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因昨晚上賈雪妮與金枝的那次爭吵,到今早上張俠還氣恨在心。她坐在沙發里將藥丸含在嘴裏,然後喝口水送了下去。她擱下杯子,伸手撿起毛線衣織着,煩悶的心情又驅使她丟下活兒,大聲喊着李保姆,看來又要發生一場唇舌大戰了。

李保姆不知何事,聽到喊叫聲忙從廚房裏跑出來,“大妹子,你喊我啥事?”

“你心裏明白……”

李保姆見她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心裏不由一悸,半晌才說:“大妹子,你說得我還真不明白……”

張俠惱怒地說:“你昨晚上從樓上下來,不是說雪妮進屋睡了,我看你是睜着兩眼說瞎話……”

李保姆頓時明白過來,趕忙狡辯着:“我,我是眼瞅着雪妮進了自個屋,後來我下樓了,又沒跟着她,那以後發生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張俠一聽這,心裏想想也是有點道理,這事也不能全怪她……張俠又囑咐着:“這燈影底下黑,以後你可要跟緊點,發現啥就趕忙跟我說一聲。”

“大妹子,這還用你交代,”李保姆故意這樣說,“我吃你的,喝你的,還能不知仨多倆少呀,胳膊肘還能會朝外拐。”

“只要你不往我眼裏插棒槌就行,”張俠說,“好啦,你去樓上喊金枝下來吃飯,叫她別為這事慪氣了,啥事都由姑母給她做主。”

李保姆走了幾步遠,又回頭說道:“哎,大妹子,雪妮還在床上睡着呢……”

“別答理她,她不可人疼。”

然而,李保姆並沒有按她吩咐的去辦。她登上樓推門進了雪妮房間,見雪妮還在床上睡懶覺。她走近床前,用手輕輕拍了她身子幾下,同時叫着:“雪妮,還不快起來吃飯……”

雪妮睜開睡眼,從床上坐起來,顯然是有點不太高興,“李媽,幹啥呀?”然後,身子往後一靠。

“起來吃飯呀!”

“我不想吃,氣也氣飽了。”她不停地用手揉揉眼,嘴巴撅得老高。

“雪妮,你在跟誰負氣呀!你媽在樓下又說又笑的,好像啥事也沒有。”李保姆說,“我上來時,你媽不讓我答理你,光叫我喊金枝吃飯。他們都不講你,我還能不講你,”她見雪妮沒吭聲,就又編着瞎話,想挑起事端,“雪妮,你是不知道,你媽剛才還在下面賣你賴……”

“我媽說我什麼?”她坐正身子,追問道。

“你媽說你這不好那不好,還說你假能,欠挨打……”

雪妮聽到這,一時來了猛勁,急忙掀開身上的毯子,起身就想下床,“我媽就會胡言亂語,我下樓找她去。”

李保姆暗自高興,便上前阻止她,“雪妮,你現在下去跟你媽能說啥呢!就說你三哥那事,你們娘倆都吵了好幾場了,又有啥用呢!咱得想想法子,絕不能讓你三哥吃這個啞巴虧……”

雪妮暫且壓住火,只好坐回了床上。

“昨晚上我睡在床上都想好了,你媽不是說金枝有身孕了嗎?乾脆你跟你媽說帶金枝去醫院檢查一下,看有沒有懷上孩子……”

雪妮一聽,覺得是個好主意。她二話沒說,就跳下床往門口走去。

李保姆跟在她身後,說道:“雪妮,你先下去吃飯,我這就喊金枝起來,不耽誤你們一塊去醫院。”李保姆跟着走出房,便拐到金枝房裏。

金枝兩眼睜着躺在床上,她看見李保姆走進來,沒有答腔,就又朝里翻了過去。

李保姆走近床前,急聲催她起來。

金枝依然背對着她,沒有吱聲。

“不吃飯也得起來,不能老睡着呀!”李保姆硬將她從床上拉了起來,“快起來吧,你姑母想跟你說話也該等急了……”

張俠顯然是不樂意,陰沉着臉說:“雪妮,我這一輩子生了你們四個,難道還不知啥是懷孕呀!”

雪妮一口咬定地說:“說什麼我也不相信金枝懷孕了,你們是在誣陷三哥。”

張俠聽不下去了,“好啦好啦,咱也別爭了,”她從沙發上站起身,“我這就去喊金枝下來,立馬去醫院檢查,你也要去。”說著,她氣沖沖地走上了樓。

中午,賈三喜與南雁分手后,順便拐到大嫂藍青那,倆人對面坐下交談着。

“二龍來我這兩次都沒有說金枝懷孕,我還是聽赫兒說的。”藍青感到可笑,不過沒笑出聲,喃喃道,“這金枝也不知是真懷孕,還是假懷孕了……”

“大嫂,難道你還不相信我說的話,”賈三喜十分認真地說,“我敢對天發誓,我沒碰她。”

藍青聽說這,再也憋不住“咯咯”笑起來……她發現三喜都有點不好意思了,趕忙收斂起笑容來,“三喜,這荒唐倒霉事怎麼都讓你遇上了,沒吃到魚卻沾上一身腥,怕他們以假亂真,沒懷孕說成懷孕呀!”

“在我來之前接到雪妮打來的電話,說她們要去醫院給金枝做檢查,這會也該到了。”

“這是個好辦法,這樣一來就能澄清事實了。”她又開玩笑地說,“哎,如果檢查金枝確實懷孕了,那這事你可要全兜着呀!”

