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是兩位軍爺?”夏都知微微蹙眉。
“是陸將軍?”姜洛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本來已經跟葡萄粒兒似的,現如今卻因為震驚而睜得更加大了。
方才夏沈二人互訴衷腸的時候,姜洛才知道那女孩子的哥哥是從西北軍升上來的,而西北軍升上來的男將軍貌似只有一個陸將軍。
準確地來講,對於大周朝來說,男子為官的陸將軍在整個政壇都是孤例。
兩位幾乎是同時發聲,而夏都知則繼續道:“不怕他,這裏是天子腳下,來往的都是七姓世家。他不敢硬闖進來的。”
“那他還是很有可能敢硬闖進來的。”姜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鑽進袖口中尋摸了摸那塊楓玉佩,想起了陸將軍把自己玉佩扔了的彪悍情景。
他在皇宮裏頭都敢扔了自己的玉佩,在一個小小的平康坊撒野又有什麼不敢的呢?
夏都知微微側目,瞥了一眼姜洛:“你認識他?”
姜洛點了點頭,連忙道:“這位陸將軍脾氣不好,最愛扔東西。要不咱們下去看看?他是真的不好惹。”
“再如何也只是男子,難不成他們真敢進來我們這平康坊?”夏都知不以為意,只對門外傳話之人揚聲道,“你告訴他們,既然想來我們平康坊來要人,就讓他們進來要啊。”
夏都知之所以這麼篤定,在於尋常良家男子重視貞潔與名聲,輕易不會踏入着勾欄院內,不然一切就都說不清了。可是只過了一會兒,門外便傳來陣陣扣門之聲,雖然聲響不大,卻沉穩而又富有節奏。
“夏都知,沈五兒已經三天都沒回家了,她哥哥心急火燎地。”門外傳來一陣富有磁性的嗓音,陸修頓了一下,復而又道,“還請夏都知看在哥哥難做的份上,把沈五兒放出來罷。”
夏都知聽此,便開了門,冷冷地道:“她哥哥來尋她是人之常情,你又是誰?”
“陸某既是沈四的上司,又是同他出生入死的同袍戰友。”陸修一身緋紅的外袍,裏頭搭着個汗巾子,頭上罩着個烏青色的帷帽,從薄如煙霧般的紗中僅能隱隱約約看出他的面容,他高大的身影面對着夏都知,讓人不知覺有一種壓迫之感,“沈四既然不敢來,那我這個做上司的便替他來。”
“誰知你心裏是怎麼想的?”夏都知上下打量了陸修幾眼,笑問,“陸將軍,看你上下身子,是不是尚未嫁過人?”
陸修聽此,眸間閃過一絲厭惡,一雙狐狸眼微微地眯了起來,仍舊淡淡地答道:“是,夏都知果然是好眼力,不過本將軍嫁人不嫁人又同此事何干?”
“那就怪了,一位未出閣的男兒家,竟然來到我們平康坊來要人,這真是古今未有之怪誕事!”夏都知輕睨了陸修一眼,臉上掛着職業微笑,道,“誰知那沈五兒與你有何干係?這麼火急火燎地來我們平康坊拿人,是你情人也不一定?”
這話說得極重,若是說給良家男子聽了,便是實實在在地毀人家名節。
然而陸修卻只是冷冷淡淡地回了一句:“夏都知,你願意怎麼想就怎麼想,只要把人送來便成。我與沈五兒素未謀面,毫無瓜葛,這是人所眾知的。”
笑話,他也算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了,難道還在乎這些男兒家的所謂“名節”?
上輩子,他就是太注重名聲,太看重名節,才會安分守己地死在了立政殿內,身前並未得到什麼實際好處,一無所有,甚至就連自己女兒都失去了。
是以,他下輩子要怎麼想不開,才能還注重這些?
在他心中,沈四的心愿卻比這些浮名重要太多,上輩子沈四替他去死,他虧欠沈四太多太多,終於有了今世補償的機會。
“你若是不將人帶來,陸某就站在這兒等。”陸修氣定神閑地站在門檻處,朱唇輕笑道,“一直等到沈五兒出來,這平康坊雖大,可也不能永遠待在裏頭不出來了不是?”
“你也倒真是油鹽不進。”一兩個來回下來,夏都知敗下陣來,他終是認命地道,“侍身現下就去尋五兒,將軍在此稍候片刻。”
說罷,他將房門大開,對屋內的姜洛道了一聲歉,便走去尋沈五兒了。
“陸……陸將軍?”姜洛試探着喚了一聲,道,“進來坐呀。”
空氣中霎時安靜,陸修帶着帷帽,就站在門檻外,既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只是靜默地站在那裏。
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姜洛這才意識到,自己究竟是以什麼身份待在這裏的呢?
一個路人甲,打醬油的,還是……嫖客?
想到“嫖客”這兩個字,姜洛上揚的嘴角不由得耷拉了下來,她尷尬地撓撓頭,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誰知,陸修卻提起了下擺,姿態矜貴地邁入了屋內,看着跣足站在門邊、僅着小衣的姜洛,墨眸中似是很不高興的樣子,只問道:“姜二小姐,你怎麼來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