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心裏話

第一百零八章 心裏話

沈然和父親快速地往甬道的另一頭走去。

最開始他們還是保持輕聲地小步快走,但是很快,他們就加快了腳步,奔跑起來。

身後的腳步聲跟得越來越緊,越來越密。

看樣子後面追蹤他們的人很可能已經確定了他們的方位。

他們要從這裏逃出去,還要繞過這幢房子後面的另一幢廠房,廠房面積不大,但是仍然有一段極易暴露的路程,最好在完全暴露之前逃出這裏。

“爸爸,我看到了,前面應該就是後門,這裏很黑,他們沒有那麼快能找到我們。”

沈然跑出那條長甬道,按照父親所指的方向,看到了遠處被鐵欄圍起來的牆垣。

再回頭,甬道盡頭已經冒出了一個陌生的人影。

“快,爸爸!”

這個時候沈然已經顧不得小聲和遮掩了,甬道盡頭的人影看見沈然父子之後立刻加速追趕了上來。

奇怪的是追趕他們的人並未大聲呼叫其他同夥一起追趕,不知是否因為害怕動靜過大,不過這一帶的荒地都是他們的地盤,幾乎不會有外人發現的可能。

沈德清往後一看,緊追他們的有兩個人,而他和沈然距離後門至少還有五百米,其他甬道也開始有人聲和腳步聲出現。

“你別回頭,我就在你後面。”沈德清對兒子說。

沈然試圖想用手裏的槍瞄準身後的人影,但是人影仍有一定距離,他並沒有開槍的經驗,打兩槍沒有瞄準,父親便一把搶過他的手槍,讓他繼續往前,別管這些。

手裏沒槍,沈然只能轉頭,全力奔跑。

終於在跑出甬道之後還剩最後一段沒有遮擋的空地需要經過,只要經過這裏,就能到爬出鐵欄圍牆。

先前被注射了藥劑的作用已經慢慢在消退,但他仍然能夠感覺到麻痹的肌肉並未完全地蘇醒,他只能用盡全部的意志力堅持奔跑。

他快要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了,而出口就在咫尺之間。

沈德清嘴裏仍在喊着:“別回頭!”

沈然全身都已被浸濕,臉上不知是汗還是淚,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停。

忽然,他覺得自己身後不再傳來父親的喘息聲,轉頭,父親原來已經落下自己一大截!

怎麼回事。

父親嘴裏仍在喊着:“快走!”但是他自己卻停在原地,艱難地向前移步。

原來父親已經中槍了,他的小腿正在汩汩流血,沈然愣怔一秒,立刻轉身上前攙扶父親。

身後的人影快速追了上來。

沈德清想趕走沈然,沈然卻堅持要攙起父親。

他要帶父親一起走。

他和父親分離了接近二十年的時間,這一次,他不想再讓父親消失在他的眼前。

他要與父親共進退。

哪怕面對再可怕的敵人,哪怕下一秒就會有不測。

時間彷彿突然變得緩慢了,沈然眼見着父親近在眼前,卻始終還差一點距離,總夠不到。

父親的臉變得極度慌張,他大聲地朝着自己吶喊。

他確定父親喊的是:“快走!”

耳邊聽到的卻只是隱約的嗡嗡聲,彷彿自己被一個無形的玻璃罩與外界隔絕。

父親明明就在眼前,聽起來卻又那麼遙遠。

沈然知道自己的身體恐怕已經快要到極限了。

他用盡全身最後的一點力氣抬起頭朝後面那群追趕他們的人看去。

卻只看見了一個黑洞洞的槍口。

一個對準了他腦袋的槍口。

……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沈然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純白的空間裏。

上下左右全是純白色的。

難道這裏就天堂?

我死了嗎?還是因為正在彌留之際,所以短暫地恢復了意識呢?

沈然在心中自問。

片刻之後,他看見了陸城。

陸城正在他的旁邊,望着他的臉。

沈然忽而鼻酸。

他沒有克制,眼淚自然地流出眼角。

他很想再見陸城,但沒想到再看見他時,自己已經不知是生是死。

難道是做夢了嗎?

生命里的最後一個夢?