他搖搖頭,不好意思地說:“大嫂,你別開心了,金枝她怎能會懷孕呢!”

在賈雪妮的逼迫下,張俠也只好帶金枝去醫院做檢查,自然也少不了雪妮。通過醫生診斷,金枝的確懷孕了。賈雪妮拿着檢查單,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可檢查結果都出來了,還有啥說的呢!

回到家,張俠就急着給三喜撥打電話,證明了一下這件事的真實情況。

可賈三喜接到電話,如遭當頭挨了一棒,頭暈目眩,覺得一陣冷汗從他的后脊樑冒了出來,毛髮都豎了起來……說什麼也不相信,他只相信自己的承諾。一時惱怒的張俠在電話里大發雷霆,還要他準備着與金枝結婚。就在賈三喜萬般無奈,忍無可忍的情況下,又通過電話將這一事情告知了賈建成。

吃過晚飯,賈建成沒有去樓上休息,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說道:“三喜他不承認有這一回事,興許是金枝搞錯了,沒有懷孕……”

“金枝搞錯,那醫生還能會搞錯。”

“你帶金枝去醫院檢查了?”

“上午我帶金枝去了醫院,雪妮也跟着去了,檢查結果她不也看到了,”說罷,便從托盤底下取出一張檢查單,伸手遞給賈建成,“通過醫生診斷,這還能會有假。”

賈建成接過,戴上老花鏡認真看了一遍,心裏也就不再疑慮了。他又伸手還給張俠,沒再作聲。

張俠疊好紙張,又重新塞在托盤底下,“這就是證據,等三喜回來拿給他看,看他還有啥好說的。”說著,她抬頭瞟了一眼身旁站着的李保姆。

“大妹子,我懷疑醫生沒有給金枝檢查清楚,要不再換一家醫院。”李保姆不敢聲張,只是小聲說著。

“我說你怎麼就不相信人家大醫院呢,孕婦難產開刀就能把孩子取出來,難道懷孕就檢查不出來。”

李保姆還是不大相信,“這不會呀……”

“怎麼不會,檢查結果都出來了,雪妮看后不也是閉口無語。”

說到這,只見賈雪妮推門走了進來,她沒有吭聲,直奔樓上。

這時,坐在沙發上的賈建成發問了,“既然醫生都檢查出來了,那三喜怎麼還不承認呢?”

“他就是茅房的石頭又臭又硬,整個是頑固派。”提起這,張俠心裏忍不住發毛,“這可不是哪一個人隨便說的,是醫生檢查出來的。”

賈建成吸口煙,說:“我在電話里追問了他幾次,他就說沒有這回事,他說他敢拿人格做擔保。”

“他說得好聽,事情都出來了還講啥人格。他要是真講點人格,那這事就好辦了。”

“這事可就怪了,三喜他人一向老實可靠,怎麼這回做過的事情就不敢承認了呢!”

“他說沒有就沒有呀,那金枝肚裏的孩子怎麼解釋。男子漢說話做事要拿得起,放得下。做過的事不敢承認了,還算什麼大老爺們。”

李保姆見雪妮上了樓,就在客廳呆不住了。她悄聲無息地溜到樓梯處,登上樓,推門進了雪妮房裏,一見到她就問:“雪妮,你咋到現在才回來?”

雪妮進屋后就一頭扎到床上,愀然不悅。她這時從床上坐起,答道:“李媽,我一晚上都在大嫂家了。”

“那你大嫂是咋說的?”

“檢查結果都出來了,大嫂還能說什麼。”

“那檢查是不是出了問題,或是醫生故意造假?”李保姆連聲問道。

“不會的,這是市內一家比較有權威的大醫院,他們不敢胡來。”

聽她這一說,李保姆也無可爭辯了,過一會才說,“看來三喜是酒燒糊塗了,他這不是玩火**,搬起石頭砸自個的腳嘛!”李保姆又說,“你媽正想揪他小辮子,這下可囊你媽手心裏了。”

“這金枝要是沒懷孕,我也不再去攬這個事,”張俠說,“現在有的女孩子沒結婚就抱出了孩子,還能讓金枝去走那條路。二龍都說啦,這事要是張揚出去,連我們這一家人都陪着磣,你說這事怎麼就偏偏出在咱家裏頭。”

“這事金枝是怎麼想的?”

“她一個女孩子家知道啥,成天躲在屋裏就是哭。”

“事情出來了,得慢慢做三喜的思想工作,不要一見面就吵罵……”

“你成天在公司忙着不進家,這家裏事全撂給我。你呢,裝好好先生。我不襯哪個意,哪個就氣我,跟哪個落仇人。”張俠心裏不悅,接著說下去,“金枝說她懷孕了,我不找三喜找誰呢!我還沒說他幾句,這不賭氣跑出去,都幾天沒進家了。”

“三喜出去是想躲幾天,等事情……”

“他躲就躲掉了,除非他死外葬了,”張俠越說越氣憤,“他要是死了,就算脫掉殼了。只要他還有口氣,也得跟金枝成親。”

李保姆往椅子上一坐,說:“說起來這事也怨你媽,要不是她那天設下的圈套,金枝咋能會懷上孩子。這回你媽心裏是高興了,可就苦了三喜。”

“金枝那個婊子,我真想一刀捅死她。”雪妮咬牙切齒地說,顯然痛恨達到了極點。

“雪妮,你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咋着也不能讓你三哥就這樣算了。”

“李媽,你說這事還該怎麼辦……”她這時倒覺得束手無策,沒一點主意了。

李保姆也感到事情很棘手,在心裏想了半天,才說:“雪妮,要不你跟你媽說,帶金枝去醫院打胎呀!”

