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築基五重
這一刻,趙寒神色冰冷,眼中卻滿是瘋狂之色,將心中因為轉生而來的種種負面情緒都通過拳頭狠狠的發泄出來。
那缽大的拳頭掄直了猛砸,三千六百多斤的神力即便每一拳都打不出這個極限數字,但至少也有一千多斤。這條火雲鯉雖然天賦異稟,此刻終究還沒完全化妖,屬於凡物,腦袋被砸了幾十記后,抵抗逐漸微弱下去,到最後更是徹底沒了動靜。
驀然,趙寒胸前的木簡亮起一蓬烏光,木簡正面雕刻的那隻怪蟲仿似活過來般,化作一抹烏光,鑽入他身下火雲鯉被打成稀巴爛的頭顱中。
眨眼間,這首尾六尺長,足有兩三百斤重的大鯉似活過來般,劇烈抖動,片刻后,一蓬微弱的赤霞飛出,霞光中托着一顆拇指大小的不規則狀的赤珠,裏面隱隱有條紅鯉虛影在翻騰,“咻”的一聲迅速向外飛遁。
這顆赤珠正是火雲鯉的妖丹,只是因為它沒有化妖成功,所以形狀極不規則,顯得有些怪異。
緊接着,一溜烏光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來,半空中現出一隻怪蟲虛影,伸出長刺狀的嘴喙,猛地扎入那蓬赤霞中的妖丹內,眨眼間,那道紅鯉虛影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淡,到了最後,連同身下的紅光赤霞一起徹底消散,只剩下一層半透明的不規則圓形妖丹外皮跌落倒地。
半空中,那隻怪蟲虛影發出一陣輕微的“嗡嗡”聲響,便縮回烏光里,“嗖”的一聲撞入趙寒懷內,化作一塊晦暗無光的舊木簡懸挂在他脖子間,輕輕擺動。
風拂過,吹皺一池寒水,滿庭寂寥,先前種種似從未發生過。
趙寒目瞪口呆的僵立在原地,渾身上下都濺滿了魚血,整個人似從血水裏撈出來,散發著刺鼻的血腥惡臭。他顯然被剛才眼前的一幕嚇壞了,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頸后似有人在吹氣,背脊一陣寒涼。
這塊神秘的木簡原來是這樣用的?
先前那道被包裹在妖丹里的火雲鯉妖魂,竟然被它眨眼間就吸食乾淨,再想想這前任四年來所經歷的種種,趙寒心頭不由升起一抹慶幸:“木簡大爺,敢情你之前一直都對前任手下留情吶!”
此念方起,他就感覺一股熟悉的熱流從木簡傳入體內,向著周身各處皮膜,筋肉,骨骼,臟器,血髓奔走,並散入其中。整個人就像浸泡在熱水中,舒爽得昏昏欲睡,體魄在不知不覺的強化提升,無論是力量,速度,反應,還是抗擊打能力都得到了明顯的提升。
就如同記憶中那十數次同樣經歷,木簡在吸食了靈力后,便會反哺一股奇異的熱流來強化提升體魄,趙寒習慣之後也便不以為意。
唯一不同的是,今天木簡吸食的是一頭即將化妖的火雲鯉的靈魂!
一刻鐘后,從木簡內流出的熱流消失,趙寒只覺渾身舒泰,雙拳輕輕一握,登時發出“咔咔咔”的聲響,力量相比前一刻,有了大幅度的提升。興奮之餘,他心中有浮起了一個大膽的念頭。
“木簡大爺剛剛吃飽飯,肚子不餓,會不會……放咱一馬?”
此念一生,就如春天裏的野草,在趙寒心裏瘋狂生長,到了最後,滿腦子都是蠢蠢欲動,以各種理由說服自己嘗試。
“試試總沒壞處!”
“最差不過是再被木簡大爺吸一次而已。”
“萬一木簡大爺心情不錯,放咱一馬,那可就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失不再來!”
