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袁小易躲進廁所，關起門，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所有的過去排山倒海的湧進腦袋裏，心裏難受極了。

自以為躲了三年的人，一直都在，親人們在擔心她，奶奶的最後一面沒見到，余水與江波也分了手。

電話一直在響，顧不得許多，手機滑落很遠，她不敢撿，好似只要不蜷縮着，會渾身發冷，背後的傷疤，也隱隱作痛起來。

三年了，終究還是要和他見面了嗎。

明明知道小簡不是簡單的約自己見面，答應和小簡見面，花了心思說服自己不再逃避，給余水和江波一個機會。

她以為不會再脆弱下去，卻原本做起來真的很困難，她鼓足了勇氣接起來電話。

小簡霹靂霹靂說了一大堆，諸如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她自己到了，讓袁小易快點。

那樣熟悉的人，那樣害怕，那樣想要逃離的人，就這樣站在對面。

“姐，這是我男朋友，易原。”轉而又道，“這是我堂姐，袁小易。”

易原雙手插在口袋裏，穿着很休閑的衛衣休閑褲休閑鞋，穿的很休閑，人的狀態也顯得格外的休閑，曾經的易原總是有種高高在上，與人間格格不入的感覺，現在的易原平易近人了許多。

易原眼神從袁小易的身上一掃而過，沒有多一秒的停留，挽着小簡，半開着玩笑，“也沒你說的那麼好看。”

“你是不知道，我姐上學時，可是有人願意為他自殺呢，我記得聽爺爺說起過，好像是叫安安吧，姐姐那時候與他恩愛異常，只可惜姐姐後來嫁了他人，沒能走到最後。”

小簡一邊說，一邊觀察袁小易與易原的反應，話中有話，她話中的姐姐是袁小易，話中姐姐嫁的他人便是易原，而她話中的安安，是袁小易的初戀，是袁小易最不願回憶的過去。

小簡故意說起，就是要在易原與袁小易心中掀起漣漪，驚起一灘鷗鷺來。

袁小易尷尬一笑，“胡說。”

“才沒有胡說，姐姐還為了安安寫了短篇抒情小說‘安安我們可不可以不憂傷’，我還小的時候有聽爺爺奶奶提起過。”

小簡要翻舊賬。

“咳咳，放過你姐吧。”易原的目光略過袁小易，那麼一瞬間，他看見低頭不語的袁小易，多想將那樣的袁小易緊緊地摟在懷裏，質問她這三年將他放在哪裏，是不是早已經將自己從她的心裏抹去，亦或是拚命的將自己留在她身上的痕迹擦掉。

易原彎身為小簡拉出椅子，極其紳士的照顧着小簡坐下，極其溫柔的問小簡，“想吃點什麼，我為你點，不能太辣，你的胃不太好，不能太涼，每次月事你都會疼的受不了，不能太甜，你怕長胖。”

“還是你體貼，我姐也不能吃太辣的，不能吃太涼，不能太甜，她的那份也不要辣的，不要涼的，不要太甜。”

他微微點頭，叫來服務員，隨手點了幾個菜。

“你不讓我找你，我只能請姐姐幫忙，這三年姐姐雖不回家，卻一直和家裏人有聯繫，我就知道只要姐姐出面，一定能找到你。”小簡道。

“我已經忘記她，不想再和她有任何交集，如若不是你約我過來，我斷不會再見她。”易原給小簡夾上一塊牛排，一旁的袁小易，他視而不見，“你愛吃的，多吃點。”

易原滿上一杯白酒。

小簡端走易原的酒，叫來服務員將桌子上的酒撤走，“喝酒傷身，你喝的太多，不能再喝酒了。”

易原微微地笑笑，放下手中的酒杯，“偶爾喝一些，醉了能忘記很多煩惱。你不允許我喝，不喝便是。”

“有煩惱可以找我，我願意傾聽你的煩惱，陪你聊天，幫你斬斷煩惱，給你溫暖，你配擁有天下最幸福的一切。”

“有你在，真好。”易原又是淺淺的笑着。

他與小簡聊了很多，工作上遇到的好玩的人和事，書中看到的有趣的故事，諸如哪個女同事愛放屁，最愛辦公室安靜的時候放，街上遇到有人發相親的傳單……聊得很投入，完全打開了他幽默風趣的細胞，小簡還時不時忍不住哈哈大笑，引的別桌異樣的目光。

兩個人請袁小易出來，光看他們聊的不錯，袁小易坐一旁默默地吃着菜，喝着飲料，切着牛排，吃着牛排。

別桌的大姐終於看下去了，過來將袁小易拉在一旁，“你在旁邊怪尷尬的，我將你拉走，緩解你的尷尬，這種陪相親，相親對象聊得歡暢，陪相親的無奈，我深有體會，委屈你了。”

袁小易給她點了大大的贊，“你太棒了。”

臨走時，與易原對上一眼，這是這一小時內，他第一眼正視袁小易這個空氣，他正視着袁小易隨着大姐離席，炙熱的目光下，閃過一絲失望，卻很快收起，和小簡討論起趣聞野事。

袁小易從未見過他和哪個女人聊的這麼投入，說這麼多的話，笑的這麼開心，就算是和他結婚，日常的點點滴滴，也沒有像現在這樣聊過，他真的變了很多，變得不再糾纏於過去，變得隨和，目光中也沒了嗜血般的控制欲。

也是，像他那樣站在食物鏈頂端的男人，過去並不能絆住他的腳步，該忘記的總歸會忘記，反而是她，太小肚雞腸，還在苦苦掙扎在過去的泥潭裏不能自拔。

誰都將會成為別人生命的過客。這幾年為了調節心態，喝了不少心靈雞湯。

他這樣，讓袁小易放鬆了許多。

小簡發來消息：對不起，我看你們都很痛苦，才自作主張，既然過去是個錯誤，他承受了錯誤帶給他的痛苦，決心將你忘記，你也一樣可以拋棄過去，重新面對恐懼，當你不再逃避，直面恐懼的時候，其實會驚喜的發現，恐懼並不可怕。

……

“怎麼樣才算真正喜歡一個人？”

“那天我在巷口看到一棵長得怪異的榕樹。當我的第一反應是拍給你看的時候，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沒錯啊。我所經歷的一切我第一個想要分享的人是你。我所遭遇的苦難無論別人給我再多安慰都不起作用，唯獨你一句“會好的。”就足夠讓我淚流滿面，像尋求懷抱的小孩終於等到了那個回應。在電梯下墜的時刻我腦子裏第一個蹦出的是你，在下雪的時刻我下意識想要打電話的人是你。

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說清楚我為什麼喜歡你。可這些深深淺淺的日常以及我在看到這個話題的這一刻，我都只能想到你。愚笨的我，只能明白這樣是喜歡你了。

這是袁小易在微博上看到的一段話，大學的時候寫在“安安我們可不可以不憂傷”，當做她與安安那段愛情的見證。

安安激動的睡不着，深夜給她打電話，“小易，我剛剛刷微博也看到這段話了，忽然好想好想你，不要掛電話好嗎？我想聽你睡覺時的呼吸。”

“安安我們可不可以不憂傷”中，記錄了袁小易與安安所有懵懂年少的愛情，在三年前被安安親手撕毀了，而安安亦是成了隨風而逝的少年。