“打胎?”雪妮搖了搖頭,“不行,我媽絕不會同意的。我們上午在醫院時,我媽就沒提打胎半句。”

“那你不會想想法子,你媽不同意,你跟她鬧。”

雪妮一聽這,坐不住了,起身走下床,“我找我媽辯理去,一定幫三哥解圍。”

李保姆慌忙站起攔住了她,“現在不行,你爸還在客廳,你這會下去,也搭不上碴兒。”

雪妮也只好坐回床上。

“雪妮,你急什麼,到明天早上吃過飯再說也不遲呀,”李保姆說,“我現在去勸金枝,先說通了她,那這事不就有指望了。”說罷,李保姆轉身走出房,又隨手將門帶上。

次日早上,張俠吃過飯嘴一抹來到“觀音菩薩”供桌前,點燃着香,插進了香爐里,雙手合十,站在那一個勁地念叨着:“請觀音娘娘發發善心,保佑我侄女平安地生個胖小子……”

這時,李保姆從廚房裏走出,聽到她嘴裏含混不清地說著什麼,不太懂地問:“大妹子,你求菩薩啥?”

“求觀音娘娘保佑金枝生個胖小子……”

李保姆聽后,忍不住“咯咯”笑起來,“大妹子,這哪是哪呀,你又在這瞎折騰,你也太心急了。”

張俠走近沙發旁坐了下來,“我早跟觀音打個招呼,好讓觀音心裏有個數,到時可別忘送個胖小子來。”

“大妹子,這古語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生男孩女孩還不在於三喜呀!”因李保姆心裏有事,跟張俠沒說幾句就急着跑到樓上,推門進了雪妮房裏。雪妮正坐在梳妝枱前對着鏡子往臉上擦着防晒霜,通過鏡子反射看到了李保姆,便頭也沒回地問着:“李媽,我爸上班走了?”

李保姆徑直朝這邊走來,先“嗯”一聲,然後說道:“你爸早走了,這會客廳就你媽一人。”

“那你昨晚上跟金枝怎麼說的?”

“昨晚上我勸她,她老不吭聲,我這還去找她說。”

雪妮坐不住了,慌忙收拾好化妝品盒,起身取下衣架上的挎包,走出房“噔噔”跑下着樓梯。

張俠抬頭問道:“雪妮,你還不去歌舞團,看這都幾點啦?”

“今天團里沒大事,晚一會不要緊。”雪妮走過來,坐在了她對面的沙發里。

李保姆從雪妮房裏走出,就推門進了金枝房裏。

“你要金枝打胎?”張俠一聽,氣得兩眉倒豎,“你這當大姑子的心眼兒咋這麼壞,虧你想得出來。”

“媽,我這也是為金枝考慮,不想讓金枝還沒結婚就挺着大肚子,”雪妮說,“金枝不顧自己的臉面,三哥還講自己的名聲呢!”

“金枝肚裏懷的是我們賈家的孩子,無論如何也不能打掉。”

“這都怪金枝,引三哥上鉤……”

聽到這,張俠忍不住編着瞎話,“雪妮,你咋能這樣說,那天晚上是三喜喝醉了酒跑到金枝房裏,硬拉金枝睡他床上的,”她又說,“這責任完全在你三哥身上,他把金枝搞懷孕了,金枝不去告他,也就對得起他了。”

“我不信,我三哥不是那種人。”

“雪妮,你說你一個女孩子家,怎麼就愛管你三哥的事,”張俠發起牢騷,大有責備之意,“你爸和你大哥,二哥都沒表態,你在裏邊瞎說啥,這事是你問的嗎……”

雪妮氣得一下子從沙發上站起來,轉身就走,“我到樓上找金枝說去。”

“哎,雪妮,你不能去。”張俠起身跟了過去。

就在雪妮來到樓梯口處,欲要上樓時,張俠跨前一步,擋住了她的去路,大聲嚷道:“你不要去找金枝,這事我做主。”

“我偏要去找金枝,她現在必須去醫院打胎,”張俠更為惱火了,左右阻攔,“雪妮,你再不聽話,我可要打你了……”

她還想上樓,偶爾抬頭看見李保姆正從樓上慢慢走下着,一邊向她使着眼色,一邊向她擺擺手,暗示她不要再上樓了。

“喲,大妹子,你們娘倆在幹啥呀?”

張俠沒有答腔,又只好返回沙發旁坐下,嘴裏還不住地喘息着。

李保姆走下樓梯,便推一把久站在那裏的雪妮。

於是她又返回,拎起挎包往客廳門走去。剛拉開門,只見賈二龍一腳踏進來,他不禁叫了聲。她也沒有言吭,撅着小嘴出去了。

“哎,雪妮,你等等我。”李保姆挎着空籃子從廚房裏跑出來,攆雪妮去了。

賈二龍感到莫明其妙,邊朝這邊走來邊問着:“媽,這又怎麼啦?雪妮嘴巴撅得能拴個驢。”

張俠心裏的火氣顯然還沒有消,氣喘吁吁地說:“雪妮硬鬧着要帶金枝去醫院打胎……”

“這雪妮怎麼竟出這餿主意,這話是她說的嗎?”賈二龍坐在沙發上,問:“媽,你答應了?”

