禮實在是繁瑣,裴絮每天都要確認許多事情,越是臨近結婚的日子,她越是忐忑。
而陳俞喬這段時間趕到年終也是異常忙碌,好幾次很晚才到家,還帶着渾身酒氣。
裴絮很明顯地感覺到,他身上藏着一種沉悶,而又複雜的情緒。
偶爾她忍不住在想,他會不會悔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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