他很想伸手抓住陸城。

他生命中重要的人總是猝不及防地消失,父親是這樣,母親也幾乎失聯。

好不容易認識了陸城,還找回了父親,現在又全都要一併失去。

他想要抓住陸城,緊緊地抓着,直到他死亡,再也沒有呼吸。

他慢慢抬起了手。

忽然,一股暖意流貫全身,他聽見心臟跳動的聲音,感受到另一個人歡欣而忐忑的心情。

“醫生,醫生,他有反應!”緊接着是一串急促的鈴聲。

接着,他感覺自己的手正被另一隻手緊緊地握着,那隻手的主人正低着頭對着他們握緊的雙手默默許願。

“沈然,快醒過來。你醒來,我什麼都答應你。我還有很多心裏話想對你說……”

突然,沈然的眼皮被人用力地翻開,一簇光線打在他的瞳孔上方。

“人醒過來了,應該沒有大礙。還要再做一下全身的檢查……”

“謝謝,謝謝……”陸城連聲說謝。

……

沈然沒有中彈。

在他倒下的一瞬間,柵欄外響起了一聲槍響。

“警察!裏面的人全都放下武器!”

陸城的車燈從鐵欄外打向工廠內部的時候,所有的幫派分子開始四下逃散。

沒有人再顧得上沈然父子。

“我是陸城,請求支援……”

打完電話,陸城沒有立刻去追趕逃竄的犯罪分子。

他一眼就看見了躺倒在路面的沈然父子。

“沈然!”

檢查了沈然身上沒有明顯的傷口,陸城小心地將他抱起。

接着讓耗子將沈德清扶起。

“先送他們到車裏,剩下的我來解決。”

……

在醫生的對話和儀器之間,沈然漸漸清醒過來。

意識到自己是真正的蘇醒了,而不是在做夢,他立刻就想要張口說話。

可是嗓子卻彷彿被火烤過一般,干啞無聲。

醫生們看到他的舉動就讓護士到診室外喊家屬給他遞水。

沈然睜着眼睛,想起自己這一夜所經歷的一切仍然感到有些不可置信。

所以剛才見到的陸城是真的嗎?

那股暖意就是從他身上傳遞到我手上的嗎?

意識到自己終於安全了的沈然忍不住又想流淚。只是這一次眼淚是溫熱的。

父親呢?

父親他怎麼樣了?

沈然的心又吊了起來。

陸城,剛才他就在旁邊,他會知道嗎?

沈然用力支撐起上身,想要自己下床去找陸城。

還沒等他完全起身,陸城就從門口握着一個暖水壺走了進來。

他看見沈然在動,立馬放下水壺去扶他。

“你怎麼自己起來了?”說話間他已經將水壺打開了蓋子遞到沈然嘴邊。

“我父親呢?你看到他了嗎?”喝下水緩了一會兒,沈然便望着陸城問道。

“他受傷了,還在手術。不過你放心,子彈沒有集中要害,性命無礙。”

聽到陸城這麼說,沈然這才放下心來。

這漫長的一夜直到現在他才真正放鬆一些。

一時間他覺得自己異常疲憊,剛剛清醒的意識又有些模糊起來。

“你剛才說有很多心裏話想說,是什麼話?”他微閉着眼睛問陸城。

“我剛才,說了嗎……”陸城喃喃地說了半句沒有往下再說。

半晌,沈然猛地睜開眼睛。

糟糕,說漏了。

那是陸城握着他的手時在內心對沈然說的話,壓根就沒有說出口,他是因為和陸城的肢體接觸,才在無意之間“聽”到了。這一次他的“偷聽”終於暴露了。

一時間,沈然蒼白的臉漲得通紅。

“不好意思,我……”

“我是有話想說。”陸城的聲音依舊和緩,聽上去沒有生氣,也沒有情緒的波動。

然而下一秒,沈然卻聽見了清晰強烈的心跳聲。

沈然看向陸城。

原來是自己放在床沿的手再一次碰到了陸城。

所以自己聽到的是陸城的心跳聲嗎?

為什麼他心跳得很快,還有點緊張。

“想聽就聽清楚吧。我喜歡你,沈然。”這句話突然蹦進了沈然的耳朵里。

不,不是耳朵。他不是靠耳朵聽見的,陸城還沒有開口,那是陸城心裏在想的話?

沈然猛地收回手,懷疑自己剛剛出現了幻覺。

陸城卻一把抓住他的手。

“你剛才聽見了吧?這就是我想說的話,我,喜歡你,沈然……”

陸城說得直接,坦誠,還有一點緊張和磕巴。

這次是真的說出了口,沈然聽得分明。

他怔怔地看着陸城,還有點不確定陸城說這話的意思……

“不是對朋友的那種喜歡,不只是那樣……我沒有去相親,也不會再去相親,我是說……我喜歡你,很喜歡。”

沈然感覺有點暈眩,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在升溫。

原來自己的一個偷聽,竟聽到了他的表白?

是真的沒錯,他說的還真是他的心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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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追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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