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在路上
上車后，司機調試着車上的車載收音機，但無論換到哪一個頻道，都只能聽到一陣刺啦刺啦的聲音。
“真是怪了事兒，從昨天我開車，就一直不好使，明明前幾天還好好的啊......”司機無奈地發動了汽車，接著說道：“沒有收音機可以聽，這一路上都太無聊了。”
“師傅您有所不知，從這世界末日來到之後，世界上所有的無線電似乎都被某種力量切斷了，所以你給家裏打電話才會沒有人接聽。”秦平上了車后，坐在副駕駛座位上，雙腿愜意地搭在車玻璃前，雙手背在腦後，向司機解釋道。
“這樣說，我的家人說不定還活着？”司機突然激動地說。
“是有這種可能，不過......”方寒陽抱着朵朵最後一個上車，他本來想當著司機的面將他今天早晨的所見所聞和自己的推斷告訴在場的眾人，但又轉念一想，還是不要打破這個中年男人最後的幻想了吧，於是也沒再說話。
“怎麼？師傅，你還要回座口嗎？哪裏現在說不定就是人間地獄啊！”秦平有些不解地問道。
司機將汽車發動起來，一腳離合配合換擋銜接的十分的完美，當車開始在路上行動起來后，司機說道：“唉，無論怎麼樣，還是要回去看看啊，我不像你們，失去了還可以再次拼回來，我這一輩子掙來的全部家當，我的人生，都在座口！就算是它們已經都化為烏有，我也要和它們在一起。”
秦平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他不明白這個男人為什麼如此的固執，明明他還算年輕，不到五十歲，一切或許還可以重來，為什麼要這麼輕易的放棄呢？
“我只能載你們一段路，剩下的路還要你們自己走，雖然說還算順路，但畢竟不在同一條路上，我會在下一個高速路口把你們放下來，然後，我會往座口的方向走。”司機面無表情地說道。
秦平打開了手機地圖，到了下一個高速路口，距離避難所不過幾千米的距離，四人用不了一個小時，就可以順利到達目的地，於是滿口答應道：“可以可以，本來就麻煩師傅了，哪還敢再提什麼要求啊！”
司機沒有言語，少頃，臉上突然露出了憂傷的神情，他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我也有個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兒，今年就要高考了。”
秦平沒有說話，他知道司機接下來想說什麼，自己本想岔開話題，但轉念一想，自己怎麼能夠對一個失去女兒的父親再多說什麼呢？於是也就沒有言語。
“唉，如果我閨女也能像你們一樣聰明，我就不用擔心她了。”司機平靜地說。
方寒陽將頭探出玻璃，朝着身後望去，剛才還跟隨在眾人身後的毒氣，此刻已經被甩開到找不到蹤影。
“我就是個開大貨車的，平常陪閨女的時間太少了，我怎麼著也得掙錢養家吧？沒了我，她娘倆吃啥喝啥啊？我一上路就是三四天，偶爾能夠回到家裏，也都是深夜了，我想去閨女的房間裏看看她，但又怕打擾到她休息，說起來，馬上她就要過生日了，我還連給她買什麼生日禮物都沒想好呢......”司機的聲音一度哽咽，但馬上又恢復了平靜，“如果，如果我還能見到她，我一定要把她救出來，我欠她的太多了，至少這次，我想做一個好爸爸。”
秦平在一旁靜靜地聽着這些熟悉的台詞，在他的印象里，這個司機說出的話，與他在每一部電視劇、看的每一場電影中，對女兒有虧的父親說的台詞並沒有什麼兩樣，或許，只有在這種時候，深沉似海的父愛才會掀起波瀾吧。
“會有機會的，您的女兒一定還活着的！”歐文在一旁說道。
“也許吧，但這或許也是老天對我的懲罰吧，一個平時都照顧不好女兒的父親，在災難到來時，又能做的了什麼呢。”司機自嘲道。
秦平依舊一言不發，人生的閱歷往往會決定人們對同一件事情的看法，對於秦平，這位父親剛才這一段深情的告白並沒有使他的內心泛起一絲的波瀾，他更關心的，是他們究竟能否平安的到達庇護所，至於司機，他已經儘力將他引向庇護所，他執意要回座口，那也沒有辦法。
秦平透過車玻璃看向窗外的天空，依舊是七分白夾雜着三分藍，但是最近似乎因為各大工廠開工的緣故，天沒有之前那麼藍了，但是這天空確實與平時無疑。
“世界的崩壞究竟是從何時開始的呢？”秦平心裏想道，“是從自己撬開教導主任辦公室的門開始的嗎？”
“或許吧，這樣說也不是沒有道理，倘若，秦平沒有那麼著急地拿回自己的手機，而自己的手機也一直安安靜靜地躺在教導主任的桌子裏，那麼自己就不會看到這條短訊，說不定一切都會有所不同？”秦平這樣想道，但立刻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不不，世界的崩壞一定還要再往前推，既然突然之間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一定都會有一個變化的過程，比如說，是中午吃飯的時候，前面的同學將一整碗紫菜蛋花湯灑在了自己的身上？或者是早晨下樓梯的時候差點崴到腳。”每當這些時候，秦平的思維總會飛速運轉，他總會回憶起很多很多的事情，但似乎有些事情並不是發生在他身上，比如，今天早晨，他真的差點崴到腳了嗎？“好像沒有啊，自己好像很順利的就下樓梯了，不對，自己確實崴到腳了，而且傷的很厲害，上午自己好像還去了醫務室，不不，去醫務室是因為別的什麼事......”
秦平的思維在一瞬間陷入了極度的混亂，他忘記了哪些細節是屬於自己的，哪些又是自己杜撰的，他只能感覺自己頭暈目眩，額頭上佈滿了細密的汗珠，一時間眼前的視線竟然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