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在廣賓農場
上班第一天,她就把各種賬冊交給我,什麼總賬、明細賬、分類賬、往來賬、材料賬,資產負債表……等一大堆,要我去熟悉業務,並先學會記賬,她耐心好,一一敘,細細說,不厭其煩,我從心裏敬佩她。我學得挺積極,一個禮拜后,大致對各項會計業務眉目都有了底。
辦公室還有一個女同志是出納,丈夫也是豫章省人,搞宣傳工作的,還有一位任工會幹事,也是豫章省人,一聊也是軍大的,這麼幾個老鄉同事,又同住一棟草棚,左右鄰居,時時見面,真是幸運,大家非常珍惜能在一起工作的緣分。趙場長的愛人是廣省人,任材料保管員,很能幹,會體貼人,有2個孩子,男孩更招人喜愛。
辦公室安排在西邊一幢大草棚里,竹笆牆,二米高,四周通風,團場部各科室都在這草棚里集體辦公。桌子對桌子,一處說話,全室鬨動,但都認真辦公,不閑侃、不吹牛、更不說笑話。趙場長是個工農幹部,粗識文字,書記也姓趙,矮個子,南詔省人,兩位領導和大家同甘共苦,沒有什麼特殊,常下隊抓進度、抓思想,工作做到工地上,辦事立決,深得廣大職工歡迎。
廣賓農場是個老農場,開荒定植橡膠林面積不少。全場新招職工幾百人,加上下放幹部、轉業軍人,足有千餘人。生活雖苦,心情都很愉快。我經常同領導下連隊檢查工作,幹部、職工總喜歡與場領導交談,生產搞得不錯,可見領導作風踏實,深得人心。
場領導下去從不在隊裏吃飯,有時連隊開飯了,他們都餓着肚子回到團場部吃,不增加隊裏的麻煩。幹部如此以身作則,還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這就是五十年代的幹部作風。
我師傅謝克桃常常帶我去連隊檢查工作。我們對連隊會計、出納、記工員的賬本、原始材料,都看個遍。她發現問題不先說,問我發現了什麼問題,我說看不出什麼問題,她笑了笑,指着某項目說:這裏弄虛作假,那裏登記有錯誤,這裏計算錯了……”真不愧是老手,好當家。
差不多每周跟她下去一二次,從中我學到了許多“深”知識。她對連隊各種生產工具亂丟亂放、日晒雨淋非常心痛,找到連隊幹部毫不客氣地批評:“這是敗家子作風……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浪費是極大的犯罪,你們知道嗎?”
她總是厲行節約。有一回,我記賬時由於思想不集中,老是把“借方”、“貸方”數據填錯,於是把賬頁撕了又寫,寫了又錯,錯了又撕,她見狀指着我的鼻子厲聲說:“你用點心嘛,用點心嘛!借貸都搞錯,亂撕一氣,還當得了會計?你用點心嘛。”
“風暴”過去了,她又仔細地指點我,像位老大姐,其實她還沒結婚呢,連個對象都沒有。我在她手下培養了半年,終於高水平學會了如何當好管家的本領,經她全面“考核”,算是“畢業”,可以獨當一面了。至今我對這位紅管家仍時時記起。
勐巴拉西是傣族的聚居地。傣族過年是陽曆四月十五至十七日三天,傣歷年是傣族最隆重的節日,最有代表性的活動是潑水、放高升。所以傣族過年又叫“潑水節”。傣族過年,村村殺豬宰牛,戶戶喜氣洋洋。男女老少穿着節日的盛裝,走親戚、會朋友、找對象、放高升、潑水祝福。
俊男靚女,成雙成對,或在芭蕉林里喁喁私語,或在榕樹林中對歌道情。少男少女打起象腳鼓、跳起孔雀舞,成年男子揮刀舞棍,打起傣族拳。遠處的高升火箭直上雲霄,嗡嗡作響,近處的龍舟百船競發,喝彩震天。傣家蘆笙餘音繞梁,三日不絕。
傣族人好客,節日裏都來農場請幹部或“老根”的去喝酒。我帶招生去參加了他們的新年會餐。在竹樓上放了一張小藤圓桌,大家圍着席地而坐,每人一杯白酒,菜肴主要有四味:一小碗炒豬肉、一大碗生醬牛肉、一大碗生牛血(或豬血)、一疊綠干水藻,另加一些生包菜、野竹筍之類。
倆人中間放一竹筒糯米飯和一大堆用芭蕉葉包着的蒸熟的年糕。主人熱情敬酒,按風俗要三杯下肚方是朋友,不喝就是看不起主人。如此盛情,為了友誼,不會也得硬着脖子喝三杯。我從不沾酒,如此喝法,今天非當狗熊不可,我有些害怕了,但在主人和朋友的“激勵”下,只有恭敬從命了。特別是吃那個生醬牛肉、生牛血,喉嚨管就是不讓“過關”,吐出來對主人不敬,不吐出去又難以下咽,一狠心,“捨命陪君子”,閉着眼囫圇猛吞下去,半天也沒回過神來。這天我不知是怎麼過來的!至今回味起來,還有點噁心呢。
據說這是傣家人的極品佳肴啊,他們一年也只吃這麼一次,並以此招待“尊貴”的客人哩,當然每次都盡興而歸。招生喜歡吃傣族人做的雜醬米干,還抱回一大包的年糕。當談起在傣族家做客的情景,她感到有趣極了。
場部原來辦了一所全日制託兒所,三----五歲以內的都上託兒所。由於缺老師,管理欠佳,沒幾個孩子願去。現在來了一位下放轉業女軍官——朱國英和一位下放女幹部,加上招生,都是辦學能手,託兒所又重新辦起來,再添置不少設備、玩具,形成全托。老師們輪流值班,到半夜換班,也很辛苦的。
為防備殘匪和敵特的騷擾破壞,確保團場部和孩子們的安全,更由於那晚槍聲的教訓,場部每天安排幹部、工人夜晚輪流站崗。由於託兒所就在路旁,崗哨就設在託兒所附近,流動巡邏。
招生正式上班后,每當她值夜班時,外面雖有崗哨,但總令我多一份掛心。她初來乍到,對複雜的邊疆環境十分陌生,所以每次她值夜班,我都去陪她,使她有安全感。
託兒所值夜班的教師,除了要洗全所孩子的衣物外,還得照顧孩子的睡覺,夠辛苦的。她沒經過這樣的環境鍛煉,但硬是咬緊牙挺過來。我問她累不累,她說:“累是不怕,就是深夜怕有人突然竄進來。”後來她知道場裏對這些孩子非常關心,外面有崗哨警衛着,保證絕對安全,加上場部絕大多數是軍人,有戰鬥力,慢慢她也習以為常了。託兒所只有禮拜天(15日一次)才放假,讓孩子與父母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