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二章 再回不去
牆角還有拐杖，也有輪椅，床單好像隨時都有人會過來住，可是他人已經死了，再也不會回來。
聽到他死訊的時候，她正在李慕南的府上，她知道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是等着，等一場事情的勝敗，她心裏忐忑，可覺得七成都是上官睿勝。
上官睿不曾輸過，何況對手是李慕南這樣的人。
她覺得會的。
她就在那間房間裏跟白如薇的屍體一起等着，等到破門而入的士兵大聲質問她是誰，用槍指着她，她說她是葉慧，大帥府的人，被李慕南關在這裏。
那些人就這樣繼續關着她，她問上官睿怎麼樣，那些人跟她說二少受了傷，沒有大礙。
她等一了一天，才等到大帥府派了車子過來接她，說是要帶她過去。
到了大帥府，她看見上官睿，不知怎麼的就掉了眼淚，問上官睿怎麼了，有沒有事，說自己覺得李慕南有問題，可是聯絡不上他，自己去了李慕南那裏被李慕南抓住，說自己很怕很擔心。
上官睿告訴她，上官博過世了。
她心裏波瀾不驚。
只問上官睿：“你沒事吧？”
上官睿傷的不重，只是一貫鋒利的眸子都暗淡下來。
上官睿看她，跟她說：“外面可能不安全，大帥府也需要有人幫忙打理，你願不願意回來？”
佟叔在一邊給她遞眼色，她立刻答應。
當天她就沒離開大帥府，到了後院偏廳才發現竟然亂成了這個樣子。
還是佟叔告訴她大帥沒了，要等兩天才能發喪。
這座大帥府竟然真的就這樣空了，只剩下她跟上官睿兩個。
要是沒有她，這座大帥府竟就剩上官睿一個人。
她這些天忙着給大帥府上下安排，上官睿得到幾位叔伯的支持忙着發喪，新年那一天正式對外宣佈繼了大帥的位。
在外面被稱為大帥，可底下人都是叫他少帥，好跟大帥上官霖有所區別。
她也知道吳家可能要聯姻的事情，可是無妨，她還是本本分分的做自己的事情，力求做到最好。
喪事操辦起來的時候，上上下下不少事情，整日都在忙，竟然都忘了好像這喪事只有大帥上官霖一個人。
也忘了上官博這人的存在。
上官博和葉千蓉兩個人畢竟是葉家的，又出了這種事，所以要低調處理，上官睿去燒香扶靈，送出後門運去了墓地埋了。
就埋在預備埋葬大帥的墓地的右後方。
葉千蓉最後也沒能進大帥的墓地，葬回了葉家。
要不是今日她進了這房間，看了這婚紗照，她好像都忘了還有上官博這樣一個人。
上官博坐在輪椅上多年，其他人也都好像上官博不存在一樣的，沒了就沒了，頂多是大帥府的草地上少了一個要人推着轉圈的大少爺。
上官博，活的毫無存在感。
人人都來調研大帥上官霖，可又對上官博隻字不提。
她也都忘了問，上官博到底怎麼死的，當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她也只看着上官睿沒事就好。
她伸手去想要摸一摸上官博的臉孔，可是手伸到半空還是停下來，好像一下子清醒一樣收回手。
長久的站着有些累了，她過去床邊坐下。
床頭正對着這麼巨大的婚紗照，靠着在床上的人每天一覺醒來一睜開眼就能看到。
她沒去床頭坐着，只在床尾的地方休息一下。
視線這樣看過去，正看着這照片的右下角，是照片里地板的一角，她這樣看着，卻忽然覺得這照片的哪裏有些不對。
想着又忽然覺得，什麼時候照片竟然可以洗出來這樣大了？
葉慧伸手出去，把照片從牆上取下來，拆開後面卡着的板子，裏面一下子掉下來一張巴掌大的小照片。