“我沒有,說啥也不能讓金枝去打胎呀!”

“就是嘛,金枝要是把孩子打掉,你手裏可沒辮子拽了。三弟也就逍遙自在,逃之夭夭了。”他坐下來又說,“媽,你若像李媽那樣東說東流,西說西跑,做事沒有定盤星,那金枝可真慘了。”

“就是我們都同意了,也不見得金枝答應呀!那天在醫院裏,金枝就沒有提出打胎。”

“媽,這事擺在你面前,看你怎麼面對和解決了。你可要一碗水端平,負起責任,絕不能去傷害一個無辜的女人。”

“這次天老爺說得也不行,一個小生命來到世間不容易,怎能輕易打掉,我還等着抱孫子呢!”

“難怪人都說,‘情人眼裏出西施’,三弟就相中那個南雁了,你說那個小記者有啥好留戀的。你給他個鼻子,他就上臉,乾脆你橫下一條心,來點硬的。”

張俠動了心,慌忙抓起話筒,“我這就打電話跟你大嫂說。”

“媽,你跟我大嫂說有什麼用呀!”賈二龍接著說,“你還看不出呀,我大嫂是一邊倒。她跟三弟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找她說豈不是白費口舌。”

張俠問:“二龍,事情都到這程度了,你說還有什麼辦法?”

他低下頭在心裏思忖着,一會才說:“媽,要不你親自去一趟報社,把這事跟南雁挑明,說金枝已懷上三弟的孩子,要她死了這條心,別在纏着三弟了。”

“你要我去找她說話,她不襯。”張俠想了想,又說,“二龍,要不這樣,我明天讓李保姆……”

一聽這話,二龍給截住了,“不行不行,李媽更不能指,她是房子上的冬瓜兩邊滾,就是好賣嘴,一動真格的就不行了。”就在張俠左右為難,不知該怎麼辦時,賈二龍取出手機,“媽,你實在不想去就打電話,在電話里說也是一樣嘛!”說著,他按動着對方手機號碼。

在賈二龍的鼓動下,張俠果然跟南雁通了電話,說明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南雁接到電話后,萬分詫異,只覺眼前一黑,險些一頭暈倒,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她雖然相信三喜不會幹那“蠢事”,可張俠在電話里說得真讓人有點置疑,她想這事一定要找三喜問個明白。於是她一吃過晚飯,顧不得寫採訪稿子,急忙奔到三喜單位宿舍里。

賈三喜一聽說這話,打了個冷戰……他向她苦苦解釋,又找借口將她支派走後,就迅急趕了回來。他推門走進來,沒顧坐下,劈頭第一句就問:“媽,你打電話是怎麼跟南雁說的?”

張俠沒有回答,抬頭瞟了他一眼,只是說道:“喲,你還知道回這個家呀,我還以為你讓人家給拐跑了呢……”

他一聲長嘆,然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說話做事要嚴守分際,這事傳出去,我還怎麼見人呀!”

“這箭擺在弦上,哪能不發呢!”張俠氣憤地說,“你一聽說金枝懷孕了,就出去幾天不進家,也不管金枝死活了,你做事對得起金枝嗎……”

李保姆在廚房裏忙着洗刷碗筷,聽到客廳里有爭吵聲,丟下活兒急忙跑到樓上找雪妮來了。她一進來就說,三喜回來了。雪妮坐在床邊仔細看着藥品說明書,一聽這話坐不住了,將說明書往床頭柜上一放,起身就要下樓。李保姆上前攔住了她,“雪妮,你聽我的,這個時候你不能下去。你要是下樓,豈不是火上加油,越斗越凶。”

“那我也得下樓跟我媽辯理去。”

“金枝都懷上三喜的孩子了,你媽現在是佔上風,咋說她都有理,還跟你媽上哪辯理去。”

雪妮想了想,又只好坐了下來。

“雪妮,早上我起來抹茶几,發現那張檢查單還在托盤底下壓着。我,我就順手拿了起來……”說著,她就從褲兜里掏出了那張檢查單,並伸手遞上前,“我不識字,你看是這張吧?”

雪妮接過,打開一看,不錯,就是它。

儘管賈三喜將事情都跟南雁圓了一遍,可南雁還是不太相信。她從三喜宿舍里出來,又拐到大嫂藍青那。自然,藍青聽到她問這事,就一口咬定說沒有,完全是假扯的。南雁跟藍青足足拉了大半個鐘頭,再也坐不下去了,因為她還有好多事要去做。要不是上午接到張俠的電話,今晚無論如何也沒時間跑出來。

“南雁,我知道你時間緊,非常忙,你執意要走,我也不留你了。”藍青送她到客廳門旁,並伸手為她拉開了門。

“大嫂,咱倆還能外呀,哪天有時間不就過來了,”南雁抬腿走出去,又反身追問着,“大嫂,我不放心又跑過來問你,你和三喜不會合夥欺騙我吧?”

“哎呀,看你想哪去了,”藍青說,“你不相信三喜,還能不相信我,你說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呀!”

站在那兒的南雁兩眼模糊了,沒再作聲,只是默默地點點頭。

“南雁,我媽她是腦子一時糊塗,才說了那句不該說的話,你千萬別往心裏去,”藍青又說,“三喜他始終是愛着你的,他絕不會做出那種對不起你的事,你安心好啦!”

