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七章 通緝要犯
傅靜之回頭看韓媽,低聲:“我不該走……我根本不該走,我應該跟母親一起去南洋。”
韓媽也掉眼淚:“你哪裏想得到這些,這都不怪你,你別把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這些都是閻羅王定的,誰能說得准。”
傅靜之扭頭看着月光下墓碑反射的一點清暉,伸手又去摸索背光的墓碑上的字,上面一筆一畫她都描畫過了,真的就是傅譚氏三個字。
自己竟然是又一次在母親的墓前,又一次無能為力。
韓媽說這些事沒人說得准,可她早就說好要彌補這個遺憾,可還是又一次錯了。
韓媽摟着傅靜之:“小小姐,我們還是回去,明天再來,有什麼要添置的明天我們再帶過來。”
傅靜之推開韓媽:“我給母親磕幾個頭吧。”
傅靜之跪下,墓地的另一邊不知道是誰家也在做喪事,這幾日死了不少人,喪事也多,開始還是壓抑的哭聲,後來就哭的撕心裂肺起來。
傅靜之跪在地上,深深叩頭,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當初,她在母親墳前叩頭的樣子。
她用力叩頭,叩的不知道深淺,也不覺得疼,直到被韓媽拉住。
再抬起頭,額頭上都是血跡,濕濕暖暖的從她的額頭上流下來,好像是血淚一樣從鼻子兩邊滑下來。
韓媽哭着說:“小小姐你別這樣,這樣韓媽看着心疼。”
傅靜之卻說:“我才磕了兩個。”
接着又要去磕頭,重重磕下去,旁邊有人過來抱住她,抱了她整個上半身,身上有種消毒水的味道,力氣比她大很多,硬是攔着她不許她再動。
“好了,磕三個頭就夠了,再多去了另一個世界的人會不安穩,別讓他們覺得難受,適當的放手,這一世緣分已盡。”身後有低沉的男人說話的聲音,就在她的耳邊。
傅靜之聽不進去,可當真也不敢讓母親再不安穩。
自己這一生都讓母親不得安穩,再不想打擾母親。
韓媽在一邊極了:“你這人怎麼回事?哪裏來的人就這樣……”
話到一半卻又停下,叫了生:“李大夫啊,我們小小姐難受,他們母女感情最好,哎……”
被叫做李大夫的人鬆開傅靜之些,跟傅靜之說:“離開的親人最大的願望就是你好好的活着,只有你好好活着才能有人記得他們曾經來過這世上,這是告慰亡靈最好的方式。”
傅靜之聽不進去,看着墓碑,耳邊聽着旁邊有人的痛哭聲,自己卻哭不出,怎麼都哭不出,如果是能哭出來應該會好一點,可自己竟然怎麼都哭不出來。
這樣僵持着,李大夫跟韓媽說:“她這樣不行。”
韓媽也說:“我知道,可她這孩子從小就倔,李大夫這要怎麼辦?我聽人說這墓地陰氣重,人在這裏面如果身體本來也不好,是會失去神智的。”
傅靜之睜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山和海和墓地延綿的墓碑,耳邊開始還能聽到旁邊韓媽和醫生說話,後來漸漸的有些聽不清楚。
她只是靜靜的坐下來,坐在墓碑邊上,額頭抵着墓碑一動不動。
旁邊的李大夫問韓媽:“這裏過世的是她母親?”
韓媽點頭:“之前在醫院裏沒救過來的那位,我們小小姐這才回來,所以才過來,也不知道您正好也在這裏,之前麻煩您。”
李大夫回頭又看傅靜之:“怕是她一時不會回去了,我這是送那邊的家屬上來,不然我留下來跟你一起,怕是她有什麼事你一個人也處理不了,我是醫生好一點。”
韓媽匆匆道謝,心裏也清楚這一夜是不可能回去了。
只是沒人料到傅靜之這樣坐在這裏,一直的用手擦拭墓碑,韓媽跟她說話她也能應兩句,可就是不肯走,等到天亮都不肯走,一直在這裏。
韓媽年紀大了熬不動,又在這裏耗着,最後是王醫生下去拿了些麻醉劑上來,給傅靜之扎了一針,才抱起傅靜之到黃包車上,請黃包車夫送下了山。
傅靜之醒來的時候是在病房裏,睜開眼睛看着天花板,空氣里有消毒水的味道,模糊之間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身在何方。
過去的這半年,她真是醫院的常客。
旁邊有人走過來說話,靠近了看着她問她:“怎麼樣?好一點沒有?哪裏還難受?”
傅靜之看見是穿着白色衣服的醫生,抬頭對上那醫生的臉孔,心裏有些想到,可又覺得恍惚,這正是從前給上官睿看病的那位大夫,還曾經跟着他們坐船去了宛城。
建城港就這麼大,醫院就這樣一家,醫生自然也不多。
傅靜之看着他問:“我母親真的死了?”
醫生頓了一下還是說:“我總不能跟你說謊,是,她過世了,人應該往前看,你這麼年輕,還有很多種可能。”
傅靜之說:“我沒有什麼可能了。”
醫生想了想說:“二少他……離開你了?”
這是他所能想得到的理由,一個年輕的女孩子,跟一位位高權重的闊少交往,舊了就被放棄了,這是十分尋常的事情。
這世上男歡女愛,不外如是。
傅靜之卻是問:“今天什麼日子?”
醫生說:“大年初三。”
然後又說:“我去弄點吃的東西給你,吃一點東西,就算你不想吃,可你記得我說的,你母親一定希望你好好的生活,你活着才有人記得她,你現在瘦成這個樣子……”
傅靜之肉眼可見的比之前瘦了許多。
傅靜之搖頭,醫生又說:“韓媽昨天守着你守了一夜,海風太大,濕氣也重,她年紀大了受不住,已經去休息,再這樣下去一定會病倒,我讓她先回去休息。”
傅靜之看他,問他:“你就是王醫生?”
對方笑了笑,點頭:“是,我是王醫生。”
在醫院這樣久,他從來不知道他叫什麼,是因為根本一直沒有在意過他。
傅靜之坐起來,外面卻忽然有人進來,王醫生過去攔着:“這是醫院,裏面只有病人,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然而進來的人卻是看一眼照片,又看傅靜之:“我們接到人舉報說是這裏有個通緝犯,已經逃了十幾天了,宛城那邊要立刻緝拿歸案。”
傅靜之覺得可笑,當時竟然也真的笑了出來。
這是她從前逃出來時候的通緝,那時候上官睿還在到處設卡找她,如今應該已經是不用了,她反而是被抓到。
傅靜之跟來的人說:“我不是什麼通緝犯,你們要帶我去哪裏都可以。”
反倒是李大夫說:“你現在身體不好,不能到處走。”
說完又去跟那些人解釋:“她還是個病人,不能舟車勞頓。”
那邊的人厲聲:“這個不歸我們管,上面說了抓到就立刻直接送到宛城去,有什麼到了那邊再說!”
傅靜之站起來往外走,外面有車在等着,王醫生在當地應該是有些影響力,跟那些人在說著什麼,一會兒上車,竟然是王醫生也跟着一起。
王醫生過來坐在後座傅靜之身邊的位子,跟傅靜之說:“我讓人知會了韓媽,跟她說我帶你去附近散心,要她別著急在這裏等着你,你現在身體不好,我跟他們也說了一起去,至少有個照應。”
傅靜之拒絕:“我不需要人照應,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
王醫生看着她的手:“你這樣怎麼算能照顧自己?”
傅靜之看着前面:“我去了很快就回來,很快,所以你不用跟我去。”
王醫生要一起,傅靜之也不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