想到這,趙寒不再猶豫,顧不得渾身血臭難聞,盤膝而坐,上身前傾,好像一頭正在反芻的莽牛,整個人進入一種似松非松,似緊非緊的狀態,默運趙氏秘傳的《牛芻式》,以體魄血氣反哺玄竅。
登時,從他體內傳出一陣陣如潮似浪的聲響,如同大江長河滾滾奔流,血氣澎湃,精氣蒸騰,最終化作一縷縷汩汩熱息經由顱頂緩緩注入眉心內三寸一處介於真實與虛無的玄妙所在。
此為玄竅,是人類靈魂的最後一道保護層,便如胞衣之於種子。
整個過程,沒有半點波瀾,一蹴而就,等到熱息源源不斷的注入,眉心內已經異常飽滿的玄竅開始緩緩震顫,富有節奏的輕輕躍動起來,一股莫名的喜悅泛上心頭,讓趙寒幾欲落淚。
恍惚間,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玄竅透出一縷圓滿的氣機,散發著難以用言語形容的輝芒慧光時,趙寒心頭一動,盡起周身所有血氣精神往那一撞!
“轟隆隆!”
耳畔似有磅礴雷霆在轟鳴炸響,天地震蕩,萬物皆驚,他整個人竟是不由自主的緩緩飄了起來,所見所聞所感與往日都不相同,變得更加精彩,更加的絢爛,更加的清晰,更加的真實!
便在這時,他心有所感,低頭一看,就見下方正有一人渾身浴血,盤腿打坐,神態安詳,嘴角含笑,欣然愉悅,在他身前數尺開外,一頭六尺左右,渾身血肉模糊的大鯉死氣沉沉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這是火雲鯉的屍體,那麼下方的人就是我?”
“可我又是誰?我是……趙寒!”
此念剛起,趙寒只覺眼前一暗,身下突然失去了依託,如同流星般急墜而下,未等他反應過來,眼前突然變得朦朧,眼睛所見,耳朵所聞,鼻子所嗅,皮膚所觸等等像是被罩上了一層薄薄的輕紗,模糊了不少。
“這是……剛才……我是觸靈了?”
趙寒緩緩的閉上眼,細細回味着先前的奇妙經歷,不由沉醉其中,那是一個鮮活而富有生趣的世界。無論眼前的積雪,池水,樹木,乃至空氣中的蜉蝣都前所未有的生動形象,感知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絢爛多姿,充滿了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這就是靈魂的感知,比通過身體器官感知來得更加生趣,細膩,多彩,靈動。
達到這一步,也意味着趙寒已經正式跨過了門檻,正式進入築基期的第五重。
“呀,少爺,你這是在做什麼呀?”
“你你你……你哪裏受傷了,傷得重不重,疼不疼?”
便在這時,蘇蘇自遠處沖了過來,臉上爬滿了焦急,不顧趙寒一身刺鼻的血臭,上上下下仔細檢查,眼中含淚,幾乎要哭出來。
趙寒心情正好,決定逗逗她,故意繃著臉不說話,直到蘇蘇瘋一般嘗試抱起他外出就醫時,他才咧嘴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揮了揮手,道:“哈嘍,美女,你今天真漂亮!”
“你……你沒事?!”蘇蘇怔了怔,隨即柳眉一豎,杏眼圓睜,狠狠的推了趙寒一把,豎起小手掌就朝着他劈頭蓋臉的扇了下來,“我叫你騙我,叫你騙我,打死你這個壞傢伙,我打,打,打打打!”
“還有,什麼哈,什麼摟的,這光天化日之下,摟摟抱抱成何體統,我發現你自打這病了一場后就變得口花花了,三番四次的調戲我,真是欠收拾!”
“別打我臉!”