南雁聽她這一說,心裏也就默認了,還有啥可說的呢!不相信別人,還能不相信藍青。她這時掏出手絹擦拭着兩眼,然後說:“大嫂,我相信你,言聽計從,你從來都沒騙過我,”她嘴角不由向上一翹,“好啦,大嫂,我不打擾你了,我該回去了。”

“南雁,你慢點下樓。”

“知道了,謝謝大嫂!”南雁“噔噔”走下着樓梯。

張俠說著:“三喜,我跟你爸都講過多次了,金枝要是沒懷上孩子,也不會想着現在就要你和金枝結婚。”

“金枝到底懷沒懷孕,我還沒弄清楚哩!”雖說他已曉得金枝懷上孩子,但他還是這樣說,力求能夠脫離這個久纏不去,壓在心底不能自拔的傷痛。

“你就會裝賴,你不相信我的,難道還不相信醫生說的。”

“反正那天我沒去,醫生究竟都說了些什麼,我也沒聽見。”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那白紙黑字寫着,你還有啥不相信的。”張俠伸手朝托盤底下摸去,不料,她卻摸了個空。她急了,起身將托盤端起,果真那張檢查單不在了。她又將托盤放回原處,蹲下身子朝茶几下面掃視了一遍,還是沒有見着。她覺得奇怪,那張檢查單又沒長腿,難道它會飛,這一定是被人偷偷拿走了。仔細一想,昨晚上拿給建成看時,旁邊還站着李保姆。將檢查單隱藏在托盤底下,也就建成和李保姆知道。再說,家裏今兒一天沒來外人,不容置疑,那張檢查單肯定是被李保姆盜去了。

張俠頓時火氣衝天,重新坐下后,便高聲喊着李保姆。李保姆聽她那腔調,心裏有點害怕了。她故意放慢了腳步,悠悠地走到張俠面前,不敢吭聲了。張俠冷着臉問:“你拿檢查單嗎?”

“檢查單——”她終於明白張俠發火到底是為了啥事,起先還裝作不知道,故意問着,“大妹子,我不知你說的啥檢查單?”

“就是昨晚上我拿給建成看的那張單子,看后我又放在這托盤底下了,當時你不也在。我現在找不着了,你說那張單子能去哪兒了……”

李保姆覺得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看來再想矇混過關也不行了,“哎呀,大妹子,你早這樣說我不就明白了,那張單子在我這兒呢!”她說著,便從褲兜里掏了出來,並伸手還給了她。

張俠伸出手猛一用力奪了回來,厲聲責問:“你,你拿這單子有什麼用?當飯吃啊……”

因李保姆心裏有事,沒在客廳停留,又悄悄溜到樓上。

賈三喜看着單子上記錄的是醫生龍鳳飛舞地寫着“懷孕”兩個字,也看不出有偽造的筆跡,難道那天夜裏真的做了那種事,不可能呀,那天晚上酒喝多了,睡在床上不醒人事,怎麼會……使他陷入沉思之中。

“哎,雪妮,這幾打岔我都忘問了。”李保姆搬來一把椅子坐在雪妮床前,拿起床頭柜上兩種打胎葯,看了一會,便問:“我看不懂,這打胎葯都叫啥名字?”

“一種是含珠停,另一種是米索前列醇片,都是國家級新葯。大藥房是禁止出售的,這是我託人從私人藥店裏買的。”

她滿腹狐疑,“雪妮,你沒搞錯吧,這兩種葯喝下就能把胎兒打掉?”

雪妮倚靠在床背上反覆看着說明書,然後說:“兩種葯要配合用,這用法與用量上寫着,空食或進食兩小時后,口服含珠停兩片,當晚再服用一片。以後每隔十二小時服一片,第三天早晨服一片后一小時,再服用米索前列醇片。”

“喲,雪妮,那說明書上寫得還挺麻煩的。”

“不麻煩,只要弄清楚就省事多了。”雪妮邊看說明書邊問,“哎,李媽,金枝懷孕幾天了?”

“……有一個月了吧!”

雪妮聽到這,倍增信心,“那就好,說明書上寫着要是超過五十六天,那就沒效果了。”

“哈哈,這廠家交代的可真清楚,真是服務到家了。”李保姆問,“雪妮,那這葯咋讓金枝喝呀?”

“你給她端去不就行了。”

“這……頭頂三尺有神靈,我才不幹呢,要麼你去。”

“李媽,你知道我和金枝水米無交,素來不對,端去自然會引起她的猜疑,這事全拜託你了。”

“那金枝沒病沒災的也不會喝呀!”

“李媽,我想把藥丸子碾碎,然後放進杯子裏攪和一下,這樣金枝就不知道杯子裏有葯了。”

於是賈雪妮走下床將藥丸碾碎,便放進了一杯白開水裏。自然,那葯面跟開水一下子就融合了,只見杯子裏即刻變成了微黃色。她伸手端起杯子,遞給李保姆,說:“李媽,你就跟金枝說是咖啡。”

李保姆接過杯子,轉身欲走,又回過頭說:“雪妮,你說我一端這杯子,咋就想起俺村裡吳老二家他大兒媳用毒藥葯死她婆婆的事……”

“李媽,你不要多想,這與那完全是兩碼事。”

“雪妮,你再仔細看看說明書,喝下這葯對身體還有啥不好的?”