掉落到遞上去。
葉慧顧不上看，伸手去一摸那張大的照片，觸手卻是一張紙。
葉慧掀起來一角，手摩挲上去，才確定這樣大的照片竟然是一幅畫。
被畫框壓住的地方，龍飛鳳舞的寫着三個字：上官博。
上官博會畫畫不是什麼秘密。
整幅婚紗照竟然是用鉛筆一筆一畫的描出來的。
下筆極細，這樣掛着在牆上她也從來沒有正眼看過，竟然是一點都沒感覺。
葉慧一時有些頓住，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
定了半響，她放下畫在桌上，俯身去撿地上的那一張掉落的照片。
照片只有方寸大小，這才是那張婚紗照，照片上的兩個人微笑着看着鏡頭，看起來像是一對愛侶。
葉慧微微低頭，想這是什麼時候上官博畫的，她想不出來，這照片拍過之後，幾天就結婚，想來如果真的要畫，就要晝夜不停。
她又想起上官博的書房，有張碩大的書桌，他那時候跟她說這是剛添置的，她也根本懶得理會。
現在回頭想，好像他那時候的每一句話都在等着她問。
可她根本沒放在心上。
對於上官博，她確是虧欠的，可這樣的虧欠在她為了上官睿不顧一切的犧牲之下顯得太過渺小，她毫不在意。
到後來針鋒相對，怨憎的厲害，就更加不會在乎。
葉慧把畫小心的掛了回去。
自己拿着那張照片正要撕掉，照片翻轉，照片的背後卻有一行鋼筆字。
葉慧攤開照片的背面，上面深藍色的鋼筆墨水寫的是：一生所愛，吾妻。
這實在是太過於陌生。
上官博從未對她說過這樣的話，從未。
在相當長的互相怨憎之中，他說過要跟她一起去死，也說過要她生不如死，也說過就算是去地獄也要拖着她。
可是一生所愛……
葉慧一下子又不懂了，到底什麼是一生所愛。
她竟然是上官博的一生所愛？
所以上官博是愛她？並且愛的這樣深，藏的這樣深，可是愛她？
他竟然愛她？
到底什麼是愛？
是她為了上官睿的不顧一切，還是傅靜之對上官睿處處着想，還是上官博對她的藏着永不說出口的一生所愛？
上官博愛她什麼啊？
愛她滿口謊言，愛她根本不愛他，還是愛她偏執可笑？
為什麼上官博要愛她？為什麼上官博這個人一生都沒說出口的事情不能永遠的埋葬永遠不要讓她知道？
為什麼他要畫這樣一幅畫，又寫這樣的字？
他到底知不知道她一直都在假裝不知道這件事！她一直逃避的，被他這一行字一下子推到了面前。
她根本從來都知道，他是愛她所以才娶她，也是因為愛她那樣驕傲的人在失去了雙腿之後才能堅持着活下去。
他滿懷希望，可是被她一寸寸的打碎，在生活沒有希望之後，他只剩下了折磨，互相折磨，折磨着證明自己還活着。
他連死都不敢，全是因為這座大帥府里如果他死了，她成了他的遺孀，一定沒有容身之地。
與其死了再看不見她的地方連累她過的凄慘，不如這樣活着一天是一天，守着一天是一天。
葉慧看着上官睿，上官博在葉慧的背後看着葉慧。
這樣的愛永遠不說出口，可是它存在。
葉慧拿着照片，看着背面的字，在這樣深深的夜裏痛哭流涕，抽泣的不能自已。
眼淚大滴大滴的墜下，滴在照片上，模糊了上面的字跡。
那一年上官博也在教室的窗邊，看上官睿看着外面出神，自己也探身出去往外面看，正看到走廊上過來的葉慧。
葉慧急忙低頭匆匆過去。
那一年青春年少，不知道後來的糾纏，所以一切都好。
如果那一天坐在窗口的是上官博，可能一切就都不一樣。
可是世上沒有如果，已經再也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