趙寒手忙腳亂捂着臉跳開幾步,雙掌一橫一豎,沖蘇蘇比了個“暫停”的姿勢,眼中滿是喜色,道,“慢來,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哼,你以為我那麼蠢,還會上你的當?你自己說,這招你用過多少次了!”蘇蘇這次實在是被氣慘了,鼓着雙眼,拚命追打,口中冷笑不止。
“我說的是真的,這次真沒騙你!”趙寒抱頭鼠竄,心中暗暗叫苦,沒有留意前路,竟是一頭栽入水池中,盪起的池水登時將身後緊追不捨的蘇蘇淋成了落湯雞。
這隆冬時節,昨夜才剛下了一場雪,氣溫極低,被冰寒的池水淋濕,再被冷風一吹,蘇蘇登時就直打哆嗦,小臉霎時間就慘白不見了血色。
“不好,這次玩大了!”
趙寒吐出嘴裏的池水,見狀連忙從水池裏爬出,一把將蘇蘇攔腰抱起,扛到肩上,搶媳婦似的沖回屋子裏。
半個時辰后。
趙寒腆着臉,一臉諂笑的向躺在床上的蘇蘇又是道歉,又是作揖,渾沒有半點大少爺的氣概,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她哄得撥雲見日。
女兒家的心思就似六月的天氣,先前還一副氣鼓鼓,不共戴天的模樣,轉眼就被趙寒描述的情形所吸引,杏眼圓睜,小嘴微張,聽得津津有味,仿似身臨其境,小手下意識的抓緊他的袖袍,一副可愛呆傻的萌樣。
“這麼說,剛才你觸靈了?已經算得上是築基第五重吶?”蘇蘇下意識的吐了吐舌頭,隨即眉飛色舞,道,“那麼,只要加把勁,再連突四重,悟出命相,就可以憑着鳴鴻金令進入鳴鴻學院深造修鍊了?”
“少爺,加油,努力,你是最棒的!”
“……哪有這麼簡單,這一切還得看木簡大爺給不給面子。”
趙寒露出一抹苦笑,取出木簡,拿在手心摩挲把玩了一番,就見這塊木簡還是老樣子,沒什麼變化,只有木簡正面雕刻的那隻怪蟲的嘴喙尖端多了點微不可見的紅色。
“別擔心,天無絕人之路,老天總會給人一條生路,只是看你能不能發現而已,你看這次,不是被你抓住了機會,取得突破了嗎?”蘇蘇坐起身來,揮舞着小拳頭,給趙寒拚命打氣。
“我有擔心嗎?”趙寒心頭一暖,故意皺了皺鼻子,哼道,“況且我已經摸到了一些竅門,只待驗證一二,說不定從此就能徹底恢復正常。”
“什麼恢復正常?小寒,說來給七叔聽聽。”
便在這時,屋外傳來一道渾厚的嗓音,下一刻,緊閉的房門無人自開,顯露出站在門前屋外的一個偉岸身影。
他年約四旬,身高八尺,寒冬臘月里竟是只穿一襲青色長袍,鬚髮梳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濃眉深目,鼻樑高挺,神情肅然,顯得不怒自威。
他赫然正是趙氏的七老爺,趙聖陵,與趙聖崖一母同胞,是趙寒的親叔叔。
趙聖崖在世時,趙聖陵是他的左臂右膀,對前任更是和藹可親,無微不至。而今趙聖崖失蹤,這人心,卻已是變了。
趙寒雖然早有預料,但這一幕真正發生在眼前時,還是讓他有些不舒服,剛從昏迷中蘇醒,這第一個登門逼迫的,竟然會是這具身體的親叔叔。
這個世界的親情就如此的淡薄嗎?
據小胖子先前所言,他爹已經投靠了四叔,日後將出掌刑堂,位高權重,非同等閑。這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識時務者為俊傑,倒也不是不能夠理解,只是趙寒心裏這一口氣憋着,不舒服。
他抬眼望去,就見趙聖陵身後跟着幾名一臉彪悍的勁裝漢子,先前被趙寒狠狠教訓了一頓的小胖子赫然在列,嘴上的傷勢收拾了一下,抹上了藥膏,顯得頗為滑稽,此時他正側着腦袋,透過空隙向趙寒投以怨毒憤恨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