雪妮返回床邊,拿起床頭柜上的那張說明書就念叨着:“部分早孕婦女服用后,有輕度噁心、嘔吐、腹瀉,眩暈乏力和下腹痛……”

李保姆一聽這,心裏更怕了,神色慌張地將手裏那杯水放回桌面上,萬分惶恐,“雪妮,這事我不幹了。金枝要是喝出個三長兩短,我這老婆子就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李媽,那是對少數女人而言的,你趕緊送過去吧,不然金枝就要睡了。”雪妮說著硬將她推出了屋。

“這,唉——”李保姆推辭不掉,只好端着杯子推門進了金枝房裏,膽怯加尷尬地一笑,“金枝……”

金枝兩眼睜睜地躺在床上,心情格外沉悶,看到李保姆兩手攥着杯子慢慢走過來,不由朝里翻了個身。

本來李保姆心裏就很擔心,況且又遭到金枝這一冷落,更使她有點畏縮不前了。她折回身子走了兩步遠,只聽金枝叫了聲。

“呃——”李保姆又只好返回來,見金枝翻過身子平躺在床上,“金枝,你醒來啦……”

“李媽,你手裏端的是啥呀?”

李保姆就勢坐在了床沿,“噢,這杯子裏是……咖啡,剛沏好的,是你姑母讓我端給你喝的……”

“李媽,俺心裏啥也不想喝,你先放那兒吧!”說罷,金枝身子又朝里翻了過去。

“好,我先放在這兒,你想喝就喝,隨你便。”她一欠身,將那隻杯子放在床頭柜上,又叮囑地說,“金枝,咱娘倆先把醜話說在前頭,喝這……咖啡對身子也沒啥,千萬要記住,到時候可別說是我讓你喝的,呵!”

李保姆一返回雪妮屋裏,倚在桌子旁吃着香蕉的雪妮就問:“李媽,你把那打胎葯端給金枝啦?”

“雪妮,別老把打胎葯放在嘴上呀!萬一在你媽面前說露了嘴,那話可就收不回來了。”

雪妮伸手拎起托盤裏一條香蕉遞給她,自己又拿起一條,邊剝皮兒邊問着:“那金枝喝下去嗎?”

“沒有,金枝在床上躺着。”李保姆剝完香蕉皮,咬了一口咀嚼起來。

“那你怎麼不讓金枝喝呀?”

“她說不想喝,我總不能捏着鼻子灌呀,她一個大人。”

雪妮這才咬了一口香蕉吃着,又問:“我三哥還在客廳?”

“嗯,我剛才從樓道口往下望去,見你媽在罵你三哥哩!”

張俠兩眼噴射出冷厲的目光,嚴詞喝問:“你的書都讀哪去了,你就會勸人家,成天整那些大道理還一套一套的,這會怎麼啦,腦袋瓜一點也不開竅了。”

“金枝她沒懷孕……”他嘟噥一句。

“單子上寫得清清楚楚,事實俱在,鐵板釘釘,你抵賴不了。”

他鼓起勇氣,說:“一會我去樓上找你的寶貝侄女問一問,看她到底是不是蛇蠍心腸,專門坑害人。”

“有種的你就去,我要不把你打得下身癱瘓我就把‘張’字勾掉。”她暴跳如雷,張着嘴乾嚎。

被張俠訓罵一番的賈三喜再也坐不下去了,猛地從沙發上站起,甩袖而走。

就在這時,賈二龍推門走進廳里。他抬頭看見三喜登上樓,又見張俠滿臉怒色,他嘴裏叼着煙,邊朝這邊走來邊故意問道:“媽,你剛才跟誰呀?”

她兩眼瞪得牛卵大,氣得胸前兩堆一起一伏着,“還能誰,三喜唄!”

“三弟認死理,咱們對他推己及人、仁至義盡。可他犟勁上來,誰也勸不住,整個兒是半彪子。”

張俠氣憤地說:“他,他是三斧頭劈不開的一顆榆木疙瘩腦袋。”

賈二龍走近沙發旁坐下來,吸口煙說:“三弟光講自己,也不換位思考,我看他是越來越學得沒心沒肺了。”

“我不怕他犟,毛驢拉磨,他就走不出這個圈。”

“我成天也在細細琢磨着,覺得這樣對待三弟是有點不妥,可他自個種下的禍胎怨誰呢,這麼不光彩的事又能往哪個人身上推呀!咱們要是背地裏做個手腳,就說這孩子是大哥的,這理也說不過去呀,那大嫂還不蹦着罵人呀!”他說著,也憋不住“咯咯”笑起來。

提到藍青,張俠心裏想起來了,“哎,二龍,我已打電話問過你大嫂,她說三喜哪想着和南雁旅行結婚呀……”

“呃,你問過大嫂啦?”他齜牙笑笑,為自個掩護着,“大嫂有時說話哼哼哈哈的,問她也白問,”他說著,仰頭朝樓上望望,“媽,這三弟走了,我還是去樓上看看。他心裏氣不忿,別又去找金枝出氣。”

“你這話說到坎兒上了,快去吧!”

站在窗戶邊向外張望的賈雪妮回頭看見李保姆走進來,說:“李媽,你再去金枝房裏看看。她要是沒喝,你就催一催。”

“雪妮,我剛才都看過了……”李保姆站在那,推辭着不想去。

雪妮走過來,伸手拎起一條香蕉塞到她手裏,“李媽,我求求你,你再去看看嘛!”

貪吃的李保姆接過香蕉剝着皮兒,高興地去了。不大一會又拐了回來,“哎呀,不好啦,這二龍不知啥時候進了金枝屋裏……”

“你是說二哥在金枝房裏,這該怎麼辦才好呀……”雪妮在屋子裏急得亂轉。

李保姆走過來,丟下香蕉皮,不等雪妮謙讓,又隨手拎起托盤裏的香蕉剝着皮兒,並且說:“雪妮,我還去看看,我真怕那杯咖啡讓二龍給喝了。”

賈二龍說了半天,感覺有點口乾舌燥了,端起床頭柜上那隻還冒着熱氣的杯子,問:“金枝,這杯子裏是……?”

金枝這才將身子朝外翻轉過來,答上一句:“是咖啡,李媽剛才端上來的。”

賈二龍毫不客氣地張嘴呷了一口,覺得有點異味,奇怪地問:“金枝,這是什麼咖啡呀?我可沒喝過。”

“李媽說是上等咖啡,還是姑母讓她端來給俺喝的。”

聽她這一說,二龍心裏也就不再顧慮了,“嗨,反正是咖啡,還能喝壞身子。”

當他仰脖“咕咕”正喝時,李保姆便一腳踏進房裏,“哎,二龍,這你不能喝……”她慌忙跑上前,伸手就要去奪他手裏的杯子。

賈二龍心裏不太高興,“李媽,人家在喝咖啡,你嚷什麼呀!”

李保姆隨着他的身子繞了一個大圈,也沒有奪到手,“二龍,快給我,這你不能喝,給我……”

賈二龍很快喝個精光,氣得走過去“啪”地將空杯放回了原處,“李媽,你這時候還不回屋睡,究竟想幹什麼呀!”

“那,那杯咖啡是你媽讓我端給金枝喝的。你,你咋不吭聲喝下去了。”李保姆望着那隻空杯子,急躁得額頭上都滲露出豆大般的汗珠兒來。

“李媽,金枝她不想喝,我為啥不能喝呢,不就是一杯咖啡嘛!”

李保姆奔到雪妮房裏,喘着粗氣說:“哎呀,雪妮,你讓我端的那杯咖啡,二龍他喝了……”

雪妮聽后,心頭大震,“你說什麼,我二哥喝了?”

“可不是咋的,你說那是給金枝準備的,他倒是喝起來了。”

“我,我找二哥去。”

她從床上跳下來,剛跨前一步,“哎,雪妮,你這時候不能去,”李保姆上前一把拽住了她,“我怕你和二龍說不兩句又吵起來,那這事不就給翻騰出來了。”

賈二龍坐在床邊,身子傾向前和金枝如火如荼地狂吻着……金枝被他摟得有點喘不過氣來,使勁一把推開他,“二哥,你剛才喝的那杯咖啡好喝嗎?”

賈二龍從衣兜里摸出煙和打火機,“說真的,金枝,二哥喝那麼多咖啡,還沒喝過這種呢!”接下,他按動打火機,“叭”地一下點燃着,叼在嘴裏吸着。

“這咖啡啥味呢?”

“啥味……”他吸口煙,從鼻孔中冒出一縷縷煙霧,“酸溜溜的,麻辣辣的,總之是一種說不清的味道。”

經李保姆強硬阻攔,賈雪妮只好返回來坐在床上,火氣雖消,心裏還有點彆扭。她並不在乎那杯“咖啡”,而是怕二龍喝壞身子,把這事給抖摟出來……“雪妮,二龍他是男人,喝那打胎葯不會出事吧?”李保姆不安地問。

“正常人喝下,估計也沒啥問題。”

“雪妮,要不你還沏一杯,我再端過去,看着金枝喝。”

“今晚不行了,要麼改天吧!”

“那胎兒一大就難辦了……”

這時,從樓下傳來張俠的叫喊聲……

“喲,是你媽在喊我,她總不會為這事吧?”

“不會的,我媽她不知道,”只聽叫喊聲持續不斷,而且一次比一次顯得強烈。“李媽,你下去吧,快點呀!”

李保姆走了兩步遠,一種前所未有的“咚咚”心跳又使她拐了回來,皺着眉頭說:“雪妮,我心裏這會咋直打冷戰,後背嗖嗖冒涼風,我不敢下去了……”

“哎呀,我媽在喊你,你緊張啥呀,趕緊下去吧!”

經雪妮再三催促,她才肯走出房,一步步下着樓梯。

“你今晚怎麼啦,喊你老是不下來。”

李保姆望着她那冷冰冰的臉色,嚇得全身顫抖……當下到最後一步台階時,只聽“哎喲”一聲,不料兩腿一軟,身子差點兒趴倒在地上。

張俠僵着臉說:“你看你,就是心裏有鬼,不能連樓梯也走不好呀……”

她說這話,李保姆心裏更感到可怕了,“哎呀,大妹子,原來你都知道了,這事可挨不着我呀……”

“你說什麼,什麼挨不着你……”令她大惑不解。

“呃,沒,沒啥!”李保姆走上前,又趕忙掉轉話題說:“我,我剛才在你房間裏打掃衛生了。嘿嘿,大妹子,你還不去樓上歇着呀!”

“急什麼,我想在這等建成回來。”

說到這,忽聽“哎喲”兩聲,她倆都不由地扭轉頭朝樓梯處望去,卻見賈二龍一隻手扶着欄杆,另一隻手捂着肚子從樓上慢慢走下來。瞧他那副痛苦兮兮的樣子,真的像害一場大病似的。

張俠一時慌了神,起身迎上前去扶二龍,十分憐愛地問:“二龍,你這是怎麼啦?”

“哎喲……我下腹痛,還想吐……”

“你吃涼的啦?”

“沒有……”他冒出一臉虛汗,強忍着疼痛說:“上樓后我就喝了杯咖啡。”

李保姆聽到這,心裏也就明白了。她想,事情一旦暴露出來,呆在這兒只能遭挨罵,不如趁早溜掉吧!

“二龍,你就是喝杯咖啡也不會鬧肚子痛呀,準是你在外又吃那腌臢東西了。”她扶二龍走近沙發旁,抬頭看見李保姆正伸手拉着客廳門,忙喊,“你別走,趕快去廚房沏杯紅糖茶來……”

賈二龍坐在沙發上,伸手接過張俠遞給的毛巾就往臉上擦着,“媽,喝那紅糖茶不頂用……”

“就是不頂用,喝了還能會有壞處呀!”張俠轉身坐回了原位。

賈二龍下腹疼痛不止,半躺在沙發里說:“媽,你讓李媽端給金枝的是什麼咖啡?那咖啡可不能喝呀……”

張俠一時被搞糊塗了,剛剛端起的一杯涼茶擱了下來,“哪有的事呀,我今晚沒讓李保姆給金枝端咖啡呀!”

賈二龍這下感到這裏面有鬼了,強撐着問:“原來你沒讓李媽端咖啡?”

“沒有呀,你聽誰說的?”

“那就怪了,”他向她一五一十地講述着,“我剛才到金枝房裏,見床頭柜上放一杯咖啡。聽金枝說是你讓李媽端的,金枝沒喝我就端起來喝了,這不過了一會,就感到下腹疼痛起來……”

這時,從廚房裏走出來的李保姆聽得一清二楚。她心裏一下子緊張起來,捧着杯子的兩隻手還不停地顫抖着……她還沒等張俠問時,就趕忙求饒,“大妹子,你可別怪我,這可不是我乾的呀……”

張俠直截問道:“你究竟端的是什麼咖啡?二龍喝了肚子痛……”

“大妹子,那,那肯定是過了期的咖啡。”

“你看看二龍,他就是喝過期咖啡,也不致於這樣呀!”

李保姆扭頭望一眼正俯下身子想嘔吐的二龍,早已嚇得魂飛魄散了,膽小怕事的她畢竟經不住細細盤問,“哎呀,我就實話告訴你吧,那不是咖啡……”

“是什麼?”

“是……是……”她吞吞吐吐,還是沒有說出來。

張俠一臉凶氣,連連逼問:“是什麼,到底是什麼?快說。”

“這咋不讓人喘氣,”她膽戰地說,“是雪妮給金枝下的打胎葯……”

“啊——”張俠一聽這,真的如五雷轟頂,怒吼地問:“是雪妮乾的?”

李保姆嚇得心驚肉跳,“撲嗵”一聲跪在地上,“大妹子,我要是說句瞎話,燈滅我滅。”

“這個雪妮,她想殺人滅口,斷了我們賈家香火……”張俠扼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氣得渾身都在顫抖,起身端起茶几上那隻杯子“叭”地一下朝地上猛摔,欲要上樓。

李保姆慌忙起身,伸手拉住了她,可憐巴巴地說:“大妹子,你可別咋着雪妮,她可是你皮出的親生閨女呀……”

她氣焰囂張,憤怒竟達到了極點,“親生閨女也不行,我今晚要廢了她……”

李保姆跟着她來到樓梯處,只聽賈二龍叫道:“李媽,我想吐,你快去衛生間拿只空盆來。”

於是她轉身去了衛生間。

氣急敗壞的張俠登上樓后,就推門進了雪妮房間。她見雪妮躺在床上,叫罵著奔到床前,“你這個該死的丫頭,暗地裏不做好事,你給我起來……”她彎腰撿起地上的一隻拖鞋,朝她身上猛打起來。

迷糊中的雪妮從疼痛中驚醒過來,她在床上一個勁地掙扎着,想儘早逃離開,免遭這種皮肉之苦。

賈二龍身子向前趴着,而李保姆用兩隻小拳頭不住地在他後背上輕輕捶打着。“嗯——嗯——”他用盡渾身力氣,但想吐還是沒有吐出來。

這個時候,只見雪妮從樓梯上跑下來,身後緊跟着張俠,同時還夾雜着暴怒聲:“快,快攔住,別讓她跑了……”

雪妮來到客廳,李保姆並沒有上前攔她,能溜就讓她溜吧,只是說道:“大妹子,你還有完沒完,看你累得都走不好路了。”

“我今晚就要打死她,省得她以後再幹些污七八糟的事……”

賈雪妮不斷地回頭朝後望着,見張俠已走下樓,還有想追她的念頭,於是加快步伐跑到客廳門旁,剛一拉開門卻見賈建成從外走了進來。她沒有吱聲,哭哭泣泣地逃離了客廳。

“哎,雪妮,天這麼晚了還去哪……”他再喊,也聽不到回聲了。他轉過身子,看見李保姆迎面攔着張俠,心裏自然就清楚了。他手拎公文包,邊朝這邊走來邊問着,“今晚上家裏到底發生什麼啦?你還把雪妮趕出家……”

“你問你的寶貝女兒去,她在使壞心,想斷你們賈家的后……”

李保姆伸手奪去了她手裏的那隻拖鞋,扶她往沙發旁走去,“我說大妹子呀,這會賈董回來了,你啥也別說,不然連賈董心裏也會鬧出一肚子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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